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早晨,雲鳳章仍和往常一樣,天明即起,不是在看書就是作畫。
楊小姣摸了摸身邊空蕩蕩的被子,迷瞪了一會兒,才慢慢地穿衣起床。
府裡沒有丫頭,只有她帶來一個叫墨月的侍女。這姑娘生得五大三粗,會些功夫,一個人對付幾個男人不在話下。
楊小姣梳洗完畢,陪著雲鳳章吃過早飯,便告訴他說自己要出門幾日。
雲鳳章一怔,隨後問道:「要我陪你去一起嗎?」
楊小姣道:「不用,我不幾日便回。」
「嗯。」
雲鳳章要送她出門,也被她拒絕了。
雲鳳章原以為,楊小姣頂多出門一兩日便回,但他沒想到卻是這麼久。
三日過去了,她沒回來。
五日過去了,還是沒回來。
讓人去書坊問了,管事答曰沒回來。
這幾日,雲鳳章覺得十分不習慣。
吃飯時,他忍不住時時望向對面的空椅子。
睡覺時,半夢半醒時,他忍不住伸手到裡側摸摸。
到了五天一次的夫妻生活時間時,他忍不住悵然自失。
她說他們之間缺點什麼,但到底缺什麼呢?他覺得自己該盡的責任都盡了,該做的都做了。別的丈夫不都這樣嗎?
眼看著到了第十天,雲齊回來說,有人看見夫人回來了,人在書坊。
雲鳳章二話不說,就吩咐人套馬。
忠伯看看天色道:「公子還是別出門得好,天好像要下雨了。」
雲鳳章不聽,轉身上了馬,一路疾馳。
他剛出門不久,天果然就下起了雨。雨雖不大,但淋在身上卻是冰涼徹骨。
他很快就到了桃花塢書坊門口。許是下雨的緣故,平日裡人來人往的書坊今日是門可羅雀。偌大的書坊裡只有楊小姣和一個青年書生在談笑風生。
雲鳳章對那個書生有些印象,他經常來書坊。
不知怎地,雲鳳章的心情跟今日的天氣一樣,有些悶悶不樂。
門口的動靜終於引起了屋內兩人的注意。
楊小姣站了起來,訝然道:「你怎麼這時候來了?」
那個書生也站了起來,雲鳳章上下打量著此人,見他生得清秀挺拔,眉目清朗,心頭愈發不悅。
書生朝雲鳳章拱拱手道:「恭喜公子和楊老闆大喜,前些日子在下回鄉去了,竟錯過了兩位的好日子。」
雲鳳章淡淡道:「多謝。」他正欲問對方名姓。卻聽楊小姣熟稔地對他說道:「趁著雨還不大,你拿把傘回去吧。書稿你慢慢改,不急。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不必客氣。」
書生衝她微笑點頭,轉身在門後拿了一張黑傘,出門走了。
雲鳳章一直將他目送到門口雨幕中才收回目光。
楊小姣面帶笑意地望著雲鳳章,看到他的頭髮有些濡濕,便急切道:「你怎麼不披個蓑衣呢。這冬雨淋了人可不是好玩的。」
說罷,她伸手拉他進屋,又看看外面的天色,就讓他將馬牽到後院的馬廄,她從裡面將大門栓上,鎖了後門,也跟著進了後院。
書坊後面是有一個小院子,裡面有兩間正房,一間小廚房。
因為沒有旁人在,她便自己動手熬了一碗薑湯,讓雲鳳章喝了,又用乾布將他的頭髮仔細擦乾。
當天晚上,兩人隨便吃了一碗雞湯麵片。
雲鳳章的目光幾乎一直沒離開楊小姣的臉。
他的嘴唇動了幾動,數次欲言又止,卻又不知說什麼好。
楊小姣鎮定如常,吃過晚飯,她點上了蠟燭,拿著書在那兒看。
雲鳳章也抓著一本書看,不過,他看得很不專心,一會兒看書一會兒看她。
如是幾回之後,他決定不再自欺欺人,便徹底放下了書,輕聲叫道:「小姣。」
