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教練,我想談戀愛①

  何書墨對最近這段日子的感受就是,自己一直在跑步。

  她告白完,就轉頭往宿舍樓跑,一步三台階,再加上一顆心臟狂跳,跑回宿舍時,差點暈厥過去。

  一進門,就看見曼琳正在緊張地撓臉,看見她走進來,立刻彈起來大叫:「啊啊啊!何書墨你剛才說什麼了?他好像笑了一下!」

  「誒?」何書墨差點癱倒:「笑,笑,笑了?!」

  一個箭步沖上陽台,她還沒站穩,就聽見一陣摩托車發動的聲音,等她定睛一看時,顧凜已經戴好頭盔,開出去老遠了。

  周圍一陣惋惜聲,何書墨只覺得眩暈。

  笑?

  什麼意思,顧凜這麼高冷的人,聽見如此簡單粗暴的告白,竟然沒有緊蹙著眉,全程黑臉。

  她還是有希望的?

  不不不,她見過顧凜的笑,絕對是一臉冷酷、不屑,估計他笑起來應該是那種「呵,這小屁孩兒又說胡話了」之類的冷笑。

  何書墨頓時蔫兒了半截,魂魄離體一樣愣在原地。

  果然,她正在滿臉絕望的時候,白月也訥訥地開口了:「曼琳啊,你說他笑,我怎麼沒看見,我覺得他一直沒表情呀,後來收拾東西、戴頭盔的時候臉色很冷啊……」

  曼琳無奈:「所以我說,好像、笑了……還是一下子。」

  「……」何書墨眨巴眨巴眼,淚花花都要流出來,轉頭看著最後的希望:「曉雨,你看見了嗎?」

  秦曉雨嘟了嘟嘴:「我近視眼什麼也沒看見,不過書墨啊,你別難過,畢竟你不是說他有喜歡的人嗎,所以哪有這麼好追……」

  對呀,差點就忘了,他還默默喜歡著一個馬上要嫁人的女人,他心情這麼差的時候,自己跟他告白,他肯定不會有什麼感覺。

  「嗚……」何書墨拿起兩隻爪子掩面,兩眼一抹黑:「早知道我就不跑了,問個清楚,但誰讓我沒膽啊,我就是個慫包。」

  「對了,你剛才告白到底說什麼了啊?」曼琳這才回過神,拉著何書墨坐在凳子上。

  何書墨低著頭看手指頭:「我叫了他的全名,然後說,都是因為你,我要嫁不出去了……」

  說完,她微微抬起眼朝周圍人看。

  寢室其他三個女生聽她說完,全都面露驚愕地張開了嘴,瞪大了眼,直勾勾地看著她。

  「我說的果然很奇怪!對嗎?」何書墨猛地抬起頭。

  沉默了半晌,曼琳伸出了大拇指:「應該說是,第一次見到這麼霸氣的表白……」

  ***

  何書墨自從開始追顧凜,就覺得自己的一顆心根本不長在胸前。

  一會兒激動得跳到嗓子眼,她一張嘴就能緊張得把心吐出來,一會兒整顆心又沉進肚子裡,不吭聲的時候,覺得自己要死了,渾身血液都冰涼不說,連自己的心跳聲都聽不見。

  此時,就是她極其失落的時刻。

  告白一時爽,可之後的等待就顯得太過煎熬老婆你被潛了。

  激動了一陣子之後,宿舍其他妹子們都出門吃飯的吃飯,約會的約會去了,一個人留在宿舍裡的何書墨失意體前屈地匍匐在床上,蒙著被子呆了半個鐘頭,造型像一隻鴕鳥,等到了六點鐘的時候,她的手機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果真,顧凜聽了她的告白,根本一點都不在意。

  何書墨氣急敗壞得刷了半天手機,對著收件箱百看不厭,最後終於覺得自己的狀態太過頹靡,在這樣下去得瘋,於是她從床上爬起來,打算出個門。

  摸出手機,她點開輸入法寫了「我馬上到」四個字,然後發送。

  賀蘭下午三點給她發的短信,說她已經大半個月沒來訓練館了,再不去的話,曹教練就要發飆了。

  她原本沒心思出門,可是這會兒忽然想發洩一下,對著黑色的venum的沙袋猛捶一陣子,或是蹂*躪一下速度球來抒發失戀的憤懣。

  失戀?不對,她戀都沒戀呢……

  何書墨一想到這個,就渾身沒勁,摸摸索索地收拾了衣服打包,然後步行出了學校,坐上地鐵,終於在晚七點之前,像是殭屍似的晃悠到了訓練館。

  夜風微涼,似乎還有些夜霧。

  訓練館地處偏僻,所以離遠看起來,門口挺冷清的。

  說起自己的師父,曹鞠華曹教練,是何書墨她哥在警局裡的老前輩,退休之後不甘寂寞,現在幫別人每天打理搏擊訓練館。

  這座大型的訓練館坐落在奧體附近,地上地下兩層,總面積攏共有1000多平米,開設了很多項目,例如綜合格鬥、自由搏擊、散打、泰拳、柔術、女子防身術,總之什麼時髦教什麼,走的還是高端路線。

