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會還有個手術得做,先走了。」葉承章走了兩步,又折回來說了句,「小劉這技術不行啊,小鍾啊,你這眼睛怎麼到現在還沒好,不會徹底瞎了吧?」
鍾嶼側頭睨了他一眼,葉承章笑嘻嘻地走了。
汀汀聽著心裡直打鼓,仔細地看著他的眼睛,燈光底下倒是神采動人,和原先暗淡無光差別甚大。治了這麼久,有點小變化確實應該。
「怎麼了,不會真……要不我把劉醫生也……」
「你別忙,我沒事,我……」鍾嶼很難得的猶豫了起來,撒謊?一開始他就沒有說自己瞎了,怎麼能說是撒謊呢?
汀汀當然不知道鍾嶼心裡矛盾糾結了半天,轉身正要走,手腕一沉,低頭一看,卻是被鍾嶼拉住了。
「我……餓了。」鍾嶼只覺得自己心跳若擂鼓。
「啊……」汀汀這才想起來,他飯還沒吃呢,「要不我先去找劉醫生,看過以後再……」
「眼睛真沒事,餓得厲害。」鍾嶼一臉委屈,聲調微一轉換,這樣的聲音,這樣的臉,汀汀真的沒有辦法不動惻隱心,「那我先餵你吃飯。」
一口接一口,這飯的滋味不過多提,可吃在鍾嶼嘴裡卻變了味。汀汀的菜做得不怎麼樣,但做事卻格外細致,餵起飯來特別仔細。鍾嶼很少關注女同學,法醫學系裡,女生處理起屍體來,當然應該很仔細,但她和他所認識的女孩好像都不太一樣?
鍾嶼看著眼前的汀汀專注地餵著自己,幾次欲言又止。總覺得最近自己的情緒好像不太對,這事有什麼可糾結的?
餵完飯,汀汀整理好東西,「我先走了,明天早上再來,明天你想吃什麼?」
「都可以。」鍾嶼語氣平淡,毫無起伏。
「那我明天再來。」
汀汀出了病房,仍舊不放心,還是去找了眼科的劉醫生。
劉醫生快步走進病房,仔細地替鍾嶼檢查了眼睛,「沒什麼事啊?你和汀汀……」
鍾嶼在他的印象裡,淡定從容。剛被送進醫院時,毫無受傷者的緊張感。此時,如墨般的眸子裡,閃過一絲不安。
「我……我和她……」
「你喜歡汀汀?」這神情,跟他追老婆的時候一模一樣!作為過來人,劉醫生太懂了。
「沒有。」鍾嶼臉色一凜。
劉醫生笑笑,「你明天可以出院了,要不喜歡汀汀,那什麼事都沒有了。」
這一夜,鍾嶼想了許久,要說喜歡得怎麼樣,應該也算不上吧……
早上汀汀回家做了粥,拿到病房的時候,才發現鍾嶼已經不在病房裡了。她跑到劉醫生辦公室,「2308室38床的鍾嶼?今天出院啊。」
「哦。」汀汀有些失落,可又不死心地說,「他不是看不見嗎,怎麼就放他出院了?」
劉醫生不由笑了起來,「他眼睛好得差不多了,該回家休息了。」
「不是說,是什麼神經性致盲麼?」
「誰胡說亂道呢!」劉醫生眉頭一皺,這流言怎麼傳成這樣了?
「所以……他看得見了?」
劉醫生點了點頭。
汀汀頓時驚呆了……
劉醫生等著汀汀破口大罵鍾嶼是騙子,哪知汀汀喃喃地說:「完了完了,我騙她我四十多歲了,他指不定怎麼笑我了……」
「汀汀,他是不是……騙你他看不見?」劉醫生嘗試引導汀汀把思想往「正途」上走。
「騙我?」汀汀敢情搖頭,「沒有啊,是我自己聽錯了,如果他眼睛沒事,我就放心了。」
劉醫生有點明白,為什麼鍾嶼眼睛好了好幾天,汀汀還能誤會他眼睛看不見了。
「汀汀啊,你真不打算生他氣?」
汀汀不解,細細想來,他從來沒有說過他眼睛看不見,一直是她一廂情願地認為他終生失明,「我幹嗎生他氣?」
「……」
因為鍾嶼沒喝粥,汀汀就自己把粥喝了,溫彩玲在一旁看著,「滋味怎麼樣?」
「挺好啊?」
溫彩玲恨錢不成鋼地望著她,「汀汀啊,你是沒有機會做廚師的。」
「媽,我也不指望做廚師好嗎!」
「那你也得做一個有要求的吃貨啊!」
「吃貨還要什麼要求,媽,你想太多了。」汀汀大口大口地吃完自己做的粥,白粥不就是隔夜飯加水滾個燙麼,怎麼可能做得難吃?
