第 3 章
緣,就是這麼的妙不可言(1)

  電影看完以後,蘇仝跟文先生互留了電話,文先生還把蘇仝送回了家。蘇家上下對這小夥子都很滿意,第二天蘇仝她姐還專門打電話來,問蘇仝,「你覺得小文那人怎麼樣?」

  蘇仝帶點小羞澀:「他挺好的。」

  蘇雨樂了:「你這次是終於看中了?」

  「嗯,還可以繼續相處吧。」蘇仝別彆扭扭,保持著一點搖搖欲墜的矜持跟她姐侃。她姐在電話那頭大笑出聲。等掛了電話,當姐的立刻向自己老公詢問文先生那邊反饋狀況。片刻後,蘇家姐夫給蘇仝帶去文先生的回信,原話是:「我覺得蘇蘇仝是個非常爽朗的女孩兒,跟她相處很愉快。」

  不錯的情況嘛。看起來,這兩小兒女是很有進展前途。

  蘇雨跟她老公對此情形喜聞樂見。連連鼓勵自己妹子抓住時機,勇往直前。

  蘇仝也很給力。在二十五歲尾巴的時候,她終於覺得自己應該是被丘比特之箭射中了。她即將和讓她心動的男孩兒開始一場浪漫溫馨的戀愛了。感覺很美妙,你看中的人恰巧對你印象也好。這得是多大的隨機事件?相親這事對蘇仝譬如幼兒園的小孩子被分糖果,誰也不曉得會被得到什麼口味。蘇仝覺得她幸運,一番煎熬拿到糖果,打開看:哎呀,正好就是她喜歡的那種藍莓口味!驚喜之情油然而生。就差把這藍莓口味的文先生捧著手裡好好對待。

  可是蘇媽媽跟蘇姐姐嚴正告誡:女孩子,即使是戀愛也要矜持一些!你不能嚇到他!

  於是蘇仝只能採取違背本性地迂迴策略。一個星期裡,她每天都會給文先生打電話。對他簡短的問候,然後把握分寸的提醒他添衣物,加餐飯。在乎周全得簡直到了那種既不至於讓他煩躁,又不至於讓他覺得她疏忽了他的程度。

  被她顧慮的文先生似乎也是心有所感的,有一次他們通電話,文先生忽然輕笑著對她來一句:「蘇仝,你這樣做真的會讓我忍不住喜歡你的。」

  蘇仝狠狠愣一愣,掩飾著心裡的不安,強笑調侃:「怎麼?難道你現在還沒有被我魅力征服?」

  文先生大笑出聲,跟她玩笑:「哪能兒?我們蘇小姐魅力無限。我是要提醒自己好好提防!」

  蘇仝覺得他是在恭維她,心裡輕輕放鬆,緩出一口氣。

  當然,有時候她也不太注意。沒戀愛過的人一旦動心,難免會有時常時候,最典型的就是對讓她動心的另一半態度貓一天狗一天。時而溫柔聰慧,時而傻嗲二缺。蘇仝也是這樣。她會大半夜跟文先生發短信,幼稚地問他:「你猜猜我是誰?」

