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這還不讓走了?她納悶地轉頭看他,心中閃過一絲疑惑,難道……難道?
「難道還要給錢?」她不經大腦,脫口而出。
搞了半天這傢伙是跑黑車的?開這麼好的車跑黑車?瘋了吧?等等……他不是蘇岩的老闆麼?也沒聽說最近他們公司出什麼問題呀?難道公司要垮了,連老闆都出來搞副業了?她同情地看著他一身高檔的衣服,都這樣了還死要面子。
看著她快速轉換的面部表情,認真又矛盾又同情,用手指頭也猜得出她此刻的心理變化,方謙覺得自己是徹底被她打敗了,他又忍不住趴在方向盤上抽搐不止。
被他笑得尷尬不已,想走又不敢,害怕一個不小心就被扣上坐霸王車的帽子了,她只好無辜地坐在座椅上等著他笑夠。她的心裡也是很委屈的,這見面才短短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她已經被他狠狠嘲笑過兩次了,
你說你不就是身材高大一點,長相英俊一點,皮膚白皙一點,鼻樑高挺一點,嘴唇性感一點,雙腿修長一點,被我暗戀久一點嘛,你瞎得意什麼呀你,你至於得瑟成這樣麼?不帶這麼打擊人的!
方謙終於在巨大的怨忿壓力下,止住了笑。他輕咳一聲,找回自己的聲音,正色道:「這些年,你一直都在D市?」
呼……您可終於笑夠了!她老實回答道:「我在S市復讀了一年,比你遲一年考進了R大,畢業後就留在D市了。」
他點點頭,「S市?為什麼去了那麼遠?」然後,消失了那麼久,無影無蹤。
「家裡出了一些事情。」她回答地有所保留。
他蹙眉,不再追問當年的事,「你換了手機號碼?」
她疑惑地搖搖頭說:「沒有啊!」
「幾個月前,你給過我你的手機號碼,記得嗎?」
見她點頭,他接著說:「我也說過不要再讓我找不到你,記得嗎?」
她繼續點頭。
他加重了語氣,「但是你的手機總是處於關機狀態。」
「呃……這個……我可以解釋的。」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怕他,也不明白自己幹嘛要對他解釋什麼,只是不自覺地,面對這樣嚴肅的他,她就顯得有些底氣不足了。
他靠在椅背上,做出傾聽的模樣,「好,你解釋。」
現在的狀況,讓她覺得自己像是等待審判的犯人,法官仁慈地給了她一個抗辯的機會,並且一副施恩地語氣告訴她,一定要抓住這個最後的機會。
她斟酌下語句,低著頭悶悶地開口說道:「其實,碰到你的那天,我是趕著去吃火鍋……」說著,悄悄抬起眼角看看他的表情。
他稍稍一愣,有點想笑,原來,她那麼慌張地從他身邊跑開,所謂的急事,是……吃火鍋?他瞭然了,點點頭示意她繼續說。
見他嘴角微微抽動,臉上卻依舊沒什麼表情,她尷尬地笑笑,「後來,吃著吃著,同事跟我鬧著玩,搶手機來看,然後手機就……掉到麻辣火鍋裡了。」
怎麼也想不到居然是這個原因,他原本刻意收起表情的臉,又忍不住地想咧開笑容了,她總是能出其不意地逗笑他。
為了不再傷及她的自尊,他硬生生壓下心底不斷湧起的笑意,勾下已經作勢要彎起的嘴角,清了清嗓子說:「買新的了嗎?」
想到當時蘇岩和謝靈靈二人誇張的嘲笑,對於他的淡定,她很是感激,老實地點點頭,「嗯,買了。」
「還是原來的號碼?」
持續點頭,「嗯。」
「那我的號碼還有嗎?」
點頭,然後瘋狂搖頭。
他莞爾一笑,從外套裡拿出手機,熟練地在鍵盤上按出她的電話號碼,彷彿這個號碼,已經在他的心裡手裡按下過無數次。撥過去,不一會兒,從她的黑色小皮包裡傳來她的手機鈴聲,響徹整個車廂。
「我的志願是做一個校長,每天收齊了學生的學費之後,就去吃火鍋,今天吃麻辣火鍋,明天吃酸菜魚火鍋,後天吃豬骨頭火鍋……」
不知道他犯什麼神經,居然沒有響一聲就掛斷電話,硬生生聽完了麥兜憨憨的可愛的聲音。
這種時候,引人發笑的不光是麥兜很傻很天真的志願,還有那出現得最不合時宜,無比催人淚下的「火鍋」二字。
嗚嗚嗚嗚,她再也不要吃火鍋了,火鍋就是閻王老爺那口油鍋,除了燙肉燙菜燙手機,還能燙人,炸你沒商量!
