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兵分兩路,楚玉仍是隨許長安去塞雁門,段慈玨則跟薛雲深歸回皇城。
「事不宜遲,今夜便動身,好打右相個措手不及。」薛雲深緊跟著做了決定。
「是!」
眾人齊齊應了聲,得了吩咐的餘人,自發前去牽馬收拾東西,很快忙碌起來。
眼見重新啟程在即,滕初挨過來,朝許長安哀求道:「小公子,能否請您拂開您堂哥的手指,讓我再看幾眼如意?」
許長安無聲嘆了口氣,他彎下腰,將昏迷不醒的許道宣的手指撥開了。
霎時,一株根莖細細,嫩芽深綠的幼苗便暴露在眾人眼前了。
「我的孩子……」
神情哀傷的滕初低低喚了聲,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似觸未觸地碰了碰兩片嫩芽。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娘親的存在,嫩芽抖了抖葉子,親暱地往滕初手指的方向蹭了蹭。
趁著其餘無所事事的眾人被如意母子牽走注意力的功夫,薛雲深偷偷摸摸地溜回許長安身邊,尚未來得及開口,就聽許長安先道:「我在塞雁門等你,你一路多加小心。」
「嗯。」薛雲深應了聲,又耐心地等了好一會兒,沒等到後續,不敢置信道:「沒了?」
「沒了。」許長安理所應當地頓了下首,接著故意反問道:「不然還應該有什麼?」
薛雲深覷了眼周圍忙個不停的眾人,見沒人望過來,當即攬住許長安的腰,將他往就近的一棵大樹後方一推。
許長安詫異的驚呼沒等出口,就先讓溫熱的唇舌堵了回來。
許是分別在即,薛雲深這回的親吻不像平時那樣淺嘗輒止,凶狠蠻橫的啃咬一改往日溫柔作風。
許長安被密麻的深吻弄得透不過氣來,只覺得腦子混混沌沌的,連薛雲深什麼時候摸進了衣裳裡頭都不知道。
「你——」
氣急敗壞的惱怒痛罵甫一蕩入空氣,立馬讓冷風攪成了欲迎還拒的曖昧聲調。許長安被薛雲深壓在樹上,往前是浸著幽香極易讓人色令智昏的溫暖胸膛,往後是硬邦邦烙得背疼的樹幹,兩相對比之下,處境頗有些進退維谷的許長安,不由將自己整個人往薛雲深懷裡送了送。
薛雲深邊頗有技巧地吻著,邊用微涼的指尖,隔著層薄薄的裡衣撫摸著許長安滑膩的肌膚,忍不住就很是心猿意馬。
奈何附近不相干的人眾多,林子裡也委實不算是什麼正經場合,親一親可以,但再要往下做,薛雲深自己都嫌棄環境簡陋了。
重重地吮吸了好幾下許長安的嘴唇,薛雲深終於放開了他。
「每日都要,不,每個時辰想我一次,用膳時全程想我。」呼吸略略有點急促的薛雲深,掌心墊在許長安腦後,右腿別在許長安雙腿間,就著極其親密的姿勢,開始喋喋不休的叮囑。
「不許看別的女人,當然,男人更不行。」
「除了許道宣和楚玉外,不許隨便碰觸其他人。」
「不許隨便抽出花劍,不許……」
薛雲深一口氣連說了十數個不許,全然不顧許長安越來越古怪的臉色。
「不許提前開花,一定要等我回來。」
最後,薛雲深以最為重要的囑咐作為收尾,輔以再次的親吻,結束了這漫長又甜蜜的告別。
從馬車上卸下來的馬匹,得了自由,立馬撒丫子跑的飛快。許長安望著薛雲深逐漸遠去的背影,心裡不知怎麼的,竟然覺得有點不是滋味。
「唉。」
一輕一重,兩句異口同聲的嘆息悠悠落了地。
許長安轉過頭,俯視著同意滿臉擔憂的楚玉,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小楚玉,該不會已經讓慈玨得手了吧?」
懷抱著這樣的憂慮,次日天一亮,許長安許道宣及楚玉,並一株幼苗如意,同隨行的二位食人花姐弟,再次啟程了。
如意恢復人形,是在許長安他們即將出萬重山的前一夜。
由於薛雲深他們離開時帶走了四匹馬,三輛雙馬馬車僅剩下一輛還能繼續使用,許長安三人只好都擠在這輛馬車裡過夜。
這夜,與外頭守夜的食人花姐弟送了禦寒棉被,許長安返回馬車,看過了被臨時種在簡易花盆裡的如意,才挪開挨著枕頭就睡沉的許道宣躺了下來。
夜深林靜,火光攜著倦意襲來,許長安迷迷瞪瞪地睡了過去。
到了半夜時分,睡得正酣熟的許長安忽然感覺有水啪嗒滴了下來。起先他沒在意,只抹了把臉翻了個身,就準備繼續睡去。哪想到沒過多久,一股尿騷味鋪天蓋地地朝他襲了過來。
「誰他娘的尿床了?!」
許長安忍不可忍地咆哮一聲,騰地坐了起來。