  文先生好脾氣回她:「我猜會是某個迷糊的小姑娘。」

  「猜錯了,你再猜。」

  文先生會耐性十足,陪著她玩「你猜我猜大家猜」無聊遊戲。每每這時,蘇仝心頭都會湧現一種戀愛中女人才有的嬌羞和甜蜜感。她享受這種感覺。她覺得,她越來越喜歡文先生了。

  當她覺得這種喜歡已經足夠兩人挑明關係,正式成為男女朋友時,她開始打電話約他出來玩。

  卻不想,文先生只在電話那頭對她歉意地笑。

  「今天不行啊。今天有約。」文先生委婉地推辭了她的邀約。

  蘇仝下意識發問:「有約?什麼約?佳人之約嗎?」

  「嗯。確實佳人有約。」文先生聲音裡竟帶了一絲靦腆,跟蘇仝解釋道,「我姑媽給介紹了一個女孩兒,我覺得還不錯。今天陪她一起去逛街。」

  當一個男人願意花費他睡覺、遊戲、聚餐、打籃球的時間去認真地陪一個女孩子逛街。並且還樂意買單和充當免費勞力。那隻證明一點:他此時對她不是敷衍,是確實投入真心的。

  蘇仝看過很多言情小說,她覺得此刻的形式對她來講很不妙。尤其他還在跟她繼續講著:「聽說你們是一個學校的。說不定以前見過呢。有時間安排你們一起吃頓飯,你幫我把把關。」

  多坦蕩的話,就像在泡妞前諮詢自己相熟哥們兒:「嘿,夥計,你覺得這妞兒怎麼樣?兄弟我要不要下手?」只是這話聽在蘇仝耳中,就像被一瓢冰水混合物兜頭澆下,讓她從頭髮絲涼到了腳後跟。

  為什麼?到底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明明之前還好好的,他怎麼忽然就……

  蘇仝想不明白,自己視為男朋友的人轉眼就以如此理所當然地態度要她為他女朋友把關?難道她對他不好嗎?

  「文……」蘇仝試圖為自己爭辯什麼,可是一字出口,卻發現自己辯無可辯:好像從頭到尾都是她一個人的自作多情。他從未表達過要跟她戀愛的意思,也從未表達過喜歡她的意思。他只是放任她喜歡他而已,只是……享受了她對男朋友的關心而已!不明白拒絕,亦不打算接受。從開始到現在,他一直都是一個禮貌周全的人!

  蘇仝眼睛有些發酸,聽到聽筒傳來詢問她意見的聲音,狠狠地拍了拍臉。強迫自己露出一個勉強的笑。然後將電話拿得距離她稍遠一些後,才故作興奮地揚聲喊:「行啊,怎麼不行?這樣去了,你們要是真成了,我還能收個紅包呢。」

  「沒問題。要真成好事,我肯定不忘你大恩,給你封個大的行吧?」文先生聲帶笑意,舒悅答應。他沒有聽出蘇仝語氣的異樣,只當她和往常一樣爽脆利索,是個熱心助人的好姑娘。

  「一言為定。祝你約會愉快,再見。」

  嘴巴裡蹦出這句話,蘇仝不等那頭回覆,就掛斷了電話。她怕在支撐下去,她的情緒會崩潰,讓她在曾經心儀的人面前失態,確實是她目前無法接受的情況。

  蘇仝很失神。無精打采從陽台走回到房間。

  她失戀了。

  雖然看起來那是她一個人的單戀。但相處時的心跳、言語間的曖昧,都讓她知道和其他相親對象比,文先生給她的是不一樣的東西。她喜歡文先生,不是以一個朋友對另一個朋友的喜歡。而是以一個女孩兒對一個男孩兒的喜歡。

  只是現在……她的這種喜歡被他殘忍無情的宣告終結了。

  蘇仝很失落,很懊惱,也很傷心茫然。

  她想不明白文先生的作為:既然你沒有把握當做女朋友,又何必心安理得享受我對男朋友的撒嬌與關懷?又何必耐著性子放任我對你的日益依賴?讓我對自己抱了希望,又打破我的希望,你以為你是不想傷害?……可實際上,這樣的不乾脆真讓我失望透頂了!

  蘇仝把自己埋在抱枕裡,蜷縮在沙發咬著下唇呆呆躺了有十幾二十分鐘。等看鐘錶時針一點一點滑過九點,她才「呼」得一下站起身。舉著拳頭對著天花板狠狠揚了揚:去他的傷春悲秋,失戀療傷吧!她是一個現實的人,她早飯還沒吃!沒有什麼事情需要她難過到委屈她的胃?相比性,胃才是離大腦更近的器官!

  她要去填飽她的胃!

