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令人臉紅心跳的答卷發出後,雲鳳章本以為他們會有不一樣的生活。
沒想到的是,楊小姣表面上仍是一本正經、若無其事的模樣。
雲鳳章默默地窺視她,觀察她,有時還會含蓄地暗示她,但楊小姣仍然是巍然不動安如山。
雲鳳章先是不解,女人的心思怎麼就那麼難猜呢?繼而,他又在心裡默默地反思和醞釀。她嚮往的夫妻生活,親密無間,無拘無束,其實他又何嘗不嚮往?既然,她已經跨出那麼一大步,他也試著往前走一步吧。畢竟他是男人,有時該主動些才是。
決心已下,但具體怎麼做,雲鳳章心中仍沒有章程。
別人他不好意思商量,於是便想到了王一川。
當雲鳳章十分委婉曲折地表達出這個意思後,王一川驚訝地眼珠子都險些瞪出來了。
他不確信地重複道:「表哥,你、你問我怎麼討好女人?」
「嗯。」雲鳳章自己也覺得難為情。
王一川很想笑,但看表哥神情這麼嚴肅只好又將笑意憋了回去。
「這個嘛,其實很容易的,你真問對人了。」
王一川故作經驗老道地說道:「說太高深的怕你不懂,我就說幾個簡單的,像送送小東西啊,荷包首飾之類,再寫寫小詩,說說好話,女人都吃這套。」
「哦。」雲鳳章暗暗記下,似乎也並不難。其實就是那些女人用在他身上的手段而已。
兩天後,楊小姣早上梳妝時,發現梳妝台上莫名多了一盒首飾,她有些奇怪,正要問雲鳳章,不過看到他那期待而又忐忑的神情時,便明白了。
她抿嘴一笑,慢條斯理地打開盒子,接著驚呼道:「好漂亮的珠花,相公,這是誰送的,眼光怎麼這麼好?」
雲鳳章心花怒放,臉上仍故作平靜道:「我路過首飾鋪,順便買的,你喜歡就好。」
楊小姣嬌聲道:「相公,你過來幫我戴上嘛。」
雲鳳章走過去,十分笨拙地給她戴上。
楊小姣喜滋滋地照著鏡子道:「我今天好像漂亮很多。」雲鳳章覺得也是。
以後,每隔幾日,雲鳳章都會送楊小姣一些小禮物,她每次都是一臉興奮模樣,送衣服首飾,她必會立時穿戴上招搖過市。
雲鳳章的忐忑一點點減少,喜悅在一點點增加。最後再買禮物便是自然而然,順手而為了。
他不好意思為她寫詩,倒是送了不少畫給她,先是小仙的畫像,狗的畫像,然後是她的小像。每送一幅,楊小姣必珍而重之地收藏起來。
她也會回送他禮物,先是筆墨紙硯,再就是衣裳髮帶。
偶爾還會寫首小詩送他。
她的詩……總是讓他臉紅心跳,情難自禁。
楊小姣最著名的一首詩是這樣的:
天街小草潤如酥,我一見你就酥。
草色遙看近卻無,我一見你就撲。
最是一年春好處,草地為鋪天為席。
絕勝煙柳滿皇都,撲你撲到哭。
雲鳳章看罷,實在用無法用言語來形容此時此刻的心情。
這一連串的撲字,總讓他莫名地想起胖貓小仙撲魚的情景。
當天晚上,雖然還不到他自定的五日之期,他主動提出盡一盡做為丈夫的職責。
楊小姣卻委婉地推說她身體不太舒服,大夫要她節制。雲鳳章倒也沒失望,忙問她要不要緊。
楊小姣搖頭:「不要緊的,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次日清晨,楊小姣看看天色,笑容滿面地道:「夫君,今日天氣晴好,春光明媚,我們一起去郊外踏青吧?」
雲鳳章略一遲疑,就答應了。
從這以後,楊小姣類似的邀約漸漸多了起來。
「相公,今日惠風和暢,天高氣爽,適合放風箏。」
「夫君,明日城中有牡丹花會。」
「鳳章,我們一起湖邊釣魚吧。」
「叫上一川和你的朋友,我們一起郊外野餐吧。」
……
雲鳳章從最初的猶豫一下再答應,後來是不假思索地答應,到了最後但凡她開口,他必會說好。
那些日子,他和她踏遍了近郊的每一座山頭和樹林,吃遍了城中很多家的特色小吃。
他們攜手遊覽古意盎然的巷子,觀賞爬滿青藤的古屋,看市井中的人來人往。
一種從未有過的體驗充溢在他的心田中,她像一種明亮濃烈的顏色,以勢不可擋的姿勢衝進他那只有黑白二色的水墨山水畫中,他起初略有牴觸和不知所措,後來發現這樣也極好。
那些斑斕明亮的色彩漸漸體現在他的畫作中,他以前的畫多以山水花鳥為主,如今多了些市井民生,多了山野風光。
楊小姣時不時地會和他開玩笑,含蓄而又流氓地調戲他,但卻又沒有進一步的行動。
幾日後,雲鳳章有事出門一趟。回來後發現楊小姣不見了。忠伯告訴他說,她帶著隨從下人去秦城了。臨走時還將書坊和小仙託付給他,說一個月後回來。雲鳳章心中不覺有些悶悶的。她為什麼不等著自己回來呢?他真想立即追上去,但書坊裡的事纏得他脫不開身,管事每隔幾日就來向他請示一些事情。
雲鳳章第一次體會到度日如年,望穿秋水這兩個詞的含義。
他總覺得身邊空落落的難受,晚間歇息時更覺空虛。
日子極其緩慢地一天天過去。
到了第二十五天時,雲鳳章毅然決定去秦城找她。
楊小姣像是和他心有靈犀似的,他剛做了這個決定,白嫂就興沖沖地來告訴他,夫人回來了。
雲鳳章霍然站起來,動作比小仙尚快一步。
府中的下人得了消息,早站在門口迎接。
馬車轔轔地駛進大門,身著一身水紅色衣裙、戴著白色面紗的楊小姣緩緩下了車。
雲鳳章一看到她臉上的面紗,心中不由得一緊。
近一段時間,城中的女人十分喜歡戴面紗,但楊小姣從來沒戴過。
今天她戴這個,是因為醫治失敗了嗎?
