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拍照當天很多人在場,多人作證,照片上的兩人確實是單獨拍的照,宣傳部的幹事也說,照片是攝影師合成的,大家也就沒當回事兒了。估計心裡反射性地排斥把氣質這麼不相近的兩人拉扯在一塊兒吧。總之,沒多久,照片這事兒也就沒人議論了。
接下來到了四月中旬,各班接到學校通知,在五四青年節這天照例舉行全校運動會,為期三天,各班盡快上報參賽項目和名單。
沉寂了大半年的校園又沸騰了,男孩子們摩拳擦掌、積極報名,女孩子們發揮所長、積極逃避,總之,參加的不參加的,見面議論的都是運動會的事兒。瞧這幫孩子們多好打發,一個破運動會就能激動成這樣,真是平時吃素的苦日子過慣了,給點兒葷腥娃就當過年了。
通常這種時候,安小陌是要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的,並且努力將這個訊息傳達給體育委員,讓他忽略她的存在。偏偏,這個新班級女生實在不夠積極,體育委員抓耳撓腮、頭皮都快抓掉了,也湊不齊人數,只好見誰逮誰,逮著了就不撒手,耍橫耍賴裝可憐,非纏得你答應報名不可,在她之前已經多名女生不幸陣亡。
這天,還沒來得及藏身的安小陌不幸被牛皮糖逮個正著。於是,出現了如下對話:
男:「安小陌,為了班級的榮譽,你得報一項。」
女:「咱班還有榮譽麼?」
男:「安小陌,為了可憐的完不成任務的我,你得報一項。」
女:「你完不成任務,跟我有關係麼?」
男:「你看我,兩天功夫,頭髮都愁白了,好好一個少年郎,就成了白頭翁,可憐可憐我,你得報一項。」
女:「白頭翁好啊,有滄桑感,現在流行這個,女孩子都喜歡。」
男:「安小陌,期末體育考試,我能讓老師照顧照顧你,為了你的體育成績,你得報一個。」
女:「我老不及格,體育老師秒錶都掐爛了兩個了,最後總能讓我及格的,不稀罕。」
男:「安小陌,報一個吧,不然我就一直跟著你。」
女:「我尿急。」
男:「憋著!」
女:「憋不住……」
男:「安小陌,你TMD給老子報一個,不然你今天別想走,老子就跟你耗這兒了!別以為我跟你開玩笑!」
女:「你咋不早說,早說我不早就報了麼……」
男:「%¥#@#%¥……」咋就碰到這麼個欺軟怕硬的呢?
被威逼著報了女子800女長跑項目,安同學犯了難,這800米考試,可是她歷任體育老師心頭永遠的痛。從小學時,這孩子第一次揮動著兩條小短腿站在400米的起跑線上開始,就沒與任何同學在終點線狹路相逢過,因為等她跑完,別人都跳皮筋的跳皮筋,踢毽子的踢毽子,該幹嘛幹嘛去了。偏偏這孩子性子還倔,從不放棄,每次都堅持跑到終點。只有可憐的體育老師,怏怏地蹲在終點數螞蟻,眼巴巴地望著別班老師瀟灑地投籃姿勢淚奔。
現在怎麼辦呢?等她跑完,運動會都開始頒獎了怎麼辦?她愁啊愁。
「練唄!要不從明天開始,每天早上我陪你到學校操場跑圈。」謝靈靈啃一大口蘋果,提出建議。
唉……就這麼辦吧,儘量減小丟臉程度吧。
索性,兩家住得離學校不遠,晨跑過後還能回家吃過早飯再來上學。
隔天一大早,兩人在學校操場閃亮登場,巡視一圈,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這人還真不少,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學校已經有這麼多早起的鳥兒了啊。
「咦?那不是方謙和陳璐揚嗎?」謝靈靈的雷達眼發現了熟人。
小陌扭頭,果然看見兩個高高的男生在打籃球,嘩,好漂亮的姿勢!吸引了場邊許多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女生。
「嘿!你們真早啊?」謝靈靈扯著她一塊兒過去打招呼。
「你也早啊,以前沒看到你。」那個叫陳璐揚的男生溫和地回答。
謝靈靈還挺得意:「我今天第一次來晨練的,這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六班的,安小陌,小陌,這是陳璐揚,那是方謙。」
方謙淡淡地朝她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陳璐揚詫異地看了看小陌:「你就是安小陌啊,我早就聽說過你的大名了,語文老師喜歡拿你的文章在我們班范讀,寫得真好。」
面對他的誇獎,小陌反倒不好意思了,她撓撓頭:「嘿嘿……哪裡哪裡,隨便寫寫的。」
