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韓祁漫不經心的話落下,許晗顫了顫睫毛,沒有睜開眼。韓祁也不急,就這麼看著她。

  倏地,一陣敲門聲從樓下響起,許晗心頭一鬆,韓祁有些陰沉地下了樓。

  「原來生病的是你啊,我說老大什麼時候變這麼嬌氣了。」感覺到許晗和韓祁之間的某種壓抑的氣氛,喬夏哲笑呵呵地把身後的人往前一推,「何醫生,病人就麻煩你了。」

  何醫生是個三十剛出頭的青年,內心非常以自己的職業驕傲,平時對病人也是多有照顧,因此,接到醫院的電話就立刻拿了相關物品趕了過來。

  經過一番簡單地檢查,何醫生本想說以病人的情況不用掛點滴,但看韓祁那不敢讓人直視的氣場,硬是把這句話給壓了回去,他還記得出門前被院長叮囑要帶上掛點滴的相關用具,便打開了隨身帶的醫藥箱。

  「早上還沒吃東西吧?餓不餓,要不要給你去買點吃的?」壓根沒覺得自家老大是個會照顧別人的人,喬夏哲熱情地問著許晗,絲毫沒有看到在他背後的韓祁黑下了臉。

  何醫生看到了默默轉頭,拿筆寫下了藥單交給喬夏哲,「這幾天注意別讓病人受涼。」

  「行,我知道了。」收起藥單,喬夏哲回頭關切了許晗幾句,帶著何醫生出了門。

  兩人一走,剛還有些熱鬧的房間頓時空落落得太過安靜,許晗抬眼注視著等待自己答案的韓祁,過了半晌,別過臉繼續沉默。

  韓祁看她不準備說,也不追問,只是靜靜地坐著。漸漸地,許晗從這份寂靜中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壓力。但是,上一世的事不論是誰她都不可能說,也說不出口,而她,也不想去編什麼謊言來騙他。

  於是,兩個人就這麼沉默著,直到喬夏哲買完藥回來。看到似乎在對峙的兩人,咧開笑容打破了房間內的安靜,「感覺還行嗎?想不想睡覺?」

  許晗神色淡淡地回了一句,喬夏哲見她精神不濟的樣子,不再逗她開口。回頭對韓祁耳語幾句,轉身向許晗抱歉地提出了告辭。他一走,房間重新陷入了沉默。

  過了半晌,韓祁忽地起身,許晗轉過來看他,見他沒說一句話走出了房間,便以為對方失去耐心回去了。低下頭,許晗的另一隻手緊緊攥了下床單,至少,這個人信守了承諾。

  放下心中的失落,許晗調整了下自己的情緒,拿起手機按下快捷鍵:「爸,是我。」

  「學校那邊已經幫你請了假,身體現在感覺怎麼樣?」聽到許晗的聲音,許德錦一直提起的擔憂總算放了下來。站在對面匯報工作的秘書看到這幅難得溫和的表情,心中暗自詫異,一邊想到總經理有位千金的傳言果然不假。

  「嗯,已經好多了,醫生也過來看過了。」

  「我知道了,你多注意休息,回頭好好謝謝韓祁。」

  許晗乖巧地應了下來,合上手機,看到去而復返的韓祁拿著杯子走了進來,微微一愣,就見對方取走了桌上的藥片,又回到了自己床邊。

  「把藥吃了。」說完,直接把水杯和藥片塞到許晗手上。

  許晗看了一眼強塞進手裡的東西,抬起頭看向韓祁,目光含了一絲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委屈,「我現在只能動一隻手。」

