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整日膩在一起,有說不完的情話俏皮話甚至廢話。那些在正常時期說起來聽起來都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話,現在他們卻說得滔滔不絕、聽得津津有味。
兩人神智恢復正常時,也會覺得難為情,但下一次仍照說不誤。
他們兩人窩進園子成一統,不管春夏與秋冬。但外面的人早對這對夫妻好奇之極,特別是對楊小姣生出了各式各樣的傳聞和猜測。據傳她天賦異稟,床技高超,所以才會讓雲鳳章那麼欲罷不能。不少人想一窺究竟,於是各種詩會文會宴會的帖子像雪片一下紛至沓來。不過,很多請帖都被雲鳳章丟了。
這一天,夫妻兩人難得抽出空來,準備設宴款待王一川。不想,這廝說漏了嘴,雲鳳章的那些朋友以及朋友的朋友,紛紛不請自來。本來打算宴請一人,結果來了一整桌,但人來了也不能往外轟是不。於是兩人索性決定就一起宴請。
這是楊小姣第一次做為雲夫人在雲鳳章的朋友面前正式亮相,錢氏倍加重視,親自趕來幫忙助陣。
錢氏對女兒耳提面命,「一定不能讓姑爺在朋友面前丟面子。」
小姣有白嫂和錢氏這兩人幫忙,再有雲鳳章在旁邊打點,事情倒是處理得井井有條。
眾朋友到齊,雲鳳章得意地帶著盛裝打扮的小姣亮相,楊小姣跟眾人打過招呼,應酬幾句,便退了出去。
這些人見她應答得體,落落大方,眾人紛紛出聲稱讚。
「傳言不可信嘛,嫂夫人分明就是個清麗佳人。」
「是啊是啊,雲賢弟眼光不錯。」
……
雲鳳章聽到眾人誇小姣,比誇他自己還高興。
他嘴上謙虛,面上卻是掩飾不住地得意,「謬讚謬讚,在洛城也就排個前幾吧。」
眾人:「……」
眾人抹了把汗,不夸容貌了,轉而誇廚藝。
「這道菜是出自嫂夫人的妙手吧,這味道真絕了,堪比本城第一名廚的水準。」
雲鳳章正色道:「坦率地說,第一名廚的手藝我也嘗過,跟我家夫人比差得遠了。」
眾人一齊沉默,暗暗為第一名廚默哀,不知他知道後作何感想。
雲鳳章中途離席時,這些朋友悄悄咬耳朵引論:「你們說,成親真的會讓人由聰明變蠢嗎?由謙虛變自大嗎?」
有的道:「也不一定,有的人從由蠢變聰明,比如那誰,成親前笨得很,如今偷情時比誰都精明。」
王一川在一旁偷偷地樂呵。
兩個時辰後,朋友們酒足飯飽,帶著滿腹笑料而歸。此後,雲鳳章也參加過幾次宴會,每次一提起新婚妻子時都是這副架式。到最後,全城的人都知道了雲鳳章的新癖好,愈發順著他的話說。他獨自前去時還好說,要是楊小姣同去,她往往會覺得有些羞窘難當。
回來的路上,她不得不委婉提醒他:「鳳章,你以後不要這樣了。哪能這樣自賣自誇。」
雲鳳章一臉無辜,「我就是覺得你好啊,那只是我的看法,他們不贊同那是他們的事。我評價自己的夫人,難道還需要旁人的同意?」
「你再這樣,我以後就沒臉跟你出門了。」
雲鳳章怕她真不跟自己出門,連忙反省:「我就聽夫人的,以後謙虛些便是。」
楊小姣這才滿意地笑了。
馬車駛出主街道,拐入了一條熱鬧的巷子,楊小姣一眼就看到了□□招的大招牌,裡面傳來陣陣悅耳的絲竹聲和喧鬧聲。
楊小姣突然想起雲鳳章講過自己前世的好友李天香就在這裡,不禁好奇地問道:「她現在就在這裡嗎?」
雲鳳章略想了想,搖頭:「應該還沒來。她也是一個苦命的女孩子,是被繼母賣到這裡的。」
楊小姣低頭想了一會兒道:「如果可以,我倒想拉她一把,就算是為了前世的情份吧。這個青樓名妓不當也罷。」
雲鳳章倒不反對,不過,他想起了因為自己的干涉最終導致變故的事情,提醒她道:「你可想好了,你的提前介入可能會改變一些事情,結果可能不是你想要的。比如那個周玉音,如果不是我,你們可能還會和前世一樣是好朋友。」
楊小姣笑了笑,「你的介入固然有不好的一面,可也有好的呀,比如我父母和小娟的三條人命。」如果不是他,以當時的情形極有可能會重複前世的悲劇。
一想到這,楊小姣的心就不由得一陣後怕,同時,對雲鳳章也更加感激,她情不自禁地朝他靠了靠。雲鳳章緊緊摟住她輕撫她的背部,輕聲安慰。
楊小姣窩在他懷裡,平復下來後,接著思量他有前世記憶這件事,繼而問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利用這些記憶彌補前世的遺憾,或是做一番大事?」
雲鳳章低頭凝視著她,目光深沉,「我前世最大、唯一的遺憾就是你。」說到這裡,他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心頭一抽,渾身顫抖,驀地摟緊她,越摟越緊,像是要把她融進身體似的。
