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夫妻當街相認

  卻說蕭杏兒心知性命不保,當下也豁將出去,撒潑打滾揪住那官人的衣袍,哭喊道:「我夫當日也是為國效力,卻落得馬革裹尸不得返,各位官人,你們也有親人子女,更有老母在堂,你們怎可——」

  她正叫嚷著間,忽而便見周圍都安靜了下來,就連原本揪扯著要拘拿她的幾個官人,也全都束手束腳地站在那裡低著頭,如同個木頭般。

  蕭杏兒也顧不得眼上掛著的淚珠兒,詫異地抬眼看過去,卻見一個黑如鐵塔般的人正站在自己旁邊。

  那人身上玄色錦袍明眼人一看便知做工上等,腰間配著的寶劍看著怪嚇人的,這一瞧就是個威風凜凜的主兒!

  她一驚,連忙就要跪下,想著這或許是個能做主的,總是要設法求上一求,哭上一哭,撒潑無賴使渾,將百般本領使出,求得牛蛋兒一條性命。

  誰知道還沒開口呢,就聽得那人啞聲問道:

  「杏花?」

  蕭杏兒被這麼一叫,頓時驚得沒了魂魄,想著這聲音忒得熟悉!

  不過此時也顧不得細想,下意識仰起臉來望過去:

  「你,你怎知我叫杏花?」

  她這一頭,倒是讓那人看個分明,當即也是大驚:

  「杏花,你真得是杏花?」

  蕭杏兒聽著這聲音,再看那人面目,卻見那人身材雄健,氣勢凜凜,深目挺鼻,臉面剛毅,煞是眼熟,雖說如今比往日記憶中添了許多威風持重,可再怎麼看,這也是當初的蕭鐵蛋啊!

  她當即忙去看那人左耳朵處,只見那裡有一點淺顯的印子!

  這再是不能作假的,這就是自己那本該喪命了的死鬼男人蕭鐵蛋啊!

  這個印子,還是孩童時候兩個人玩耍,她撲過去咬的他,為了這個,還著實挨了婆婆好一頓打呢!

  「鐵……鐵蛋!你是鐵蛋!」蕭杏兒百感交集,驚嚇不已。

  死了十幾年的男人,香灰不知道積了多厚……竟然詐屍了?

  街坊上眾人,並那一旁圍著的官兵,一個個俱都驚呆了。

  這……這可是當今鎮國大將軍啊,封鎮國侯的,聽說如今天子還下了旨意,將當朝七公主許配給他,那是怎麼樣的威風怎麼樣的前途,怎麼如今?

  鐵蛋?鐵蛋?那是什麼勞什子玩意兒!

  而就在此時,杏花的長子狗蛋兒也也跑了過來。原來他在生藥鋪子聽說了東大街的消息,知道自家弟弟被官兵拘拿了,心裡焦躁,便直衝過來,誰知道迎頭卻碰上了這番情景。

  他家親娘竟然喊那威風凜凜的侯爺為鐵蛋?!

  這還是要命不要命了!

  一旁就有和杏花素日要好的,在那裡壯著膽子低聲提醒道:「這可不是什麼鐵蛋,這是侯爺,快,快叫侯爺!」

  而蕭杏花呢,她在最初的震驚之後,眼望著這男人,漸漸明白過來,這分明就是她家那死鬼男人啊!

  死鬼男人竟然沒死!

  死鬼男人竟然還當了侯爺?!

  她仰望著同樣用震驚目光望著自己的蕭鐵蛋,萬千個念頭湧上心頭。

  早就聽聞說這次當朝七公主行經此處,一同陪著的是鎮國大將軍,而這位鎮國大將軍是要娶這位七公主的。

  那戲文裡也唱了,說是陞官發達死婆娘,裡面不知道多少拋棄糟糠的負心漢!如今這死鬼男人當了侯爺,而那七公主自然是嬌艷如花又鮮嫩,他必然是早就看中了要娶進門的。

  如此一來,這死鬼男人如今知道自己還活著,說不得打得什麼鬼主意,保不齊將自己殺人滅口,再一併滅了自己三個兒女,從此後自去娶公主,再生一窩好的!