  聽到這話,韓祁語氣不佳地說了聲「麻煩」,還是把東西拿了回來。將藥片拆出放到許晗手上,等她把藥片吞進嘴裡,韓祁皺著眉把水杯移到她嘴邊。

  對於照顧病人,韓祁只有處理傷口的經驗,也沒伺候過人喝水,因此,送水的速度根本沒有和許晗保持一致,只一會,許晗就被嗆到了。

  「喝個水也這麼……」口中說著嫌棄的話,韓祁的表情卻閃過一抹輕微的不自然,一邊放下水杯抽了張紙巾遞給許晗。

  知道韓祁不會有照顧別人的經驗,今天能夠這麼照顧她已屬不易,許晗自然生不出責怪對方的念頭,口中向韓祁道了聲「謝謝」,拿過紙巾擦去嘴角的水漬。

  「還想繼續?」

  擦拭的動作一頓,許晗微微抬了下眼皮,對面看過來的那雙眼深沉而又晦澀。嘴角輕輕扯動了下,許晗肯定地反問道:「我還有機會嗎?」雖然不清楚對方為什麼會出現在那,又對她的行為視而不見,卻可以肯定對方並不贊同,也不會給她機會繼續報仇。

  韓祁沒有出聲,許晗也沒有移開視線避開,少刻,韓祁開了口:「是青龍還是那十個人?」

  許晗不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略一思量,淡聲地撇開了兩人之間的關係,「與你無關。」

  許晗的話看似沒有給出答案,韓祁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接著,扔下一句「我在書房」,再度走出了房間。許晗看著關上的門,蹙起了眉。

  來到書房的韓祁坐定後便沒有再起身離開,腦海中回想起許晗剛才的表現,臉上露出了一抹沉思,還有幾分少見的困惑。剛才的那番問答,不難看出許晗想要針對的不僅是之前的十個人,還有幕後的青龍。

  這個答案也是韓祁想不通的,他不明白從來沒有到過Y市的許晗對青龍的仇恨來自哪裡,而且昨天的舉動,恐怕不是一點糾葛就能揭過的。難道,這便是讓當初那個女孩變成現在的主因?

  一想到這個可能,韓祁的眼中閃過一抹厲芒。

  另一邊,許晗在韓祁走後陷入了兩世的記憶交替中,本就不太好的精神恍恍惚惚的,讓人看了有些揪疼。過了一會,許晗的表情逐漸平靜下來,卻又在轉瞬間露出一幅要哭不哭的模樣,甚至發出了極低的帶了些哭腔的笑聲。

  這一次,許晗認認真真地把復仇的事想了一遍。仇,還是要報的,但不能像這一次一樣。如果她在報仇上迷失了自己,為了復仇什麼都不管不顧,到時候難過的只會是自己的家人。能夠重新再來,對她來說,最重要的應該是和家人在一起,而不是復仇。為了復仇把自己賠進去,那麼,她回來的意義又是什麼?

  想清楚兩者的主次關係,許晗一直壓抑的心輕鬆不少,對韓祁也多了一份感激。

  掛完點滴,許晗告訴韓祁不用再陪自己,她可以照顧自己。聽完她的話,韓祁沒有馬上離開,一直等到她睡過去才邁步離開。

  回到自己住處,喬夏哲已經等在裡面,看到韓祁回來,關切地問了幾句許晗的情況。韓祁不冷不淡地回著,不一會,兩人的話題扯到了昨晚上的青龍幫成員。

  「昨天那把火也夠狠的,」想起昨晚上進倉庫的畫面,喬夏哲搖頭感嘆了一句:「那十個人的下半身基本都毀了。」雖然這中間也和喬夏哲救火的拖拉有些扯不乾淨,不過,沒人在意。

  「行動不便?」韓祁面無表情地冷哼了一聲,「既然雙腿都廢了,他們的手也不用留了,直接扔隆玉街。」

  隆玉街是Y市乞丐最多的一條街,也是一條治安相對有些混亂的街。裡面蹲了各方勢力暗地裡安排的人,這些人在這裡不止是爭搶地盤,一些有私怨的也會拿到這裡解決,當然也免不了那些陷入失意想要找幾個人瀉火的人。而把失去行動能力的幾人扔在這麼一個地方,個中滋味可想而知。

  看來,老大也動了怒火。才這麼想,喬夏哲又聽到了韓祁的下一句話:「把人扔過去的時候,知會周魏一聲。」一旦周魏知道,有了他們先前的人情在,青龍的人想要討回這十個人也要不回,何況,十個已經等同於廢物的成員,青龍那邊的人會不會理會也是未知數。喬夏哲默默替十個人默哀了一番,對韓祁點頭說道:「我知道了,老大。」

  「對了,老大,許晗的事……」

  韓祁的臉色倏地冷了下來,「她的事不用查。」

  喬夏哲心下詫異,出了這種事,老大居然不想查清楚許晗和青龍之間有什麼糾葛,他可不會認為許晗會把緣由告訴老大。難道說,有關許晗的事,老大隻想聽許晗自己說出來?「行,我知道怎麼做了。」還是說,老大不想因為自己的調查讓第三者從中摸到昨晚的事?

