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4 章
及笄

  出了這麼大的事,無雙當然要問楚曜。

  可聽過楚曜說的,她直接從有點驚訝變為膛目結舌,磕巴著重複道:「你……你說陸先生是賀家舅舅早年死在劫匪手裡的發妻?陸安是賀家舅舅的兒子?劫匪是俞妃為了圓大公主心願,讓父兄安排的?」

  難怪難怪,她就說,罪不及出嫁女,卻聽說俞妃也被賜了白綾。

  「陸先生會和賀家舅舅團員嗎?」

  無雙有點擔心,陸珍娘容貌變成那樣,賀家舅舅還會待她好嗎?

  「尚不知道。」楚曜張開手臂,示意無雙幫他更衣,「大公主這麼多年也只給大駙馬生了一個女兒,換了旁的人家,就算不納妾生通房,恐怕也要從旁支裡過繼男孩子支應門庭、承繼香火。賀家不過是礙著大公主的身份不敢提而已。皇伯父的意思是,陸安畢竟是大駙馬的長子,可以光明正大的認祖歸宗,只說當年有義僕救下了他就是。至於陸珍娘,若她願與大駙馬再續緣,皇伯父也不阻攔,只是不准聲張出去。可我見陸安好似不怎麼情願回去賀家,只說一切看陸先生的意思。」

  無雙低頭去解楚曜腰間玉帶,但她到底沒幹過這活兒,一時間不知從哪兒下手好,索性丟開手,抬起頭來道:「要是我也未必願意回去,陸安從小到大也沒受過忠勇伯府庇佑,反而差點為此送命,且他這些年靠著自己努力,如今混得也不差。忠勇伯府早沒落了,回去也借不上助力,說不定還要看大公主眉高眼低的,有什麼意思。就是陸先生,或許還唸著年少夫妻的結髮之情。」

  想了想,又問:「大公主真的對當年的事情毫不知情嗎?」

  「俞家父子和俞妃都是這麼說。」楚曜道,「誰知道真假。不過她那時候也不過十三四歲,按理應不該如此狠毒。」說到一半,又想起賀瑤來,便轉了語氣,「說不定還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俞妃祖孫三人,心思一樣陰狠歹毒。所以皇伯父也不信,說要送大公主去皇覺寺與賀瑤做伴,不過皇祖母一直攔著。」

  「皇上倒是向來公正,令人十分佩服。」無雙想起德慶帝當初對賀瑤的處置,誠心誠意地讚許道。

  楚曜卻笑著擰了她的小臉一把:「你呀,那都是因為你的夫君我。」

  無雙不解,捂著吃痛的小臉問:「因為你查明真相嗎?」

  「因為我比較有用。」楚曜正色道。

  無雙眨眨眼,瞬間領悟。

  楚曜是男子,又特別得德慶帝重用。

  前世今生無雙不知聽過多少人私底下議論,說楚曜唯一的不足之處就是只是皇帝的侄兒,不然那未來的皇位恐怕非他莫屬。

  賀瑤卻是女孩子,不光派不是什麼用場,還成日惹是生非。

  從血緣關係來看,侄子比外孫女要遠,可德慶帝到底是皇帝,當兩個人的利益相左時,為了維護德慶帝自己的利益,他必定會優先選擇楚曜。

  如此選擇雖然難免過於現實,但無雙認為,若是她在德慶帝的位置上,大約也會那樣選。

  她舉一反三,追問道:「那這次呢?皇上要用賀家舅舅,陸先生,還是陸安?」

  楚曜笑道:「大駙馬要是頂用,也不必等到現在。陸先生雖擅廚藝,可御膳房能人多得是,也用不到她。陸安確實能幹,可他只一個人,如今又尚未成氣候,哪裡就值得為他抄了俞家。」