楊小姣隔著衣裳也能感覺到他的胸腔在劇烈起伏,她輕拍他的背部,「鳳章,不要再想那些了,我們今生一定會白頭到老的,我一定一定不會離開你的。」
「嗯。」
兩人緊緊相擁,雲鳳章將頭埋在她的脖頸裡,過了好一會兒,他的情緒才漸漸平靜下來。
許久之後,他用略帶沙啞的嗓音說道:
「小姣,你相信嗎?我其實是個很淡泊的人。」
「嗯。我相信。」
雲鳳章繼續道:「我一出生就擁有了很多人想要的一切,財富、美貌、名聲,我那時根本沒有特別想要的東西。」
楊小姣笑嘻嘻地道:「我想要的倒挺多,以前想要財富和容貌,現在想要財富和美色。」
雲鳳章被她的坦率逗笑了,捏著她的臉,把她的嘴擠成了小魚嘴,「把我弄到手,不都兩樣都有了?」
她口齒不清地說道,「你真聰明,連我的想法都能猜到。」
雲鳳章看著她這模樣,再次被撩動,又想去親她,被楊小姣攔住了。
「不能這樣了,一親就鎩不住,忠伯和雲齊的耳力太好了……」楊小姣想想前幾次的事都有些不好意思。
雲鳳章也想起了那時的窘況,只好妥協,「那好吧。」
兩人只好擁抱著繼續交談。
回到家裡,兩人各自回書房處理一些正事。
接下來便是兩人的悠閒時光,或是一起讀書或是作畫,在繼尾巴之後,楊小姣又找到了擅長的一條,那就是畫角。大黃小仙還有雲鳳章頭上都加了角。雲鳳章將這幅連同那幅帶尾巴的,全都藏得好好的,萬一哪天被外人看到,他的臉也丟光了。
俗語說,歡娛易過。轉眼間,兩人已經成親兩月。
這兩個月中,桃花塢書坊站穩了腳跟。每月盈餘讓人十分滿意。
十一月的時候,周玉音定親了,定的人家姓陳。因為雲家和楊家還和周家有來往,做為同鄉,錢氏和楊成自然也知道了這個消息。
周季明的眼睛也恢復到了五成左右。他雖然與仕途無緣,但之前一舉成名,在文人中的名聲還算不錯。雲鳳章終於對他釋了懷,兩人偶有往來,但不知道怎麼回事,楊小姣幾乎沒碰見過他一回。
這期間,楊小姣也輾轉得知了謝靜雅的事情。果然如她所料,就算放過她,她也是自己作死。聽人說,她的身子愈發虛弱,一入冬就開始咳血。陸蘊為其遍請名醫仍不見好轉。楊小姣沒有幸災樂禍但也不同情,只當個陌生人看待,只要她別再來招惹自己就好。
十月底的時候,洛城有一場盛大的廟會。廟會不但有大戲可看,還有百戲雜技以及各種小吃。楊小姣自然不會錯過。
逢會那日,楊小姣早早起來,裝滿荷包,空著肚子去趕廟會。兩人為了玩個痛快,都在面容上作了一些改動。雲鳳章將臉塗黑,還貼了一撮小鬍子,看上雲特別滑稽。楊小姣則將眉毛畫粗,嘴唇畫紅。兩人畫完,互相指著對方的臉大笑。
雖則如此,兩人仍然覺得不放心。於是雲鳳章便提議他們買一副面具戴上。
兩人手牽著手,擠進人群,去買面具。忠伯雲齊他們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
面對各式各樣的面具,楊小姣挑花了眼。
雲鳳章看她猶豫,就說道:「一樣買一個輪著戴。」
楊小姣搖頭,「不要,一人一個就好。」
最後她挑了一個貓頭面具,
雲鳳章順手就拿了一個老虎的。
楊小姣笑道:「據說貓和老虎還是親戚呢。」
雲鳳章一聽這話,趕緊換了一個,楊小姣不解地看著他。
「我不想和你做親戚,只想和你做夫妻。」
楊小姣吃吃地笑著,最後自作主張給他挑個老鼠的。「嘻嘻,你是我的口中物。」
雲鳳章欣然接受,悄悄附耳說道,「一直就是啊。」
楊小姣嘟著嘴,瞪他一眼,「青天白日的,你別總挑逗我。」
兩人戴上面具,再無顧忌,昂然在人群中穿行。
雲鳳章還好,楊小姣就被擠在人牆中,抬頭只看到很多人的後腦勺。
雲鳳章找了人少的地方輕輕蹲下,誘惑道:「人梯你要嗎?」
楊小姣有些猶豫,「這可不是在家中。」
雲鳳章鼓勵道:「那又怎樣,反正誰也不認識咱們。你看很多女孩子都被男人馱著哎。」
「馱就馱。」楊小姣放下了遲疑,興高采烈地爬上了他的脖子。
果然,一坐在他的脖子,她的視野開闊許多,一覽眾人矮的感覺。
雲鳳章比楊小姣更高興,無視路人的目光,駝著她神氣活現地走過人群。
這時,有一個騎在父親脖子的三四歲的小女孩側頭看了看楊小姣,對父親說道:「爹爹,你看那個姐姐那麼大了也讓人馱。」
楊小姣這才弄明白,雲鳳章所謂的很多女孩子都被男人駝著,大概指的就是被父親馱著的小女孩。
兩人一路嬉鬧著,看看雜技,看看耍猴,買買東西。
兩人興致正酣時,卻聽到有人在身後試探道:「雲賢弟。」
這是遇到熟人了,雲鳳章略顯僵硬地轉過身。
他看到了什麼?
一個,兩個……
他們碰到了一溜熟人。
這些人目瞪口呆地仰視著高高在上的楊小姣。
楊小姣俯視著他們,她同時還看到了兩個不想看到的人,謝靜雅和陸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