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3 章
《卷四‧卞唐風雨》奪命書生

  楚喬在街上溜躂兩圈,順了一個油頭粉面的公子哥的錢囊,她穿著諸葛玥的衣裳,被夜風呼啦啦的吹著,看起來好像道袍一樣。靠在一棵大樹上,扒開錢袋一看,沉甸甸的銀子閃動著白花花的光亮,少女眼睛一亮,開心的吹了一聲口哨。然後輕快地走上街,拐進了一家成衣鋪裡。

  一會的功夫,一名年輕俊俏的公子哥就從店舖裡走了出來,眼眸如秋水寒星,嘴唇如荳蔻丹紅,手拿一把附庸風雅的摺扇,十足的世家子弟的氣派裝束。

  誠如李策所說,現在的唐京城一片動盪,中央軍瞬間被架空,很多世家都被連根拔除趕出京城,人心惶惶,流動人口極多。而捉拿楚喬的人,更是不在少數,除了李策,各方勢力都在秘密的尋找這個無論對燕北還是對大夏抑或是對卞唐太子都極為重要的女人,是以,各處的客棧酒樓都成了必查之所,探子極多。

  楚喬權衡一番,最後決定與其住客棧,不如躲到青樓賭坊之中,這裡雖然人多口雜,但是卻是最佳的躲避場所,沒有人會想到,一個身負重傷並且被各方勢力通緝的女人,會膽大妄為的躲在賭坊之中吧。

  此時已經很晚,中央大街等幾條主街一片寂靜,可是煙華街卻是一片熱鬧歡騰,街面略顯狹窄,卻有大批的青樓林茨比肩,花燈高燃,路邊的花樓之上,穿的花枝招展的青樓女子一個個嬌笑撒嬌,手絹上的脂粉味足以讓人窒息,路上更是有著大把的流鶯不時的上前來主動拉客動手動腳。

  「這位小相公一個人嗎?不如進來坐坐?」

  手臂被人一把拉住,楚喬停住腳步,卻頓時惡寒。這女人應該已經不年輕了,最少也有三十五歲,臉上的廉價脂粉氣味刺鼻,幾乎隨著她的走動而往下掉著粉屑,一身猩紅色的裙子也是便宜貨,胸部已經開始下垂,露出來的大半邊胸脯呈現一種慘淡的灰白色,只看一眼就能知道她是什麼職業。一雙眼睛卻透著久經沙場的精明,似乎看楚喬年輕,柔嫩的手搭在楚喬的肩膀上,臉湊得很近,笑眯眯的說道:「要不要人陪啊?」

  楚喬微微一愣,沒想到卞唐風氣這般開放,要知道,在大夏這樣公然上街拉客人的舉動是不被允許的。即便大夏也有妓院,卻大多是官家懲辦,普通的百姓根本就進不去。

  不過驚訝雖驚訝,楚喬卻很好的掩飾了這一點。她畢竟是二十一世紀的軍情處高級指揮官,什麼場面沒有見過,當下老道的一笑,調笑道:「姐姐你什麼價錢啊?」

  那妓女一愣,見楚喬雖然年紀不大,聲音也有些發嫩,但是舉止卻十分老道,也不敢漫天開價,笑著說道:「遊湖五微株,兩錢銀子一次,看小相公長的這麼招人喜歡,包夜算你便宜點,五錢銀子。」

  十微株銀子是一錢,十錢銀子為一株,十株銀子為一個金株,當初楚喬和梁少卿被買為奴隸時的價錢也不過幾金株,這女人顯然也知道自己人老珠黃,開價並不貴。

  楚喬微微一笑,伸出手指搖了搖。

  那妓女還以為她嫌貴,連忙說道:「那一錢銀子一次,包夜兩錢,小相公,你一看就是經常來的,知道行價,不能再便宜了。」

  楚喬搖頭道:「不是嫌貴,是我跟你不合適,這樣吧,你給我介紹一個清靜的好地方,我給你一個金株,如何?」

  那妓女一聽頓時大喜,一個金株,恐怕她半年都賺不回來,連忙歡天喜地的在前面引路。

  楚喬原本是打算去賭坊,可是那地方人多,環境也亂,不方便休息。她知道這樣的妓女必然會認識一些有名的妓院,有時候截下來的客人不滿意自己,就介紹到自己熟悉的妓院裡去,也算是賺點中介費了。如此一來,倒省了她很多麻煩。