  「那到底是為什麼嘛?」無雙見楚曜故意賣關子,抱住他手臂左右搖晃撒起嬌來。

  嬌妻柔情小意,楚曜開心得合不攏嘴,他本也沒想瞞著,便道:「俞家有從龍之功,你知道吧?」

  無雙點頭,整個上京城沒人不知道吧。

  「他功勞那麼大,皇伯父登基後,卻退隱了,並不居功。這本是俞家的優勢。然而,當這優勢便成了裝腔作勢,你覺得皇伯父會怎麼想?」

  無雙想也不想就答:「心口不一,兩面三刀?」

  楚曜點頭:「而且這表裡不一的人在廟堂上根基又深,盟友眾多。今日一封信送出去,正四品的知府能為他殺人越貨,明日再一封信送出去,怕是揭竿而起也未必不能。」

  無雙驚訝道:「謀逆那麼大的事,不會吧。」

  「換了別人或許不行,但俞家有這個能力,既然能把皇伯父推上皇位,同樣也能把旁人推上去。」

  道理楚曜講得分明,但當初發現那封信時他卻並沒有十足的把握。

  因而故意設計,找人賣了本戲本子給陸家茶樓的皮影班,屆時藉著皮影戲撒播謠言,逼得德慶帝不查也不行。

  誰想得到那麼巧,才上演沒幾天,流言還沒散出去,德慶帝竟親自去了陸家茶樓,還聽了這齣戲。

  楚曜覺得打鐵要趁熱,於是當機立斷,連夜回京入宮面聖,終於得到了想要的結果。

  那俞家雖與他沒什麼恩怨,但俞妃是賀瑤的外祖母,只要俞家還在一天,賀瑤就還有希望。

  他並不怕賀瑤,可狗急了還會跳牆,何況賀瑤這個瘋的。

  楚曜不想無雙再受到傷害,因而覺得將俞家連根拔起是最好的結果。

  當然,他不會故意陷害,可誰叫他們自己不乾淨,還犯在了他手裡。

  這些就不必說給無雙聽,免得小姑娘害怕,思慮過重。

  無雙卻覺得今天學到了很多:「你教了我這麼多,我去廚房親手做兩個菜來給你。」

  旁的她不會,廚藝倒是從小跟著陸先生學的,做兩個色香味美的家常菜餚,根本不在話下。

  說著轉身就跑。

  楚曜眼疾手快,一下子把她抱了回來,壓在四扇的檀木雕花屏風上:「我比較喜歡另一種報答。」

  無雙怔怔地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噙住了小嘴,一頓吮吸。

  那屏風不堪重負倒了下去,砸在青石地磚上,發出「轟」的一聲巨響。

  守在門外的僕婦丫鬟們一擁而入,無雙攏著敞開得見襟口,慌忙躲到楚曜身後。

  「沒什麼事,只是我更衣時不小心撞倒了屏風。」楚曜一派悠然自得,完全看不出心虛,「你們先退下去吧,等我更完衣,再叫幾個力氣大的粗使婆子進來扶好。」

  眾人退下後,楚曜打橫抱了無雙往床上送。

  無雙又羞又惱,怕再出糗,故意岔開話題道:「那個……那個五皇子也怪可憐的,才娶了俞湘湘過門,俞家就出了這種事……」

  楚曜冷笑著打斷她:「有什麼可憐的,不過是個投機取巧的小人罷了。堂堂的皇子殿下,正途不走,卻想依靠岳家顯赫來出頭。」

  他們堂兄弟間平時看著親熱,萬想不到楚曜竟對楚昀如此不屑。

  無雙怔楞的功夫,楚曜已把她放到床上,欺身上來,在她花瓣似的嘴唇上輕吻。

  無雙推又推不開他,小臉紅得像熟透的石榴,不知所云道:「可無悔說,楚昀對俞湘湘很好呀。」

  賀家與俞家是姻親,無悔自然會與俞湘湘走動。

  楚曜滿不以為然:「那不過是她從前有用罷了,你且看看往後老五還會不會對她好。」

  無雙半信半疑。

  過年的時候,俞湘湘沒有進宮。

  慈寧宮裡,楚姵與楚婠坐在錦杌上喝茶吃糕餅,不苟言笑的老王妃去了小佛堂幫太后抄經書,靜妃、無暇與無雙便陪著打葉子牌。

  大家說說笑笑,話趕話便說到了俞湘湘身上。

  「叫人送了信給我,說是祖父與父兄多行不義,她明白道理,但到底是親人,眼見落得如此下場,到底心裡不好受,因而生了病。怕過了病氣給我,就不進宮來拜年了,等她好了再專程來見我。」

  太后對俞湘湘的遭遇很是同情。

  「男人在外面榮耀的時候,妻子也好,女兒也罷,都不過是守著那一片小小院子過日子。可男人出了錯,女人就算什麼都不知道,也得跟著遭殃。這孩子命也是苦。」

  靜妃見太后有些傷懷,便勸道:「說起來,她早一步嫁了五殿下,沒因為父兄獲罪而被充去教坊司,還能好好的做王妃,也算幸運。」

  「倒也是。」太后點點頭,轉向無雙姐妹倆道,「你們都是妯娌,得空兒的時候多去看看她,陪她說說話解解悶。」

  無雙與無暇齊聲應是。

  太后既然吩咐了,她們不敢怠慢,隔一日便約著一起到五皇子府上去。

  楚婠愛黏著無雙,也要跟去,楚姵聽聞了,也鬧著要去。

  無雙索性把無悔也叫上,人多才熱鬧,一熱鬧便沒有功夫東想西想,嗟嘆傷懷。

  楚昀成婚的時候,大家都道過賀,看過新娘子。不過隔了短短兩個月而已,俞湘湘竟瘦得幾乎脫了型,容色憔悴,說話時也總是心不在焉。

  無暇素來活潑大方,又做了多年郡王妃,應酬起來是一把好手,俏皮話一個接著一個,大家都捧著肚子笑,俞湘湘卻好像聽不懂似的,怔怔發呆。

  無暇只得向堂妹使眼色。

  無悔便上前拉了俞湘湘的手:「先前聽說你病了,我們都很擔心。現在看你也好些了,又正趕上過年的時候,各府排著隊宴請,不如和我們一起出去走動走動,免得一個人悶在家裡,有什麼話也沒人說。」

  俞湘湘搖頭苦笑:「這道理我何嘗不懂。可王爺說俞家出了事,我到外面去,只能被人議論嘲笑,還不如留在家裡。他也是為我好。」

  眾人本就是來勸她的,自少不得附和一陣說楚昀對她真好。

  因有楚曜的話說在前頭,無雙卻有些不認同。

  若真對俞湘湘好,為何不想辦法讓她免遭議論?

  就算沒這個能力,總也能幫著約幾個與俞湘湘真心交好的朋友來與她走動,或是親自帶她郊遊散心之類。

  反正總會有辦法令她開心起來,關在家裡算怎麼一回事。

  可惜她與俞湘湘不過數面之緣,並不如何親厚,且這些話說出來難免有挑撥人家夫妻的嫌疑,只能閉口不言。

  過了年,日子飛也似的過去,一眨眼就到了上巳節。

  無雙的笄禮定在上巳節的第二天。

  因行過笄禮後,她與楚曜便要圓房,所以辦得格外熱鬧。

  無雙也給俞湘湘下了帖子,可她依舊不肯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