「嗯,有事?」楊小姣頭也不抬地答道。
雲鳳章的聲音裡不由自地帶了一絲失落和抱怨:「我們已經十天沒見了。」
「哦。」
楊小姣平淡地答了一句,「啪」地一下合上書,起身去洗漱。她回來後漫不經心地說道:「這裡只有一張小床,今晚就湊合擠一擠吧。」
兩人入睡時,雲鳳章才覺得這張小床是小得委實有些過份。
但這並不能妨礙他的熱情。
……
兩人躺在溫暖的被窩裡,由於床太狹小,楊小姣只好半疊到他身上。
兩人身軀緊貼,四肢交纏,氣息相聞。黑暗中,他剛想說句什麼話,卻不小心觸碰到她溫熱的唇。他腦子一熱,情不自禁地吻了過去。楊小姣熱烈回應,她的熱情反過來促進了他的激情,兩人又在這狹窄的床上翻滾了一次……
兩人筋疲力盡,相擁而眠。
次日清晨,雨仍在下。
楊小姣正枕著他的胳膊睡得正香,她的一隻手還撫在他的胸膛上,一條腿疊在他的腿上,這種親密無間的感覺讓人心中油然升騰出一股滿足和幸福感。
中午時雨停了,兩人一起返家。
這次以後,楊小姣明顯感覺得到,兩人之間的關係有了進展和深入。雲鳳章也不再像之前那樣中規中矩了。
他們比相敬如賓多了一絲絲親暱,兩人會到彼此的書房裡串串門說說話,同時在床笫間也漸漸放開了些。
日子一天天過去,如流水一樣平靜。
轉眼眼已到了新年。雲府今年格外熱鬧。
從年關開始就不停有人上門送年禮,送土特產,這些人大多數都是楊小姣的朋友。她的朋友各行各業的都有,這些人中既有文人雅士也有販夫走卒,還有告老還鄉的官員甚至青樓名妓。
雲家府庫裡堆滿了小山一樣的禮品。
雲府昔日冷清的廚房裡也忙得熱火朝天。現在廚房裡新添了七個廚子,他們分別擅長七大菜系。
最近王一川特別愛往雲家跑,每次都會趕上飯點。沒辦法,誰讓表哥家的廚子手藝那麼好。
酒足飯飽之後,他打量著生機盎然、熱氣騰騰的雲府,用豔羨的口吻說道:「表哥,說實話,你家以前挺像個道觀或是寺廟之類的,現在終於像人住的地方了。」
雲鳳章雖然沒說什麼,但臉上一直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才幾個月而已,她已經全面侵入了他生活的各個方面,客廳裡臥室裡到處擺著她的東西,他的書房也擺著她送的書畫和各式小玩意。她帶來的廚子、管家,還帶來了貓和狗。
起初,他是有些不習慣。但現在已經慢慢適應了。事後,他才發覺她是一點點蠶食的,先帶來一個部分,見他適應了,再帶來一部分,一點點地增加。
與此同時,她對他的要求也逐步增多。她先是要求他吃飯時不要那麼嚴肅,不要太講究食不言寢不語這種規矩。
他們在飯桌上暢談自如後,她又說既然在飯桌上都能隨意說話了,在床上更不能不言不語,但是,這時候他能說什麼呢?
「哎,表哥你在想什麼呢?」王一川正說得興致勃勃,突然發現表哥正在魂遊天外,臉上還掛著奇特的笑意,讓他愈發好奇困惑。
「沒什麼,我在構思一首新詩。」雲鳳章面不改色地撒謊。
「哦,好吧。」王一川半信半疑。
熱鬧的新年過後,楊小姣紅光滿面地望著雲鳳章說道:「新年新氣象,我覺得我們也得更進一步。」雲鳳章有些不大明白,他覺得他們已經夠好了。
「明天你就知道了。」楊小姣意味深長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