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儼從魏府回到家中,朱權已為他收拾好了簡單行裝。
魏儼的三個姬妾,此刻也已經等在了抱廈裡。
從前他外出,有時獨行,有時也會擇一人帶走。故今早見他要走,三人都是一番精心裝扮,盼能被他擇中同行。稍頃聽到腳步聲傳來,三女閃目齊齊看了過去,並不見魏儼身影,卻是朱權從裡頭走了出來,手裡抱了只看似頗有份量的長匣,停在三女面前道:「使君說,往後無須再要你們服侍了。這匣裡的金,你三人自取分了,今日走吧。」
朱權將匣子置於地上,打開了蓋。裡面滿滿一匣金餅,燦燦耀目。
突然得知要被遣散,三女起先都是驚呆,面面相覷。反應了過來,急忙跪下去懇求。那個去年才被收了過來的朱姬泣道:「不知妾哪裡做錯,使君竟如此狠心對待?」
朱權搖頭:「使君之言,你們並無錯處,只是使君如今不需你們服侍了。且取了金走吧。」
朱姬和另位王姬都出身教坊,從前是能歌善舞的樂妓,被魏儼看中帶了回來。侍奉他至今,知他性情陰沉,並非溫柔男子,平日雖委婉承歡,心裡對他其實多少帶了些懼怕的。見他連面也不露,聽朱權語氣,遣散自己等人已是定局了,再苦苦強留,恐怕便要觸怒於他,只好抹了眼淚,各自取了金餅回房收拾行裝,商議了下,只能再回教坊重操舊業。好在兩女年輕貌美,魏儼又給了豐厚帛資,往後若遇良人便嫁,尋不到依靠,有了這筆資財,一生衣食也能無憂。
朱姬王姬去了,剩下那個名叫蘭雲的寵姬卻依舊立在原地不走。
她是三年前到魏儼身邊的。當時魏儼與一支來犯匈奴對仗,匈奴去後,魏儼解救了一批被掠走的婦女,蘭雲就在其中,自訴父母雙亡,懇求魏儼收留。魏儼見她貌美楚楚,當晚收用了。蘭雲不但貌美,頗能揣摩男子心思,於床帷間也多姿態,不覺三年過去,魏儼身邊女子換了又換,這蘭雲卻始終得以長隨。
朱權見她神色呆滯,還立在那裡不肯走,搖了搖頭。
片刻後魏儼步履匆匆從房內出來行到門外,從隨從手中接過馬韁,待上馬時,蘭雲從後飛奔了出來,攔在魏儼的身前,流淚道:「妾侍奉使君三載,自問並無懈怠之處,使君何以一夕變顏,竟棄妾於不顧?」
魏儼看向朱權。
朱權面露尷尬,忙解釋:「方纔我已轉達使君之意,只她死活不肯離去,我也無奈。」
魏儼道:「你再添她些金帛。她若沒去處,你代她尋個人家嫁了。」說完翻身上馬,馬蹄橐橐聲中,一行人轉眼去了個乾乾淨淨。
蘭雲怔怔望著魏儼一行人遠去的背影,雙目流淚不止。
……
魏劭親自送魏儼出了北城之門,又出十餘里地,最後停下,二人下馬站於路邊話別。
「到時祖母也將赴會,睹我幽州健兒之耀武揚威。兄長更不可少。」
魏儼道:「二弟放心,代郡事畢,我必定趕來。」
魏劭點頭。魏儼見他欲言又止,便笑道:「二弟可還有話?」
魏劭遲疑了下,轉頭看了眼身後,見隨從相去甚遠,低聲道:「也並無別事。只是想請教下長兄,女子大多喜好何物?」
魏儼一怔,轉念間便明白了。
他也知道魏劭於女子事生疏。忽然問自己這個,想要討好的,必是喬女了。
魏劭強自若無其事地解釋道:「她嫁來有些時候了,我見她侍奉祖母和我母親頗是周到,所謂投桃報李,想著送她些東西。我見她似乎對財帛也不上心。只是除了財帛,我卻想不出還有何物可送,是故向長兄討教。「
魏儼壓下心裡百轉千回暗流湧動,沉吟了下,道:「弟妹秉性溫柔,心地必定也慈濟。二弟不如送她一隻可豢養的活物幼崽,想必應能博她歡喜。」
魏劭猶如醍醐灌頂,連聲道謝。
魏儼一笑。二人相互道別。魏劭目送魏儼一行人馬北去,自己掉轉馬頭回城。
……
喬慈從那日被小喬當場抓回來後,這幾日一門心思在校場裡摸爬滾打。過了幾天,傍晚回來了,興沖沖地入了小喬的院。小喬在房裡,聽到阿弟呼喚自己的聲音,似頗興奮,出去看到喬慈蹲在地上,邊上圍了幾個彎腰的侍女,低聲嘰喳,彷彿在圍觀什麼。走了過去。
「阿姐你看!」
喬慈抱起地上之物,朝她飛快走了過來。
小喬這才看見他懷裡抱了一隻幼貓,頭圓圓的,小短耳,兩隻眼睛的瞳色極其純淨,一為藍,一為琥珀,猶如嵌了兩顆寶石,全身毛茸茸像只肉團。被喬慈抱在懷裡,彷彿害怕,不停地撥拉著粉紅腳掌的小爪子,發出輕微的喵嗚喵嗚的叫聲,十分惹人愛憐。
小喬訝道:「哪裡來的?」
喬慈道:「姐夫拿來的。說這東西剛生出來就被丟在路上沒人要,姐夫正好遇見了,怪可憐,揀了讓我帶來交給阿姐養。」