他的嘴角抽了抽,掐斷電話,對她說道:「以後不要再關機了。」
交代完,發了特赦令,「很晚了,你上去吧。」
她一聽這話,看情形,似乎是,她得到赦免了?不敢再留戀那軟軟的地毯,動作麻利地開門下車,對著他猛揮手,「哈哈,再見,再見,您老慢走。」
方謙看著她一溜小跑上樓,接著,三樓的燈光亮了起來,那個腦袋鬼鬼祟祟地探出來向下望了兩眼,發現他的車還在,又縮了回去。
他坐在車裡,任由笑意充滿整個胸腔,抬頭看看躲在窗簾後面的半個腦袋,無奈地搖搖頭。
如果說在櫻花樹下遇見她的時候,他的心情是激動得難以言喻的,那麼這次,他只剩下淡淡的無奈了,這種無奈是出於對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無可奈何。 她總有辦法牽動他的心思,跟著她的一舉一動起起落落,而她自己卻毫無所覺,照樣笑得沒心沒肺,轉身離去得瀟灑自如。
對於這種被她深深影響的無力感,他在多次掙扎無果後,採取了放任自流的方式。
又抬頭看了看那扇窗戶,他發動車子,掉頭離開。
偷偷躲在窗簾後的安小陌,發現那輛車終於離開後,輕輕吁了口氣。
激動的內心得到平復後,她在腦海裡開始回想今晚一切的際遇,對她來說,是那麼的不可思議。
在她這麼多年曾經無數次的想像裡,興許有一天能夠與他重逢,或許是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或許是在高中同學的聚會上,與他平靜地點頭微笑,淡淡地打聲招呼,就算是圓滿了。
根本不敢奢想過像今晚這樣與他獨處,並且如此親近,當然,這親近指的是距離和說話的字數。
然而,他對待她的方式,比陌生的人親近,比親近的人生疏,表情和動作又都顯得那麼地理所當然,她也就接受得理所當然。
他究竟是什麼意思呢?她已經成了一團漿糊的腦瓜,早就無從分析這其中的緣由了。
懷著忐忑又期待的心情過了一個星期,這個星期,安小陌同學明顯的心不在焉。具體表現如下:她總是在做事的時候晃神,老楊向她借膠水,接過一看,嚇得手一哆嗦,甩了三丈遠,她給了人家一包衛生經;不論做什麼都會無意識地拿出手機,看了一次又一次,連去廁所都要揣在口袋裡,生怕錯過任何一通電話;以往睡覺必關手機的她,卻寶貝似地放在了枕邊,有時候等到半夜兩三點鐘,確認沒有來電後,才失望地睡去。
事實證明,她又一次想複雜了,她等的那通電話壓根沒有響起過。
拿她開涮有意思麼!?他興許只是不經意地隨口說出的客套話,卻害得她傻乎乎地一等再等,望眼欲穿。
對於自己沒出息的表現,她深感挫敗。為了戒掉這種壞習慣,出門故意不帶手機,卻又一路惦記,回家後第一件事就是翻手機,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手機已經握在手裡了,又沮喪地狠敲腦袋。她甚至把手機鎖在小玲的抽屜裡,下班以後又追了人家三站路去拿鑰匙,遭了小玲無數個白眼。
就這樣過了一個月,沒有等到方謙的電話,倒是等來了謝靈靈的奪命CALL。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安小陌正在一家大型超市的糧油區域,做什麼呢?
當然不是買米買油那麼簡單嘍~~~
呃,城市人有個通病,就是鴨梨太大,大得受不了又無處發洩的時候怎麼辦呢?於是出現了捏捏族,什麼是捏捏族,就是白天工作鴨梨太大的小白領們,晚上逛超市的時候,喜歡捏方便麵,聽到那聲聲清脆的麵餅碎裂的聲音,會感覺無比的暢快。
彼時,安小陌正在做同樣的事情,當然,她要稍微含蓄一點點,不做破壞力那麼強大的事。她是跑到裝米的大木桶旁邊,做什麼呢?捏米!將雙手狠狠地用力地使勁地插進米堆裡,一把一把地抓起那一粒粒潔白的米粒,捏緊,再捏緊!扔回去,繼續!
當然,她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行為惹來多少關注,超市賣米的阿姨那個眼神啊,跟刀子似的射向她,嗖嗖的。
正捏得歡暢,麥兜傻乎乎的聲音突然響起,她心裡一怔,趕忙掏出手機來看,提到嗓子眼的心又重重地落了回去,沉入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