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何書墨心跳如擂鼓,空蕩蕩的男更衣室裡,四周寂靜得她覺得自己的心跳聲很是突兀。
說出來了,她說出來了!
想嫁給顧凜,啊啊啊,好羞恥,這種話簡直就是炸彈。
顧凜剛才還在一圈一圈解開手掌上纏著的白色拳擊繃帶,這個動作在何書墨眼裡莫名的很帥、很有男人味,然後他聽見這話,手裡的動作停了一下子。
他開始打量起眼前的小女孩。
這個,說想嫁給他的小女孩。
頭髮還沒乾透,髮梢濕漉漉的,似乎因為有水所以髮色顯得更黑,身上穿著那件毛絨絨的外套,手裡捧著一個紙杯子,垂著腦袋。
他雙手纏著的繃帶全都解開了,用修長、分明的長指隨手揉成一團,何書墨緊張得心臟在嗓子眼亂跳,有點窒息。
顧凜又走近了幾步。
別再近了!
何書墨簡直想尖叫,他剛訓練完,身上還有淡淡的汗水味道,荷爾蒙侵蝕她所有的感官,簡直讓她渾身又麻又酥,恨不得立刻癱倒在地上,在他的腳邊化成水。
顧凜看了她一眼,沒說話,伸出長臂,打開何書墨臉頰旁邊最近的那個櫃子,把繃帶塞了進去,然後動作絲毫沒有猶豫地「啪」的一聲關上櫃門。
男更衣室的門現在被反鎖著,光線昏暗,面積狹小的室內,只有她和顧凜。
那清脆的一聲關櫃子門的聲音,顯得很響亮。
櫃子門一閃,他好整以暇地捕捉到那個像是一尾游魚一樣,在觸碰到他回望的眼神時,倏忽游開的黑瞳。
何書墨屏息住,不敢仰起臉看他,因為顧凜正在靜靜地垂眸看著自己,要開口的樣子豪門暗欲:冷梟...。
「說到哪兒了?哦,你想嫁給我……」顧凜停下所有動作,幽幽地像是自語。
何書墨呼吸一沉,缺氧得像一條瀕死的魚,為什麼他的嗓音這麼低糜這麼撩人,絲柔又清冷,卻說不出的魅惑,讓她聽得渾身一顫。
「我的確該結婚了。」他冷靜地說,語調沒什麼感情起伏。
誒?何書墨的心又是猛地一下,被吊到了喉嚨!
「但是你……太小了。」
他的聲音微微壓低,六個字吐出來,讓何書墨覺得耳朵又麻又酥,渾身都要化掉。
咦?自己這是被他拒絕了嗎?
可是……嗯?怎麼一點都不難受……
何書墨瞪大眼,愣住了。
她幾乎是心知肚明他會拒絕自己,可是她千想萬想,沒想過這種拒絕方式!
不過,她太小了,他說的也沒錯就是……
何書墨囧了囧,難道他不該說他壓根兒不喜歡自己,或者說他心裡還有別人,因為年齡小的話,她會長大啊。
「話都說完了?」顧凜沒動,瞅住她,淡淡地問道。
「沒!我還沒說完……」何書墨一激靈,差點去抓他的衣服。
「那你繼續。」
何書墨開始醞釀,打了個腹稿,鎮定了一下呼吸,抬眼看他。
好激動,好緊張。
她看著他的臉,鬢角邊的黑髮,劍眉,鳳眼,英挺的鼻樑,漂亮的薄唇,何書墨覺得自己鬼迷心竅,走火入魔了。
師兄們對她說過:師妹啊,你追人,就隔了一層氧和二氧化碳。
氧和二氧化碳?
何書墨沒說話,深深地喘了幾口氣,微微翕合的薄唇顯得很紅,一雙濕潤的鹿眼望著顧凜,然後她二話沒說,猛地一個箭步,兩腳邁開,撲了上去!