小喬一聽就知是鬼話。這貓的品種應來自波斯,如今中原很是少見。也就只有西域商人帶去洛陽以高價出售給貴族婦女豢養。物以稀為貴,看這隻貓的品相,非重金不能得,他魏劭哪裡來的狗屎運,走在路上就能讓他平白撿到了一隻。
只是貓咪實在可愛。見喬慈遞過來給自己,小喬忍不住就接了過來抱在懷裡。僕婦侍女們聞聲也圍了過來觀看,聽到是君侯送給女君的,各自誇讚,又忙著尋布給它做窩堆砂,西屋院裡熱鬧了一番,至天黑才靜了下去。
貓咪起初怕生,在屋裡躲了一會兒,漸漸大膽出來,小喬和它逗玩了片刻,將它抱到窩裡。
魏劭晚飯沒回來吃。小喬自己吃過也沐浴了,這時天才將將的黑了下來。
夏夜漫長無事,小喬撥亮燭火坐下繼續抄著經文。抄了才沒幾行,聽到外頭腳步聲起,回頭見魏劭已經回了,正要放下筆起身去迎他,魏劭自己已經到了她身後,探頭過來看了一眼,讚道:「果然好字!」
小喬莞爾,放下了筆,起身轉向他,魏劭像是忽然想了起來,左右張望了下:「今日我撿回來的那隻貓,你可還喜歡?」
小喬見他一本正經的強調「撿來」的貓,心裡忍不住感到有點好笑,臉上卻憋住,只唔了一聲。
魏劭說要去看。小喬便帶他到外間臨時安放了貓窩的那個角落。貓咪蜷在窩裡正在睡覺。
魏劭剛一進去,立刻打了個噴嚏。到了貓窩前,盯著貓咪看了片刻,終於伸出一隻手,碰了碰貓咪脊背,點頭道:「你喜歡就好。我不在家時,它陪你玩耍……」
話還沒說完,又打了個噴嚏。
小喬這下是看出來了,魏劭大概是過敏體質。他自己卻還渾然未覺,接連打了兩個噴嚏,感到有點困惑,揉了揉鼻。
小喬忙道:「我知道了。你別碰它了。趕緊走吧!」
魏劭被她推了出去。小喬讓僕婦進來服侍他入浴,想了想,只好先將貓窩搬到了春娘的屋裡,才剛回房,就聽見魏劭的聲音從浴房裡傳了出來,大聲呼她進去,彷彿出了什麼大事。
小喬嚇了一跳,急忙到浴房門口掀開簾子:「夫君何事?」
魏劭嚷道:「癢!」
小喬一愣,走了進去靠近些看了一眼。見他胳膊肩膀的皮膚上竟又起了些紅色的針頭點點。
魏劭不住地嚷著癢,小喬急忙制止他抓,叫他出來先穿上衣服,自己管春娘討了止癢的藥膏,回來讓他躺下去。
魏劭老老實實地躺了下去。看著她給自己擦藥膏。
小喬坐在邊上,一邊抹藥膏,一邊說道:「你和貓衝撞。家裡是不能養它了。你哪裡買來,若能還,明日還回去吧——」
魏劭搖了搖頭,凜然道:「只要你喜歡,我癢死了也沒關係!」
小喬心裡衝他翻了個白眼,哼了聲:「我可沒那麼大的臉面,為了養隻貓,讓君侯每天不得安寧……」
小喬話還沒說完,手被魏劭拽了一下,人就撲到了他胸膛上,魏劭一把攬住她,翻了個身就將她壓在了枕上。
魏劭附到她耳邊吹氣似的道:「今晚可以了嗎?我都好幾個晚上沒碰你!」
小喬豈有不明白他意思的道理?心裡其實還堵著個疙瘩,口中卻實在說不出不。況且今天身上已經乾淨了,料想便是她說不,魏劭也不會再順她了。
小喬順手將指上還沒擦完的一點殘餘藥膏抹在了他的臉上,哼了一聲:「君侯身上又不癢了?」
魏劭被她這一指頭刮過了面頰,心神蕩漾,也不顧她手指頭還沾著藥味,張嘴一口咬住,舔著她手指含含混混地道:「還癢的很,你給我好好摸摸,我才能好——」
……
這一晚上,小喬又被魏劭來回折騰了很久,腰都簡直要斷了。
以前還不知道,原來魏劭一旦放飛,什麼無恥的話、不要臉的要求都說的出口,而且說的面不改色。不但他自己說,還非逼著她說給他聽。
最後那一次,她被他弄的已經嚶嚶地低聲哭了,他卻還不放過她,興奮的要死的樣子,非逼她回答他那個「可否喜歡我這樣待你?」的愚蠢問題不可。
小喬一點兒不想和他說話,也沒力氣再說話,最好再丟給他一坨能糊住他那張嘴的東西,就更好了。
可是她沒底氣。不順他的意思,他那架勢看著就是要熬到天亮了。
「喜歡——」小喬哭。
「喜歡什麼?」
「喜歡……夫君這樣待我——」
「下次還讓不讓我碰你?」
「讓——」
「不讓的話怎辦?」
「我不知道——」
「你得都聽我的!我是你夫君!」
「嗯嗯——」小喬哭。
承蒙魏君侯獲得生理心理上的兩方面極大滿足,最後終於發了善心收了場。小喬閉著眼睛得以睡過去前,腦海裡模模糊糊地跳出了一個念頭。
以前在信都,剛認識他的時候,她白天在檀台上,經常看他進進出出,還覺得他忙的像條狗。
現在好了,輪到自己晚上累成狗了。
這樣的日子,可怎麼才能到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