  跟在妓女的身後,楚喬很快來到一家青樓的門口,這家青樓門面挺大,看起來也有幾分格調,只是地理位置稍微有點偏,並不像前面的幾家那般熱鬧。

  一個管事一樣的男人幾步小跑出來,跟楚喬點頭哈腰的一陣客氣,公子大爺叫的嘴甜。轉臉卻對妓女變了臉色,儘管他們已經有意壓低了聲音,但是楚喬還是聽得十分清楚。

  「最近莊老爺發了話,陌生人不能接,你不知道嗎?上面好像在找人呢。」

  果然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聽那妓女說道:「不是生人,是我的熟客。」

  那男人明顯不信:「跟你,他也幹?你都快能當他的媽了!」

  「滾!他看上老娘風韻猶存不行嗎?這客人出手特別大方,你不要我介紹給別家!」

  「行了,你都領來了,不過若是出事我可找你。」

  「你就放心吧!」

  楚喬面色不變,這個莊老爺也不知道是什麼人,想必不是官家,就是哪一方買通的地方勢力了。果然,門口杵著幾個五大三粗的中年男子,眼睛好像刀子一樣的在四周行人身上掃射,看了楚喬兩眼,卻並沒太注意。而是對過往的女子很是注意,尤其是那些單身流鶯打扮的女子。

  果然是無孔不入啊!

  楚喬冷笑一聲。

  「小相公,成了,我都關照好了。最近上面在抓人,據說有人犯了事,各家客棧青樓都不允許留宿外來的陌生客人呢,我可費了不少勁。」

  看著女人誇張諂媚的笑,楚喬心下瞭然,拿出一枚金株,放在她的手裡,笑著說道:「多謝,是你的了。」

  那妓女頓時千恩萬謝的去了,龜公模樣的男人點頭哈腰的湊上前來,貌似隨意的說道:「小相公氣度不凡啊,不知是哪裡人啊?」

  楚喬故意神秘兮兮的肅容說道:「我跟你說的話,你可不能告訴別人。」

  那龜公聽了一愣,頓時停住了腳,就聽楚喬說道:「我是宮裡的,來這,是給主子選女人的。」

  那龜公聽了頓時一驚,上下打量著楚喬,只見她年紀輕輕,出手大方,模樣也極是俊秀,可就是隱隱透著一身陰柔之氣。頓時恍然:「難道您是太子殿裡的太……」

  「噓!」

  楚喬連忙說道:「千萬不能說出去,不然你就大禍臨頭了。」

  那龜公聽了連忙點頭,喜不自勝的說道:「平時就聽說太子殿下經常光顧玉花樓等幾個大青樓的紅阿姑,沒想到我們這裡也有這個造化。」

  楚喬搖頭嘆息道:「總在那幾個地方混,也膩歪了,是孫大人介紹我來的,說你們這裡不錯。」

  「孫大人?」那龜公一愣,隨即恍然大悟:「孫棣孫尚書!是的是的,他是這條街上的常客,只是我們眼拙,一直不知道孫大人也光顧過我們這。」

  「呵呵,朝廷畢竟不允許官員嫖妓嘛,來了也是悄悄的,誰還能大張旗鼓的,所以你說話要小心著點啊。」

  那人連忙點頭:「您就放心吧,我保證給您辦的滴水不漏。」

  楚喬抽出兩枚金株,大方的一扔:「賞你的!」

  那人頓時千恩萬謝的接著,暗道這宮裡出來的就是不一樣啊。

  這家妓院名叫飄香館,裝飾的倒也雅緻,那人將她引到一間清淨的小客房之內,然後火急火燎的就跑了出去。大半個晚上,妓院安排了四五名年輕漂亮的妓女前來見客,因為以為楚喬是太監,所以來的女子大多穿著整齊,無非就是下下棋彈彈琴之類的,楚喬無聊的坐在那裡直打瞌睡。那老闆見了,頓時撤了人,安排楚喬休息,說是明天再繼續挑。

  楚喬躺在床上,此時才敢鬆一口氣,諸葛玥一點也沒有誇張,情況比他說的還要嚴重。

  她既然知道燕洵喬裝成劉熙進城,那麼只要打聽劉熙的下落就能找到燕洵的下落了。劉熙是賢陽大族,不可能進城卻毫無風聲,今日先歇一晚,明日再打聽不遲。

  楚喬一早早早的醒來,整個妓院還一片寧靜,這些妓女都有晚起的習慣,現在的確還太早了。

  楚喬剛一出門,就碰見那名龜公正等在門口,楚喬笑著說道:「出去轉轉,晚上再回來。」

  那龜公善解人意的說道:「是是,好不容易出來,是該好好轉轉,要不要我找人陪著您?」

  楚喬搖頭道:「不用,這地我熟。」

  隨即,就在龜公的目送下離開了飄香館,出門時那兩名大漢仍舊在門口站著,見她出來目光凶悍的就看了過來。楚喬挑釁的看著他們,還不屑的冷哼一聲,那兩人見這人神態這麼囂張,一時間也沒敢上來盤問。