溫彩玲專心致志地吃起她韭菜陷的大包子,一口一個滿足。
汀汀吃到一半,一陣手機鈴聲,一看上面的號,卻是從未見過的。她有些遲疑,但還是接了起來,「喂?」
「傅小姐,是我。」
隔著電話線,那聲音有些沉啞,卻仍舊磁性十足,不過短短幾個字,竟也能讓人面紅心跳。
「你……是……」
「鍾嶼。」
「鍾嶼。」汀汀重復了一遍,她一直以為他叫鍾譯呢,卻原來自己弄錯了個人,想起此前自己的舉動,汀汀頓覺不知所措。
「抱歉,我媽今天回國,所以我一早就出院了。非常感謝你這幾天的照顧,如果可以的話,我……」
「哦,沒關系。」汀汀沒等他說完,「不用謝謝我了,真的。你眼睛恢復了,我真的很替你高興,那個……我還有事要忙,再見。」
汀汀匆匆掛了電話,紅著臉一低頭就看見一旁怔怔地望著自己的溫彩玲。
「汀汀,你……」「女大不中留」這種想法從溫彩玲腦中一閃而過,她看著汀汀的眼神,更是帶著狐疑。
「我……我什麼我,就是之前救你的鍾先生,他媽媽今天回國,所以早就出院了。」汀汀側過身不讓溫彩玲望著自己,「反正我也要給你送飯的啊,白跑一趟也不要緊嘛。」
「汀汀。」溫彩玲提了提音量,叫了她一聲。
「媽,你中午還是吃食堂的吧,我回家睡覺了。」說完,汀汀提著包就往外走。
溫彩玲看著她的背景,若有所思。
鍾嶼站在機場,手機裡是一陣忙音,原本想請汀汀吃頓飯,解釋自己之前的事,沒想到她居然把電話掛了。
一旁的周謂笑嘻嘻地說:「怎麼,滑鐵盧了?」
鍾嶼瞪了他一眼,沒說話。
周謂臉上笑意未減,「我早說了當面說好,你何苦要打電話呢?要個電話多不容易啊!」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鍾嶼放低姿態去和別人要電話呢。
鍾嶼懶得理他,一抬眼看見他媽張美君推著行李出來了,「我媽出來了。」
「兒子,眼睛怎麼樣?」
「沒事。」
張美君盯著鍾嶼的眼睛看了半天,又拿著比了比,「這是幾?」看著他媽幼稚的伸出三根手指,鍾嶼無奈地說,「媽,我要沒好,醫生不會讓我出院的。」
「兒子,你太沒勁了。」她看了眼一旁的周謂,「喲,小謂,你也來了。」
「張姐好。」周謂很識趣地叫了聲,張美君得意地笑了笑,「小謂就是睿智,知道叫姐。」
鍾嶼看著她媽那張雖然看著年經的臉說,「媽,你有意思麼?」
「兒子,你媽真的那麼老嗎?」
「不老。」
「這是實話。」
「……」
上了車,鍾嶼和張美君坐在後車座,周謂開車。
鍾嶼問:「回來多久?」
「明天就走。」
「又走?」
「就是因為你說你出事了,這才回來的,我那邊的研究還沒結束呢。」
「好好,明天走吧。」
「兒子,你不挽留我一下嗎?」她這個兒子,什麼都好,就是情商太低不懂表達自己,跟他爸一樣。果然,緊接著,鍾嶼就說,「你不是決定了麼,我挽留也沒什麼用。」
「沒准我就不走了。」
「我還不了解您麼?」
張美君聳肩,鍾嶼打小就聰明睿智,還真是什麼都瞞不了他。和聰明又不可愛的兒子聊天,還是需要耐心的。
周謂聽著這對母子的對話,笑嘻嘻地打圓場,「鍾嶼,你媽難得回來一趟,你就少說兩句吧!」
鍾嶼沒說話,側過頭看著窗外掠過的街景,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再往遠處看去,雲層深處,一架飛機遠去。
周謂的媽媽馬海倫訂了一桌菜給張美君洗塵,酒席上,兩個好閨蜜一起聊了許多,鍾嶼和周謂一時無所事事,周謂只好掏出手機刷了刷微博。
有三百二十條未關注私信,平時周謂倒不會去點,今天實在無聊,就點開看了眼。
四喜不是因為錢:輈朔大大,我是極光之聲的四喜,非常喜歡您的聲音。我們有一個劇想請您配男主,如果您願意的話請回復我,謝謝。
相同的一句話,發了十二遍。
極光之聲?
周謂很久沒有接廣播劇了,極光之聲他有點印象,之前宣傳鎮塔好像跟他提過,說他們家希望能請他配音,他一開始回絕了,後來鎮塔又提了提,說對方誠懇真摯,又發了他家的作品給他,他只好說,考慮下,但不一定接。
他又想了想,宣傳那邊說,這次生日趴會請一些圈子裡的社團祝賀下,其中好像就有極光之聲。
《江山似月》,周謂這幾天空下來的時候倒聽了聽,確實做得不錯,女主角似月的配音有幾分水准,男主角的聲線也不錯,只是興許因為是南方人,咬字有些不准。網配的要求並沒有商配那麼高,說起來,《江山似月》算是幾個小社團裡做得不錯的。
他順手搜索了下極光之聲的官方微博——
極光之聲配音組:轉發
@綿綿雨:如果有一個聲音讓你很心動,你會怎麼辦?
「你在看什麼?」鍾嶼一側頭就看見周謂手機上的幾個字,綿綿雨?
「哦,這個社團想請我配音。」周謂隨口說了句,完全沒發現鍾嶼一直盯著自己的手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