  蕭杏花就在這萬千緊要之際,腦中便迸出一個念頭,定是要當眾將這事抖摟出來,讓街道上的人都知曉了,逼著他認下自己以及三個兒女,從此後讓他也有個忌憚,不能輕易害了自家!

  主意一定,她便頓時掉下兩行淚來,對著這蕭鐵蛋撲將過去,口中哭道:

  「哎呦喂,這不就是我那多年不見的夫君鐵蛋嗎?鐵蛋,你可知道,自你走後,我杏花孝敬婆婆,為婆婆養老送終,還含辛茹苦拉扯大了你的兒女,我這些年過得好苦,如今可算是把你尋到了!」

  旁邊的蕭狗蛋頓時驚了,跺著腳著急道:「娘啊,我爹早就沒了的,這不是我爹,人家這是侯爺!這是侯爺啊!」

  他弟弟牛蛋已經被拘拿了,可不要再把他老娘也折進去!

  一旁眾人也都嚇得跺腳,更有縣裡都頭羅慶義也趕過來了,見杏花竟然惹出這天大的禍事來,急就要上前:

  「杏花,那是當朝鎮國將軍啊!」

  寶儀公主原本見身邊蕭戰庭神情異常,已經疑惑,如今跟過來,見到此情此景,不由大怒,嬌聲斥道:

  「這是哪來的瘋婆子,左右,還不拿下!」

  寶儀公主如下下令之下,早有一旁侍衛上前就要拿下蕭杏花。

  可是誰知道,眾目睽睽之下,卻見蕭戰庭低首望著抱住自己大腿痛哭不已的蕭杏花,緩慢地抬起頭來,銳利而深沉的眸子望向那寶儀公主:

  「她——是我的結髮之妻。」

  這句話一出,所有的人都震懵在那裡了。

  一旁侍衛頓時驚得彷彿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不敢動彈。

  寶怡公主則是面孔煞白,眼中疑惑,不敢置信地望著眼前這一切。

  旁邊的牛蛋是從來知道自己年幼喪父的,如今乍聽到這消息,一時竟回味不出這其中意味。

  都頭羅慶義前些日子就開始在東大街尋合適的宅子,想著盤下來後,將蕭家那一大家子都接過來,大傢伙一起過日子,在他心裡蕭杏花那都是他將要娶進門的娘子了,不曾想,如今橫地裡出來這麼一茬,一時也是情狀莫名,不知道說什麼好。

  一旁圍觀眾人,見這威嚴華貴的侯爺竟然說蕭杏花是他的原配髮妻,一個個如墜雲裡霧裡,只覺得彷彿做夢一般。

  最後還是寶儀公主忍不住,煞白著臉,走上前道:「戰庭,你這是認錯了吧,你的髮妻當年早已餓死在饑荒之中,好好的怎麼會出來個——」

  她咬牙望著跪在那裡抱住了蕭戰庭兩腿哭泣不止的蕭杏花,一時竟不知該有何言語來形容。

  呸,不過是個粗俗的街頭婆子罷了!

  地上哭泣的蕭杏花聽說這個,一顆心頓時掉在了半空裡,含淚的眼兒滴溜溜地轉著。

  若是這沒良心的死鬼男人,真順著公主的話茬,乾脆不認自己,那該如何是好?

  可誰知,蕭戰庭卻並沒言語,只是沉默地伸出手來,握住了蕭杏花的胳膊,將她扶了起來。

  在場眾人俱都看明白了這動作中的意思。

  那寶儀公主本是鳳釵寶珠,面上傅粉,如今聽得蕭戰庭如此言語,已經是面色猶如鍋底灰,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眾人震驚地望著眼前情景,也有的忽而就明白了。

  說好的這鎮國侯爺將要迎娶寶儀公主呢?

  這,這下子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