下一刻,他掀被子的憤怒舉動卡住了。
坐在許長安與許道宣被子之間,光溜溜露著白胖胖身子的如意,正手腳並用地從尿濕的地方爬開。察覺到許長安的視線,他仰起頭,對許長安流下了一串晶瑩剔透的口水做為回應。
眼睜睜看著口水滴到許道宣臉上的許長安:「……」
看眼空了的花盆,再瞅眼露腚的小胖娃,明白過來的許長安猛地伸手搖醒了許道宣。
「你書僮回來了!」
「什、什麼?!」被晃醒的許道宣,來不及睜開眼睛,便先瞠目結舌了。
沒等費力趕跑瞌睡蟲的許道宣,將小胖娃同記憶裡圓潤可愛的如意結合起來,撒完尿就感到飢餓的小胖娃,張開嘴巴就來了一通魔音穿耳。
於是乎,這夜沒人能再睡著。
大半夜的,又是找衣服把小胖娃包起來,又是熬麵糰糊糊,又是撤尿濕的被子,又是連夜找生產完的母鹿……許長安幾人連同食人花姐弟,被指揮地團團轉,忙得不亦樂乎。
好在執盞當初想到了如意會化人形的情況,特地派遣了一位養過孩子的食人花姑娘過來。
食人花姑娘抱著小胖娃,食人花兄弟連夜突襲了好幾個鹿群,總算抓到頭剛下完崽的母鹿。
擠出奶水在火上煮過,由有經驗的食人花姑娘,親手餵給了小胖娃以後,引人不忍的嚎啕大哭終於停了下來。
「太不容易了。」望著汲汲啜著奶水的小胖娃,許長安感慨道。
許道宣心有慼慼焉地點了點頭,以示同意。
此時天際已露出魚肚白,毫無睡意的幾人商量後,決定直接啟程。
又行了半日,陰翳的萬重山終於露出了盡頭。
層巒疊嶂的樹林被拋在身後,一條不甚寬闊的官道蜿蜒著通向了前方巍然而立的城池。
說是城,名字卻叫銀霜鎮。銀霜鎮位於大周朝西部,是除了塞雁門之外的第二個邊陲要塞。整座城池在現任守將的帶領下,猶如銅牆鐵壁般,極為易守難攻。
銀霜鎮僅開了道小門,進出查得頗嚴。許長安幾人都出示了路引,又被檢查了馬車,才總算被放進了城。
到底是遠在邊陲,繁華程度不可與皇城相提並論,街上零散立著幾家酒樓客棧,兩旁商舖賣的東西,與皇城的也略有所不同。
許長安匆匆掃了兩眼,一心撲在進客棧泡熱水澡的事情上。無暇他顧的後果,便是進城就讓人盯上了。
「雇了兩株食人花做打手,定然不會是普通富貴人家的公子。」容貌掩在面紗後,穿一襲胭脂色望仙長裙的女子,倚著臨街酒樓的二樓窗檯,對著遠去許長安兩堂兄弟下了定論。
她身旁,一位同意穿著豔麗緋紅長袍的男子,聞言低頭晃了晃手中的熱茶。
氤氳升起的白霧裊裊系入眉間,男子略微提了提唇線,低沉嗓音掠出了唇峰:「老規矩,你我一人一個,如何?」
女人回過頭,挑釁道:「我先挑。」
「輸了的領兵去剿匪。」
女人眉峰一挑,一鎚定音道:「一言為定!」
尚且還不知道自己成為賭約對象的許長安與許道宣,進了客棧,要了上房,連果腹都來不及,先心急火燎地讓小二送來熱水。
不過臨關門的時候出了點意外。
如意不願意跟許道宣分開。
許道宣剛要關上門,要不到抱抱還要被關在門外的如意,立馬扯嗓子開嚎。
食人花姑娘約莫跟如意他爹執燈也有些血緣關係,見如意哭得臉漲紅,登時心都快碎了。
「許公子,您要不帶著如意一起洗吧?他小小一團,不佔地方,您只要當心別讓他嗆水就行。」
面對著一大一小,兩雙巴巴的眼神,許道宣妥協了。
哪知這成了他噩夢的開端。
望著變黃且泛著騷味的熱湯,和咯咯笑著的如意,許道宣欲哭無淚,只好光溜溜地抱著同樣不著寸縷的如意爬出來,喊小二換水。
次日,休息一晚上的許長安,在許道宣軟磨兼施下,終於答應出門逛逛。
剛巧趕上了銀霜鎮的大集,一眼望過去,捏糖人的小販,耍把戲的藝人,各色各樣的商販不一而足,熱鬧非凡。
許長安看到一個賣小動物面具的攤子,上頭掛著的一隻小奶狗面具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艱難地擠開眾人,正要伸手去夠那張面具時,旁邊忽然橫伸出來一隻手,先他一步拿到了面具。
緊接著,一道低沉的嗓音在許長安耳邊響了起來:「多少錢?」
與此同時,抱著如意逛集市的許道宣,被個穿胭脂色長裙的女人,撞了個滿懷生香。
【小劇場】
拿著小奶狗面具翻來覆去看了好一會兒,薛雲深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
許長安微微一笑:「這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