  說到她為什麼要來這兒練格鬥,當然這不是何書墨這個戰五渣的本意,她本人一點運動神經都沒有,就算練了這麼多年的mma,也還是花拳繡腿的水平,之所以有這麼一熱血的業餘愛好,全得歸功於她有一個死妹控的親哥。

  從小因為她長得太可愛,怕她被欺負,家裡一直把她當男孩養,結果上了幼兒園,她第一次知道男女有別之後,她爸跟她哥就開始計畫著怎麼才能保護她不被臭男人拐走,簡直無所不用其極。

  小學的時候有男生欺負何書墨,她哥把人家小屁孩嚇唬一頓,讓人家尿了褲子都憋著不敢告訴老師,幾次三番之後,捂了一屁股疹子。

  初中的時候,樓底下有小男孩喊何書墨的名字告白,言語輕薄了些,就被她哥提著棒槌追了八條街,邊追邊喊:「小兔崽子,拱我們家的白菜!我打斷你的腿!」

  剛上高一,班上早戀風頭正旺,何書墨卻傻不拉幾地沉迷於數學題,但當然少不了追她的,有次下了晚自習,她被幾個男孩堵了,堵在小巷口裡,電話快捷鍵按了一下1,她英明偉岸的親哥不出十分鐘,就一路飆車出現在巷口,當場打得三個小混混跪地唱征服。

  說起他們兄妹倆,真的跟何爸爸取名字時的期望完全背道而馳。

  她爸給她取名「何書墨」希望她腹有詩書氣自華,一身兒淑女范兒,長大當語文老師,結果她語文次次不及格,成了一個理工科學霸。

  給她哥取名「何律新」,是希望兒子以後能當律師,整天衣冠楚楚,業界精英,斯文優雅,道貌岸然,結果他哥成了一天不摸槍就渾身皮癢的警察,兼之性格八婆,囉哩囉嗦,臉皮巨厚,自戀狂魔,總之,何律新作為一個妹控,簡直就是妹控裡的戰鬥機。

  自從何書墨第一次被男生追之後,他就天天在她放學以後,拎著她的衣服後領子,一腳把自己的親妹妹踹進拳館,讓她玩命兒地磨練拳腳,不過何書墨倒也不反感,只是覺得麻煩扛著boss拼下限。

  後來上了大學,何書墨覺得終於可以逃脫他哥的鐵腕庇護,撲棱著她長硬了的翅膀子飛得更高,結果他哥剛在北京混得風生水起,卻因為她要考來南京上大學,主動請纓調職,屁顛屁顛兒地也跟著她來了……

  於是,和以前一樣,每個週末,她必須來訓練館報到。

  開學前幾天,她在來訓練館練拳的時候,認識了三個同校的師兄,火速建立了無節操的「菊花奧義派」。

  何書墨就在「全無書墨氣質」的這條大道上越走越遠了。

  晚七點,她終於來到了久違了的搏擊訓練館,之前她因為發燒燒出炎症,軍訓都沒參加,訓練館這邊兒也一概請假。

  於是當何書墨踩著時間,準點出現的時候,站立式訓練區域有點騷動。

  新進了很多新人,此時嚷嚷起來:「臥槽,咱們館裡真的有大美女誒!」

  三個不要臉的師兄早就換好了衣服,開始假惺惺地維持秩序,周慶喜頂著一張胖帥的臉對著小師弟們吼:「別對著我師妹吹流氓哨啊!不然等會兒八角籠裡我虐死他!」

  何書墨從他們仨身邊走過,聽了這話,翻了個白眼:「二師兄,誰虐誰還不知道呢……」

  去更衣室換了訓練服,戴好護具,何書墨高高地梳了個馬尾,然後聽從教練的口號,列隊集合,做準備運動的時候,見到了曹鞠華一身黑色運動衣出現在訓練館前台。

  「咦?」何書墨一邊戴拳套,一邊轉頭問賀蘭:「怎麼回事兒?老頭兒不是好陣子不管事兒了嗎?」

  「誰知道呢,今兒他皮癢了吧……」賀蘭推了一下眼前的沙袋,說道。

  沒錯,曹教練雖然是訓練館裡的經理,管理一切事務,但真功夫卻是整個訓練館裡最三腳貓的一個,偶爾興致盎然地來溜溜彎兒,跟弟子們切磋的時候,經常閃到老胳膊老腿兒。

  就連何書墨偶爾人品爆發,也能一個十字固鎖著他,在地上拿手指頭戳他的啤酒肚玩兒。

  曹鞠華瞅了眼訓練區的幾個弟子,有的抱著假人正在蹂*躪,有的對著速度球猛捶,還有的,光站在那兒就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露著大長腿,豎著長馬尾,此時正在戴拳套,都戴了十幾分鐘了,還在摸魚偷懶,跟師兄閒聊……