  「還有事?」看到喬夏哲跟著自己進書房,韓祁停下腳步看他。

  喬夏哲訕笑了一聲,又搖了搖頭,「那我先走了,老大。」

  當天下午,梁敏韻和袁浩一起到了許晗的家。按下門鈴,看到出來開門的人是許德錦,兩人先是被許德錦那聲生人勿擾的冷氣所攝,隨即反應過來向許德錦禮貌地問號。之前聽到許晗生病請假,梁敏韻就決定上完課來看許晗,後來遇上袁浩知道許晗的情況後被拜託一起過來,梁敏韻猶豫了會還是答應了。

  「請問這裡是許晗的家嗎?」雖然確定自己不會找錯地址,梁敏韻還是穩妥地問了一句,「我們是許晗的同學,聽說她病了,過來看看她。」

  「進來吧,」面對許晗的同學,許德錦的聲音刻意放溫和了一些,但還是讓兩人有些拘謹。「貝貝剛剛睡醒,你們先在客廳坐一會。」

  「好的,麻煩叔叔了。」發現許德錦說話的時候沒有看上去的那麼難以相處,梁敏韻也放開了,和袁浩一起坐到了沙發上。

  「許晗的病,應該不會很嚴重吧?」

  「等看到人不就知道了?」

  袁浩點點頭,這時,許德錦走了下來,又帶兩人上樓進了許晗的房間。看到躺在床上面色蒼白的許晗,梁敏韻快步走了過去,慢上一步的袁浩露著靦腆的笑容把帶來的水果遞給許德錦,然後擔憂地跟了過去。

  「作業和筆記我都給你帶來了,你身體不舒服的話,就多請幾天吧。」

  許晗笑了笑,「難道你希望我多請幾天?」有人來看自己,許晗的心裡還是很高興的,連帶著對袁浩的芥蒂也消得差不多了。

  梁敏韻抬起頭晲了她一眼,手上把作業和筆記放到她床頭,「我看你這兩天的精神不太好,以你的成績,多休息幾天也不會有什麼問題,自然身體更重要。」

  「對啊,如果覺得哪裡不舒服的話,還是多休息幾天比較好。」許德錦一走,袁浩立刻拋下了剛才的不自在,走上前關切地附和道。

  「我不會虧待自己的。」視線瞥到一旁的作業和筆記,許晗有些感激地看向梁敏韻,「謝謝你的筆記。」

  「我來看你,可不是來聽你說客氣話的。」輕笑一聲,梁敏韻和許晗說起了今天在學校發生的趣事。又見許晗對自己帶袁浩一起過來沒有表露介意,便拉著袁浩一起加入了聊天的話題,一時之間,房間內的氣氛倒是越來越融洽。因為快到吃飯時間,兩人都沒有呆太久,坐了二十多分鐘便告別了許晗。

  「貝貝,晚上想吃些什麼?」送完許晗的同學,許德錦上來問她。如果不是看兩個孩子第一次上門,第一次看到有同學來找許晗的許德錦頗想留兩人一起吃飯。以前因為許晗的關注點都在孔慶航一人身上,許晗在學校並沒有去交什麼朋友,所以,看到有同學上門,不止許晗,許德錦也是高興的。

  「清淡點的就好。」聞言,許德錦囑咐了她幾句便下樓去了廚房。

  當許晗下樓看到繫著圍裙一臉居家模樣的許德錦替自己忙活晚飯的時候,眼中又酸澀了起來。不管是為了爺爺還是爸爸,她都不能再讓他們為她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