  如此安慰著自己,蘇仝選擇了出門,步行兩公里,走去了一家新開甜品店。在店裡點了兩份慕斯蛋糕,一份巧克力聖代。然後慢悠悠坐在吧椅座前,盯著聖代,有一勺沒一勺的吃著。

  感謝她姐曾經教導她的話:「心情不好的時候吃甜食可以讓人開心一些。」也感謝科學家的研究證明:「巧克力中含有一種讓大腦皮層更加活躍的□,人進食巧克力可以讓大腦感到興奮,從而提升情緒。」

  蘇仝半盒把巧克力聖代吃下去,果然覺得自己的心情稍微變得開朗了些。雖然她還是保持著憂傷文藝女青年的坐姿,但臉上表情已經不是初來店裡時,讓收銀小妹都忍不住擔憂地多看兩眼的鬱鬱寡歡了。

  蘇仝吃著聖代,眼睛放在面前的慕斯蛋糕上。正考慮要不要現在打開嘗嘗,就聽耳畔傳來一道清脆活潑、充滿靈動快樂的女聲。

  「哥,我同學說這家店的慕斯蛋糕很好吃。我們點那個吧。」

  憂傷的人對快樂的東西有一種本能的追尋。就像落水人會不自覺向岸邊人伸手一樣。

  蘇仝也循聲望去,待看到說話人時,不由愣了。

  很出乎她的意料。她以為有這麼清脆聲音的女孩兒應該是個綁著馬尾一身運動裝的學生妹。沒想到眼前這位卻是一個小太妹。穿著一身閃瞎人眼的名牌,帶了一個遮住半張臉的大大墨鏡。墨鏡下僅露的一點皮膚都是烈焰紅唇,豔抹濃妝。

  蘇仝對這樣的人不太感冒,只掃了一眼就悻悻地扭過頭,兀自吃東西。

  不過三分鐘後,她沒感冒小太妹,小太妹卻出現在了蘇仝的桌前。

  依舊是一副暴發戶嘴臉,沒摘墨鏡,但是聲音卻很綿軟嬌柔。她望著蘇仝,柔聲道:「大姐姐,你能把你的慕斯蛋糕賣給我嗎?我會付錢的。而且只要一個就行。」

  蘇仝盯著她,沒有開口說話。

  小太妹緊張地扭頭,看了一眼在櫃檯前等甜點的哥哥,彎腰遮住嘴邊,口氣哀軟,可憐兮兮地說:「今天是我哥的生日。可他們都忙。我想自己給他過一個不一樣的生日。所以……」

  蘇仝眯了眯眼。行為心理學說一個人如果說話時將手擋在嘴巴附近,那要麼是這個人對自己說的東西沒有把握,要麼就是此人在撒謊。眼前這女孩兒會是哪一種?蘇仝把身子往後靠了靠,躲過女孩兒身上噴灑過多的大吉嶺茶香味。把蛋糕往前推了推:「算了。你拿去吧。」

  就算小太妹人不招她喜歡,話和動作也有漏洞。但只是一盒蛋糕而已,蘇仝自問自己還沒必要對一個未成年人斤斤計較。

  小太妹見此勾唇笑開,捧著蛋糕剛要離去,忽然想起自己還沒給錢。於是轉身拉扯了自己哥哥,比劃幾個奇怪地手勢後。當哥哥的那位無奈地搖頭,嘴角浮現淡淡的笑容後,按她說的拿錢包,掏錢,遞出。整個過程安靜祥和,讓人有一種靜心的舒適感。

  蘇仝很詫異地盯著交流的兄妹:這居然是一對兄妹?相差還真多啊。這妹妹這位……反正臉長什麼樣兒看不清,但打扮絕對是典型叛逆期少女。瞧一身花裡胡哨,真是白搭這身衣裳。可當哥哥的就不太一樣了,樣貌俊秀,氣質溫雅,看著是很穩重可靠的一個青年,怎麼就……

  蘇仝看著看著忽然偏了偏頭,對小太妹遞到手邊的鈔票,也沒有馬上接過,而是指著兄妹中的哥哥,不確定地問道:「先生,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