  「哎呦,書墨來了呀。」曹鞠華眯著眼睛和藹地笑著,朝正在偷懶的何書墨說道:「你還知道來啊?別的不說,小趙,今天讓何書墨上深蹲器和臥推器,沒半個小時別讓她下來,再跑個輪胎,甩個大繩,最後讓她爬上7x7那個檯子的圍繩裡邊兒跟你練練,練完記得把檯子上鼻血和口水擦乾淨啊……」

  曹教練賤兮兮地飄過去的時候,跟教練和助教說了這麼一句。

  何書墨簡直欲哭無淚,她是訓練館的學員裡最菜鳥的那個,每次打完實戰都得意識迷離,於是她眼睛一眯打算賣個萌,結果曹菊花師傅把手負在背後,滿身「一代宗師」的氣質走去負一層了。

  於是,今天一個半小時的課,堪稱是她格鬥史上最慘的一次。

  激烈的高強度運動後,她全身的谷氨□胺嚴重不足,渾身都疼,癱在檯子上好久都沒能爬下來……

  八點半,同時下課的還有女子防身術,何書墨被師兄們抬下來,拖著精疲力竭的身子想去洗澡,結果在一樓擠了半天,也沒排上隊。

  不過她是長訓班的學生,又跟曹教練是熟人,所以她跟前台打了個招呼,打算去樓下一個員工休息室的淋浴間沖個澡腹黑NPC。

  背上包包,她慢慢地朝下走,只覺得渾身汗水黏糊糊的,動作很慵懶、散漫地把右臂繞到腦後,解開了紮著頭髮的橡皮圈,抖開來的濕漉漉的黑髮軟趴趴地從右臉披散下來。

  樓下有一大片地面訓練區域,只有四百多平米,沒有樓上那麼寬闊,也更黑暗,所以頭頂數排高瓦數的大燈此時全開著。

  何書墨在下到底的那一瞬間,猛然驚覺出氣氛不對勁。

  那一刻,何書墨乾嚥了口唾沫,把一聲驚詫的「咦?!」吞進了喉嚨。

  樓下,訓練區裡的十幾個男人們全身黑白藍三色的道服。

  而且氛圍顯然很凝重……

  她認得出來,那是巴西柔術的道服,等到她適應了樓下的光線,她才看出來,場地全黑的地墊上的男人們,正在分組兩兩纏鬥,所以氣氛嚴肅,而且她定睛一看,在場的還有兩三個老外。

  而且,最要命的是,那個站著的、身穿全白巴柔道服的男人……

  側影好熟悉!

  「啪嗒」何書墨頭髮梢的一滴汗珠滾落,她竟然都察覺到了。

  以及漸漸脫韁的心跳,像是平原跑馬一樣,一發不可收地迅猛加速。

  她猛地抱住腦袋,狂搖,不不不,這一定是做夢,她出現幻覺了,不然的話,這種孽緣也真是萬分之一,十萬分之一也沒可能的呀!

  一天之內,第二次見到他,還是在這麼詭異的場所……

  顧凜站在她不到五米開外的地方,正在盯著地上一群纏鬥的男人們互相鎖頭,還有幾個在角落裡,正在用頭做俯臥撐……

  何書墨覺得那一瞬間,她對巴西柔術的好感蹭蹭蹭漲了無數倍。

  因為道服實在好看,秒殺跆拳道的、散打的,那些鬆鬆垮垮跟浴袍一樣的版型,以及拳擊訓練服那身背心短褲,一副精力旺盛的流氓地痞樣。

  雪白的顏色,筆挺的領子,袖口兩肩的logo簡直太帥了。

  默默地狠掐了自己一下,她暗罵道:何書墨,現在是你犯花痴的時候嗎?你現在是留下來還是假裝沒看見路過呢?

  耳朵忽然又燙起來,她下午才說過因為他嫁不出這種蠢話,結果晚上就又見到他了,她要不要躲呢?

  她急中生智,踮起腳尖,像老鼠似的,偷偷摸摸地朝著浴室那邊挪去,別的先不說,她現在一身灰不溜秋的訓練服,滿身臭汗的模樣怎麼也不能給顧凜看見……

  幸好何書墨所在的位置靠近休息區,很暗,還有高高的吧檯和沙發遮掩,她的動作並沒有引起人的注意。

  可是她剛走出去幾步,就又覺得動彈不得了。

  何書墨隱約聽見幾句英語,老外說的,嘰裡咕嚕的她一句也沒聽明白,緊接著她聽見開口回答的那個聲音。

  高冷嗓,貴族氣,還淡淡的有點漫不經心的意味。

  何書墨覺得耳朵又癢又軟,舒服死了,天哪,顧凜說英語為什麼這麼蘇!

  蘇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