雲鳳章倒不覺失望,這些日子他早已看習慣了。他只是心疼她的希望落空而已。
楊小姣的心情似乎很不錯,態度和煦地問了忠伯和白嫂幾句話,接著吩咐墨月把帶回的禮物分發給大夥。眾人見夫人還給他們帶了禮物,心中自是驚喜不已。
雲鳳章看著她和眾人打成一片,跟忠伯白嫂說話,甚至還跟雲齊雲伽他們問了話,唯獨沒問自己,心裡極不是滋味。
「夫人。」雲鳳章走了過去。
從門口一直到房間,雲鳳章的目光像是粘在她身上似的挪不開。
回到房中,楊小姣突然揭去面紗,笑意盈盈地望著雲鳳章。
雲鳳章不覺看呆了。
她臉上的疤痕變得極淡了,淡到只有兩道淺淺的白痕。
她臉上的肌膚細膩嫩滑,雙眸水靈靈的,人們常說的眸如秋水並不適合,眸如春水才適合她。她的兩眼總是好看的彎著,即便不笑的時候,臉上仍殘留著笑的余意,就像琴聲的餘韻那樣,繚繞不去。她曾說過她理想中的自己是冷若冰霜、斜睨眾生,但其實她一點也不適合這個表情,她若做出這副表情,就像小仙在佯裝威風凜凜的虎大王一樣,讓人忍俊不禁。
雲鳳章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
楊小姣垂下眼睛,伸手玩弄著他的腰帶,他低頭繼續凝視著她。胸腔裡的一顆心砰砰跳動不已。
兩人沒有說一句話,卻是此時無聲勝有聲。
良久之後,雲鳳章才打破了這分靜謐。
「小姣,我……」
「嗯?」
楊小姣耐心地等著。
雲鳳章動了動唇,艱難地說出了第一句情話:「我、我和小仙都想你。」
楊小姣抬頭望著他,似笑似嗔:「你想就行了,幹嗎還拉著那隻笨貓。」
說完,她嬉笑著跑開了。
雲鳳章怔在原地。
楊小姣在府中稍做停留便去了書坊,處理一些積攢的事務。雲鳳章也跟著她去了。
書坊後院的房間裡,楊小姣先是查帳,接著對書稿做最後的審定。
雲鳳章就坐在對面陪著她。他看幾眼書就看看她。楊小姣專心致志地審讀書稿。雲鳳章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坐立不安。
他的心像是被一根羽毛輕戳著似的,總是不得安寧。胸口鬱積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急欲要奔湧而出。
不多時,書坊夥計端來了茶水和點心。
兩人默然無聲地吃點心喝茶。
雲鳳章愈發心緒不寧。
「小姣,我們回家吧。」
「嗯。好。」
兩人上了馬車。
楊小姣先是依靠在他身上,接著爬到他大腿上坐下,頭埋在他胸膛上,悄聲說道:「怎麼辦,我們又被張美辰給暗算下藥了。」
「是下在茶點裡的?」
雲鳳章氣息紊亂,心砰砰亂跳,原來如此,怪不得他有如此異狀。
藥效在逐步加重,他渾身顫抖,情不自禁地緊緊抱著她。楊小姣不安地在他身上亂蹭亂扭。
楊小姣吩咐車伕抄近路回家,小路十分顛簸,每顛簸一下,雲鳳章的難受就加重一分。
終於到了家門口,雲鳳章腳步發飄,神色嚴肅,像像是極力忍耐著什麼。
白嫂見狀,急忙關切地問道:「姑爺是不是病了?」
楊小姣笑道:「沒事,他喝醉了。」
楊小姣扶著雲鳳章回房。
他一進屋就迫不及待地抱著她。
「小姣小姣,我真的不行了。」
「我知……」最後一字不及出口就被他堵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