  楚喬從飄香館走出來,一路大搖大擺的走在街上,這時代的畫像技術實在是差勁。楚喬當初在大夏的時候就見過那些所謂的通緝文書,她當時跟著一群人擠在人群裡看了半天,仍舊覺得那上面畫的實在是不像自己。如今自己男裝打扮,就這樣在街頭溜躂,更不相信有人能認出她來。

  還是先找個地方吃飯,然後再慢慢打聽。

  正想著,長街的一頭突然傳出一陣騷亂,楚喬駐足看去,就見一人當前猛跑,後面卻追了七八個人,看起來全是當地的潑皮,揮舞著膀子,一邊罵一邊猛跑。

  楚喬一看,腦袋頓時一黑,等她想要轉過身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就見被人追的那人眼尖的一眼看到了她,然後以一種絕處逢生的嗓門大聲喊道:「小喬!小喬!救我啊!」

  楚喬眼神飛速的左右打量,只見這一聲之下,已有十多名神色各異的人望了過來,眼神銳利,全不像一般的路人。

  「小喬!我在這,幫我!」

  梁少卿背著破爛的書囊,披頭散髮的就衝了過來,好似見了娘的孩子,一張嘴笑的差不多咧到了耳朵。

  一群人呼的一聲沖上前來,梁少卿一把抓住楚喬的手臂,大笑道:「小喬,我到處找你,太好了,皇天不負苦心人,總算讓我給找著了!你這段日子跑哪去了?你好像瘦了,在外面受欺負沒有,咦?你的表情怎麼這麼奇怪?」

  楚喬幾乎要哭出來了,只見追梁少卿的一群大漢虎視眈眈的圍在一旁,而更要命的是,那聲小喬更是引來了數不清的異樣眼光,此刻,她幾乎已經可以感覺的到那些密密麻麻快速靠近的腳步了。

  「這些,這些人是誰?」

  楚喬不得不出聲打斷絮絮叨叨恨不得將出生年月日都報出來的梁少卿,之前被人追的好像喪家之犬的男人此刻卻頓時有了底氣,他氣憤的指著那些人怒道:「就是他們,他們欺負我!」

  「臭小子!看你往哪跑!」

  一群彪悍的大漢怒聲喝道。

  梁少卿明顯一哆嗦,但是想到楚喬就在身邊,頓時又來了底氣,大聲叫道:「小喬,幫我教訓他們!」

  他的囂張態度明顯激怒了那群人,只聽男人們怒吼一聲就沖上前來。

  剎那間,楚喬好似經歷了人生中最大的一個抉擇!

  是揍別人,還是挨被人揍?這真是一個問題。

  是繼續隱藏,還是完全暴露?隱藏就會挨揍,暴露卻有可能沒命,哎,她的心裡無聲的嘆了口氣,然後在最後的一剎那,先梁少卿一步蹲下身子,一把抱住了腦袋。

  梁少卿反應很快的跟著蹲下來,雨點般的拳頭頓時落在他的頭上,書呆子不解的大聲喊道:「小喬,修理他們啊!」

  路人無奈的嘆息,一個落魄書生,一個粉嫩少年,還口口聲聲說要修理別人,真是令人無語。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那夥人終於罵罵咧咧的離開的時候,梁少卿已經就剩下半口氣了,連看熱鬧的人都該幹嘛幹嘛去了。還好那群人恩怨分明,並沒有殃及池魚。楚喬完好無損的跑到他身邊,問道:「你還好吧?」

  梁少卿眼淚嘩嘩,委屈的說道:「小喬,你為什麼不揍他們?」

  楚喬正想說話,突然只聽一聲暴喝陡然傳來,幾名卞唐官差站在兩人的身邊,其中一個指著梁少卿怒聲說道:「就是他,就是這小子,屢教不改,到處亂貼,抓起來!」

  「啊!」梁少卿大驚,身上的傷頓時好了一半,敏捷的跳起來就想跑,卻一把就被人揪住了。

  「小喬!救我啊!」

  官差大怒:「好啊!還有同夥!一起抓起來!」

  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變態,楚喬眼睛已經沒有火焰了,所噴射的全都是高純度的強度硫酸,她狠狠的看著梁少卿,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雙手被反綁,兩人在一群路人的圍觀之下,被官差押走。

  賞金捕手們掏出腰裡的畫像看了看,有點像,可是,不是說是孤身一人並且武藝超群嗎?

  不像不像,大家搖了搖頭,很有默契的各自離去,為這百年難得一見的發財大計,而全力的奔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