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鳳章復又提起池塘之事,楊成道:「也行,咱們去看看吧。」反正人多,又是大白天的,去看看也沒什麼。
眾人聽說他們要去楊老頭的池塘,神色都不覺有些古怪色。誰不知道那個池塘挺嚇人的,有的說曾聽見有女人哭,有的又說裡面無端飄起繡花鞋什麼的,總之一般人都不往那邊去。
雲鳳章也不介意別人說什麼,抬步就去。走了幾步,他又笑著問楊小姣:「是往哪個方向?」
楊小姣看了他一會,手指了方位。
指完,她又說道:「那塘裡的淤泥很深,根本沒魚。」他真的很缺魚吃嗎?
雲鳳章不便透漏太多,只衝她一笑,走在她前面去了。
鄉親們有的推著楊成的輪椅,有的扶著錢氏,簇擁著他們朝池塘走去。
其間還有不少人好奇地摸摸輪椅,問楊成從哪來弄的。
中間路過楊二爺家的老房子時,楊小姣忍不住一陣失望。那是幾間矮小的泥胚房,東倒西歪、搖搖欲墜,一副衰頹之相。屋頂上的茅草也不知是被風刮跑了,還是被人揭走了,總之屋頂上光禿禿的,根本沒法住人。
雲鳳章看到這幾間房子,心頭湧上一絲竊喜:這樣,小姣就不能回到鄉下了。
楊小姣看到如此情形,心裡已經打定主意,就到鎮上去租房子住。
走了一會兒,眾人便到了池塘邊上。
這片池塘挺大,呈長條形,和遠處的小河通連著。水面上覆蓋著綠色的浮萍和水草。
池塘周圍沒有人家。大白天的卻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喏,這就是楊二爺留給你的池塘。」人群中有人笑道。
雲鳳章望了一望,神色和悅地問周圍的村民:「你們誰家有小船,、長竹竿,還有魚網?方便借用一下嗎?」
「有的,有的。」有這幾樣東西的人家紛紛響應。彷彿雲鳳章能用他家東西是一種榮幸似的。
雲鳳章笑笑:「多謝。麻煩諸位了。」
不多時,就有幾戶人家拿來雲鳳章所需要的東西。小船是從前面的河邊拖過來的。
雲齊和忠伯不用人說,就自動自覺地跳上小船,撐起長長的竹竿劃向池塘中心。
雲齊划船,忠伯負責撒網。一網撒下去,撈上來的除了幾條小魚外還有大量的泥沙樹葉樹枝之類的。眾人一看,不由得發出一陣善意的哄笑。
楊成也不由得一笑,再次說道:「我說過真有沒魚的。」
雲鳳章只是笑笑,然後讓人幫忙撿了些大石頭放到網裡再撒。眾人見還有這樣網魚的,再次大笑。
不過,除了雲鳳章外,誰也沒想到,這次竟然真網到了幾條四五斤重的大魚,魚們在網裡掙扎跳躍。
眾人一陣歡呼雀躍:「這樣撒還真行!」
楊成也是又驚又喜,錢氏雖然看不見,但也聽說了怎麼回事。她顯得更加神采飛揚,目光朝雲鳳章的方位多看了幾眼。
楊小姣也看明白了,就幫著解釋道:「這池塘裡淤泥和水草太多,大魚可能都沉在水底。」
「對對,說得有理。」
忠伯一連撒了幾網,每網都有魚,還是大魚。眾村民看得眼紅心癢。有人就主動提議說要幫著來撒網。
雲鳳章怕人多了,耽誤他的本來計劃。就在岸邊指揮雲齊往中間劃。雲齊只是隱隱知道,自家公子想在池塘裡找一個什麼箱子,因此,他自一上船便開始一點點用竹竿試探尋找。
忠伯已經連續撒了十幾網,岸邊的魚越來越多,附近人家都回家拿了木桶來幫著裝魚,有的或是用樹枝麻繩之類的穿起魚。
就在眾人歡呼著在岸邊拾魚時。就見忠伯這一網似乎有些不同,似乎很沉很吃力。等到魚網拖到岸邊來,大家不由得愣住了。
這次網裡沒有魚,而是一隻銹跡斑斑的烏黑箱子。
「這裡面是什麼?」眾人一齊圍攏上來,指著這只古怪的箱子議論紛紛。
有人試著去打開卻徒勞無功,也有人主動回家拿來鉗子刀之類的東西。
忠伯雲齊兩人蹲在地上,費了九牛二之力終於還是把密封的箱子給打開了。
裡面亮光閃閃,這是一箱子金銀珠寶。
「老天——」
「娘哎——」
有人激動地大叫,有的跌坐在地。
錢氏看不見,忙捅捅丈夫緊張地問道:「當家的,裡面是什麼?是人頭嗎?」
楊小娟忙接道:「娘,這是財寶!」
說罷,她也不由得歡呼雀躍。但高興完又警惕地看了四週一眼。這麼多財寶她家守得住嗎?
與此同時,楊小姣也在擔心這個問題。
雲鳳章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一樣,慢慢靠近她,伸出手握握她的手,溫聲安慰道:「別怕,有我在呢。」
其實雲鳳章也想到過悄悄地打撈起這箱寶貝,可轉念一想,發現根本不大可能,村子裡是沒有秘密可言的,他們這一幫人的到來總會引起別人的注意。這事情根本瞞不住,而且就算瞞得住,楊家突然有一筆無名巨財又如何對別人交待來源?
楊小姣感覺自己的手你被火撩了一下似的,渾身也隨之一顫,她跟他還沒那麼熟吧?
