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兩相決裂方憶君

自那日氣得怒罵魏子胥後,他再也沒出現在瑟瑟眼前過。


除了瑟瑟刻意躲避外,那句傷人的話,真捅進了魏子胥的心窩。她還記得魏子胥的笑顏僵住,歛了起來的那瞬間,他的眼神多麼凌厲。那眼神讓瑟瑟看了畏懼,也明白那兩個字絕對是魏子胥的禁句。瞧魏子胥的神色,或許已絕了迎娶她的念頭也說不定。


但那時她顧著羞憤,根本不在乎魏子胥有多生氣或多難堪。




事發後第六日,梁老爺與魏老爺對奕時,刻意探問,魏老爺婉轉地拒絕了梁老爺想要將瑟瑟許配給魏子胥的意圖。說什麽魏子胥知道梁老爺不喜歡楊治齊,只是替梁老爺圓場,做個順水人情罷了,與瑟瑟其實根本沒什麽肌膚之親。



梁老爺聽了這話,深感羞辱,怒氣勃發。



誰知道那些話是魏子胥捏造之詞?抑或是真相,但卻讓魏家粉飾太平?


萬一楊治齊將那些話傳了出去,瑟瑟的清白不就毀個徹底?


早知如此,他寧願將瑟瑟嫁給楊治齊!


梁老爺越想越不甘願,惡狠狠地罵了句:『瑟瑟說得沒錯!你家兒子就是個該死的妖孽!』


魏老爺這廂本來對梁家有些愧疚,卻讓梁老爺那句妖孽氣得掀了棋盤,大吼說道:『妖孽這兩字只許我自個兒說,哪輪得到你們梁家碎嘴!?』


兩家幾十年的世交就此決裂。


瑟瑟知道後,絞著帕子,有些心虛。


她時常想,或許她真的說得太過分,才讓父執輩鬧翻天,搞得兩家交情毀在她手上。


自三年前溺水後,瑟瑟再也不曾去過魏家,對於魏子胥種種也隨著年齡成長日漸淡忘。若真要論起魏子胥在她心中位置,大抵也只是一個鄰居大哥罷了,壓根沒有將他放在心上過。


瑟瑟鮮少與魏子胥交談,稱不上有交情,完全不能理解魏子胥內心是怎麼想的?只為了她一句九歲的童言童語就決定要娶她為妻?更別提她十二歲溺水的事了,那個男人在她心中的印象簡直邪氣到不行,絕對不是她心中理想的夫君。她躲他都來不及,怎可能會想嫁給他呢?


但經過魏子胥隨口許親、兩家決裂後,瑟瑟反倒對魏子胥在意起來。


偶爾和惜墨一同出門參拜廟宇祈福或赴其他官家千金的邀約,途經魏家時,她總會忍不住掀開轎子簾幕一角,偷覷魏家大宅一眼。她不曉得魏子胥住在哪間房,看了也沒用。但她就想再瞧他一眼,說些什麼都好。道歉也好。


猶記得那年夏天,魏家已經搬去天津一陣子,北京魏家大宅僅留下一棟偌大的宅子和幾名僕役。瑟瑟為了畫芙渠姿態,想到了魏家臨水樓閣旁的那汪荷塘,與魏家僕役打聲招呼,便單獨往那走去。


她在荷塘旁徘徊許久,任憑她伸長了手,拿了落在地上的樹枝勾,也勾不到最靠近塘畔的荷花。她登上了臨水樓閣,趴在磚造的扶手上,指尖就快要碰到那朵粉色盛綻荷花花瓣,卻又差了那麽一點。


她大膽地將上半身探出,越伏越低,眼看那朵荷花就要到手,卻如同戲本子描述的橋段,重心不穩,翻了過去,跌入水塘。


她在水裡掙扎著,以為自己死定了。等到魏家看門僕役發現她溺水,她大概早就成為一具浮屍。戲本子裡頭總會有風流公子搭救佳人戲碼,怎麼她就這麼倒楣,挑了一個沒人在的時間來魏家呢?


就當微腥的淺綠塘水灌入她的口鼻,嗆得她腦袋瓜裏頭想著,女孩子溺水會仰躺還是伏趴在水上時,她突然想起了那日一身尚未薙髮、白衣如仙的魏子胥,心想,要是死前能再見他一面該有多好?


水面拍擊聲嘩啦嘩啦響,盡是她的掙扎,就她心中哀叫這會兒可好了,要成仙的人是她了的瞬間,有雙強健的手臂由後攬緊了她的胸與腰,將她往水面上抬。她吐了好多水,咳得肺都疼了,才隱約聽見了一道清越焦急的嗓音:『瑟瑟,你別掙扎,我抱住你了!別怕!』


那個人重複了這句話好幾次,拼命掙扎的瑟瑟才漸漸平靜下來。她想要轉過頭看那個人是誰,可是胸口與腰腹讓那人牽制得緊,力有未逮。那個人想往塘畔走,才踏了一步便知不妙,那人的腳往下沉,差點帶著瑟瑟滑進水中。塘底都是淤泥,若是再多走幾步,還沒抵達岸邊時,兩人就沉塘了。


那人不知道想到什麼,噗哧笑了。靠在瑟瑟的耳邊,他溫熱的呼吸吐納吹在了瑟瑟頸項上,半是戲謔地說道:『自古以來只有殉情才雙雙沉塘,我都還沒將你壓在身下肏,怎就這麽倒楣地遇上這戲段子內才會發生的荒唐事?』


瑟瑟這下不用回頭也知道在她身後的人是誰了。


就是三年前遇見的仙女姊姊、妖孽男人魏子胥。


『你回京了?』瑟瑟有些驚喜,更多羞赧。她已不是當年懵懂的孩童。如今,她懂得什麽叫肏。


幾個月前,她瞧家裡的婢女神秘兮兮地聚在一處調笑,好奇湊了過去,丫鬟們卻諱莫如深,她嬌蠻地將她們手中的戲本子搶了過來,知曉了亂七八糟的男女情事。


『要找我敘舊,等上去再說!』魏子胥笑得燦若夏花,沒想到她還記得自己。


他看了看臨水樓閣離他們不過一臂之距,若他奮力將瑟瑟往上舉,瑟瑟應當有辦法勾住那扶手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