謝大嘴巴受不了了:「我說大妞,你少給姐裝了,平時臉皮挺厚一人,今兒還謙虛起來了。」
「呸!我臉皮能厚得過你?」
「少來了你!還不承認,見過臉皮厚的,沒見過這麼厚的」
「唉……唉……還跑不跑啊?」
「跑!雖然你對我不仁,但是我不能對你不義!」
倆姑娘打打鬧鬧開始跑圈。
因為方謙,晨跑活動開始變得讓人期待起來。因為這每早一會,她跟他們也漸漸熟悉起來,偶爾也一起聊聊天,一起在學校旁邊早餐店吃早餐。每天早晨,她都能在籃球場邊得到他一句淡淡的招呼,哪怕就一一個字「早」,也能讓她興奮許久。
沒過幾天,謝靈靈那個大懶豬堅持不住了,她不怕跑步,關鍵是她怕早起,早晨要挖她起床比挖她祖墳還叫她難受。於是,兩人行漸漸變成了獨行俠,剩下安小陌一人,為了一個不能說出口的理由,堅持晨跑。
而陳璐揚同學,聽說最近家裡有事,請假好幾天了,也沒在晨練中出現,她更加大膽地享受與心上人共處的時光。
這天早晨,安小陌同學自認經過多天努力,身體越跑越輕盈,開始整麼蛾子了,也不好好跑了,她倒退著跑,邊退邊偷偷瞄向打籃球的方謙。
於是,意外發生了……
「啊……」
一聲尖叫,貫穿了整個操場,順著尖叫聲尋去,就看到一個姑娘不雅地呈「大」字形趴在地上,面朝塑膠跑道親吻大地。
方謙趕忙跑過去,扶起她,姑娘眼淚汪汪,看著他半天沒有反應。他背對著太陽,此刻整個人沐浴在晨光中,頭髮細細軟軟的,整個髮際像是鑲了金邊一樣,此刻的他,對她來說,就好像天神降臨一般,將她襯托地更加無地自容。
他仔細檢查了一下,發現只有右腿膝蓋磕破了,有些滲血,不很嚴重。見她不說話,不放心地問:「很疼麼?」
她搖頭。
「能站起來麼?」
她還是搖頭。
他沒了主意,蹲在旁邊看著她。
她抹抹眼淚,突然抬頭看著他說:「你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嗎?」
他顯然沒有跟上她跳躍性的思維,怔了一下,點點頭,她突然就笑了,被她笑得莫名其妙,他開口問:「怎麼摔了?」
她猶豫一下,小心翼翼地問:「能不笑麼?」
他又點頭:「儘量。」
於是她十分委屈地說:「我倒著跑的啊,跑累了,就想轉個圈,正著跑,結果左腳就跟右腳打架了……」結果就磕地上了。
「噗……」他笑起來,這麼平整的沒有障礙的塑膠跑道,也只有她才能弄出自己絆倒自己這種烏龍了。
見到他的笑,雖然仍然讓她神魂顛倒,但是在這種情況下,由她提供的笑料,實在讓她高興不起來。
她無比悲催,頭一次跟他單獨說話,居然是在這種狀況。唉……真恨不得刨開這塑膠跑道,然後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見她漲紅了臉,他收斂了笑,眼底卻仍有笑意流轉。
「起來吧,我扶你去醫務室。」
他提起兩人的書包,然後緩緩攙扶起她,帶著她一步一拐地走進醫務室。
溫和的校醫阿姨簡單地用酒精消毒,酒精滲入皮肉的剎那,鑽心地疼,她瑟縮了下,可憐的姑娘兩眼又包起了淚花。
他輕輕皺眉,按了按她的肩膀。
肩上傳來熱度,暖暖的,彷彿真的緩解了疼痛,她吸吸鼻子,收回眼淚,抬頭朝他笑笑。
校醫阿姨笑道:「這麼大姑娘,還這麼怕疼啊,還哭鼻子,沒事兒,皮肉傷,沒傷到筋骨。」
TOT,阿姨,這麼大姑娘,也是肉做的啊,當然怕疼,哭鼻子那是本能。
薄薄上了一層藥,校醫阿姨交代:「回家再用酒精擦擦就好了,這兩天別碰水。」
「謝謝阿姨……」雖然阿姨嘲笑了她,但是懂禮貌的孩子表面上還是要道謝的,記仇在心裡記就行了。
見處理好了,他謝過校醫阿姨,然後對她說:「你在這裡坐一會兒。」然後轉身出去了。
「哦。」她傻傻地應道,也不知道他聽沒聽到。
她聽話地老老實實坐著。
不一會兒,他回來了,手裡提著面包和牛奶,遞給她。
「我不餓……」媽媽說了,客氣話還是要說的。剛說完,拆台的就來了,不爭氣的肚皮,聞到了食物的香味,開始躁動,發出一串咕嚕嚕的聲音……她面上一熱,大囧……
安小陌,你還能更丟人一點麼?
他不介意地笑笑:「吃吧,吃完時間就差不多了,我送你回教室。」
看著他的笑,姑娘又被迷惑了,同時腦子又抽抽了,冒出一句話:「我發現你最近很愛笑!」
他愣了一下,頓時就收斂了笑容,不再笑了。
看他如此快速的變臉,她真想抽自己,讓你嘴賤!
他不再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她一口一口地啃面包。
三天後,傷口結痂,又行動自如,繼續堅持晨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