楊小姣迅速抽開手去。雲鳳章這才猛地記起,她,現在還不是他的妻子。他一高興就容易忘形。他也不覺尷尬,自然而然地抽回手。
幸虧周圍的人都只顧高興了,誰也沒有注意他們的異樣。只有目光一直在兩人身上打轉的王珠注意到了。她忿忿地抿著嘴,心頭壓著一股無名之火。
村民中也不乏跟王家母女一樣心思的。他們看向楊小姣家的人目光都有些變了。
楊小姣自然敏銳地注意到了人們的眼神,情急之下,她正想找個借口。
就聽見雲鳳章卻慢悠悠地說道:「前幾天楊二爺跟我托夢,讓我注意池塘塘底。」
「啊?真的假的?」村民半信半疑。
有的人還奇怪地問:「他怎麼會跟你托夢呢?」
雲鳳章的神色很複雜,似乎有些羞澀又有些不知所措,最後說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大概是憐惜小姣一家吧。可惜他只能找我,我不能找他問。」
「哈哈,也是。」眾人付之一笑,然後再次用曖昧又複雜的目光看著他和楊小姣,這難道說楊家陰間的親戚都認可了這個女婿了?
接著又有人說起楊二爺的好來。楊二爺是楊成的堂叔,年輕時娶過一房媳婦,最後跟人跑了。他就一直沒再找,一個孤零零地住在村子邊緣。楊家還沒衰敗時,楊小姣他們會時不時地送些吃食衣裳之類的回來,楊成也承諾過將來會給養老。後來,楊家出事,楊二爺死活不再要他們接濟,有時反而會送些糧食菜疏之類的。他死後,楊成和幾個本家兄弟湊錢買了一副棺材將他草草下葬。楊二爺家的房子和池塘便留給了楊成,其他的兩畝旱地留給了另外的侄子。
眾人被這一箱寶物給鎮住了,議論良久,熱度仍未減少。
楊小姣看了看天色,覺得他們該回去了。
楊家四口人商量了一下,決定這打來的魚分給村民。裡正家,楊家本家的親戚和借東西的人家每分三條,剩下的每家一條。
眾人心裡多少好受些,都擠過來等著分魚。
雲齊將借來的東西一一歸還,然後才與眾村民告辭。
那箱珠寶被珍而重之地抬上了馬車。
楊成直到現在,還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錢氏掐了他三次,他疼了三次才徹底相信事實。
他冷靜下來,便試探著問道:「雲公子,若不是你突然想打魚,也撈不到這箱寶貝,依我看不如……」
雲鳳章知道他想說什麼,忙打斷他的話道:「若非楊叔盡著我胡鬧就不會有這個機緣,這說明這箱財寶注定就是你家的,而且還是在你家的池塘打撈上來的,我哪能白白佔去。」
楊成還想再說什麼,雲鳳章連忙轉移話題:「楊叔,這箱珠寶,你們最好快點脫手,賣的銀子或是蓋房子,或是賣鋪子,花出去省得有人惦記。」
說到這個問題,楊成和錢氏也都有些擔憂,他們夫妻兩人這樣,家裡頭又只有兩個女兒,再加上這筆財寶,不正是頭好宰的肥羊嗎?
有時,真是世事難料,他們昨日還在為錢擔憂,今日卻在為錢太多而擔憂。
不過,這次,楊成和錢氏卻是萬分感激雲鳳章,兩人再沒提起什麼美男計的事。他若真有心害他們,何必多此一舉地如此幫助他們?
雲鳳章早已察覺到准岳父岳母對自己的青睞,心中一陣激動。不過,他面上仍不顯,卻偷偷地覷著楊小姣。他在偷看她,楊小姣也在打量他,兩人的目光在中途相遇。
雲鳳章微微一笑,他知道很少有女人能抵擋得住他的笑容。可惜的是,這種笑容對楊小姣的攻力已經大減。她此刻正用一種困惑的目光打量著雲鳳章。她總覺得今天的事好像早有預謀似的。她以後一定要抽個時間問個清楚。
楊家發了意外之財的事,很快便傳得沸沸揚揚。鎮上的人看向楊家人的目光不再是同情憐憫輕視,而是羨慕妒忌諂媚。楊家莫名其妙的親戚也多了起來,多少年不走動的遠親也來了。來看望慰問楊家的人家也多了起來。當然,這其中也包括一些樑上君子。幸虧他們現在借住在雲府,雲齊和忠伯的功夫都是深不可測,對付一般人更不在話下。現在看門狗大黃也忙了起來。以前的它根本派不上用場。如今的大黃被養得油黃發亮,一隻獨眼炯炯有神。它還特別喜歡雲鳳章,因為他總餵它骨頭。
有了這筆錢,楊家無需再精打細算蓋房子的錢了。他們打算蓋好些,蓋寬敞些。錢氏還打算再去請大夫治治小姣的臉。
雲鳳章藉機向楊成建議道:「楊叔,您看,你們到外面租房子很不安全,不如就暫住在我家吧。你們若真過意不去,就給我交房租,一月二百文包食宿」
楊家一家:「……」
雲鳳章趕緊換了個說法:「不對,是你們管我吃飯。」這樣,他更有借口接近小姣。
雲鳳章還故意對錢氏裝可憐:「楊嬸你看我也挺可憐的,孤身一人在外飄零,連個女廚子都不敢找,生怕生出事端,我上回特意了個年齡大的廚娘,結果沒兩天,那女人的丈夫便提著菜刀來找我,說他家娘子在夢裡叫我的名字。」
錢氏撲哧一聲笑了,臉上流露出慈祥的笑容:「你這孩子也真夠可憐的,不過,我真想瞧瞧你到底什麼樣子。」雲鳳章聽到這話不由得心中一軟,也不知道雲致找沒找到那個孫大夫?到時正好連錢氏一起醫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