距離很近,因為他太高,她直直地撞上他的胸前,撞進他懷裡。
然後,她一把摟住顧凜的窄腰,死命地不肯撒手那種,很緊很用力。
因為被撞了一下,顧凜身子一晃。
晃動那一瞬間,他的劍眉蹙了一下,斂了斂長目,抿了下唇,眸子裡閃過一絲光亮。
再下一秒,他微垂下眼睛,看見自己胸前像只樹袋熊一樣緊緊摟著他的何書墨,兜帽後面那兩個貓耳支愣著,毛茸茸的,還有一頭要乾未乾的烏黑中分長髮,緊貼在自己胸口的臉,看不見表情,露出一片紅透的顏色。
何書墨簡直要炸了。
抱住了?抱住了?抱住了?!
她得說話啊……啊啊啊!她剛才的腹稿在哪裡?一沖動全忘了!
「顧,顧,顧……」她在猶豫到底要叫什麼,顧先生?顧教官?顧館長?
「顧凜……」她有點曖昧地,又像是撒嬌,軟綿綿地喊了他一聲全名貼身丫鬟太難訓。
沒有回答。
何書墨的心跳超速,一路猛飆,血液都往腦門湧。
「我是真的喜歡你,我……我下個星期就滿十八歲週歲了……」何書墨抱著顧凜的腰,臉緊貼著他薄薄的訓練服,熨帖著的溫度和味道,讓她要瘋。
顧教官的味道真的好迷人啊!
而且,抱上去,觸感好爺們兒……腹肌什麼的……
因為激動,她手裡的那杯給他送的水還沒送出去,就全灑了,濕了一手。
抱也抱了,說也說了,她越抱越沒底氣,又害怕顧凜不高興,只好慢吞吞地、很窘迫地把兩隻手臂鬆開,然後晃晃悠悠地站直溜了,手裡拎著一隻濕噠噠的空紙杯,慢慢地抬起眼。
顧凜身上的衣服被她剛才一抱,弄得有點亂。
他挺拔地站著,還是那樣,神色淡淡的,只是眼睛微狹著,凝望自己的眼神多了些熱度。
何書墨被他看得好害羞。
然後他微挑了下眉梢,弧度很小,黑眸裡的神色添了一筆認真。
何書墨簡直暈得不行不行的……
「就這麼喜歡我?」顧凜涼涼地,冷靜地開口:「我還沒洗澡,你不嫌汗味兒?」
話說得多了,顧凜語調裡的京腔更明顯了,平仄之間,漫溢出一點漫不經心的慵懶。
「嗯,我、我喜歡你的汗味兒……」(*/w\*)。
隨即一轉臉,她簡直想把自己的舌頭咬下來!
何書墨,你在說什麼啊,你抱就抱了,你還這麼痴漢?!
不行了,見好就撤吧,不然等下他真的開口徹底拒絕了,她一定得傷心死,畢竟她這麼主動抱上去,又是賣萌又是撒嬌的,還被拒得那麼乾脆的話,她真的想一頭撞死。
「總之,我下個星期就18歲啦,再過兩年就能嫁給你了,你,你考慮考慮吧……」何書墨低著頭,卻不失氣沉丹田地說出一句好蠢好蠢的台詞,然後也不敢抬頭看顧凜,跺了下腳,拔腿就朝著更衣室門口跑。
開鎖,拉門,何書墨一溜煙兒跑出來時,差點被嚇一跳,門口圍著好幾個男人,似乎沒去洗澡,跟那兒聽牆根呢……
「嫂子好。」那幾個人立刻面露嚴肅,立正,有一個還對著何書墨敬了個禮。
何書墨看了眼他們,臉紅得更厲害,順著牆根兒,從樓梯上跑上樓去。
……
「哎,咱們教官時間有點快啊。」有人偷偷摸摸地說了句。
「怎麼?你覺得剛才顧教官跟嫂子在更衣室裡……在幹什麼?」壞笑聲咯咯咯地響起來。
***
磨磨蹭蹭地去衛生間呆了一會兒,何書墨再次溜回一樓的休息區。
玻璃茶几上擺滿了宵夜,一股濃郁的大排檔味道撲面而來,何書墨面紅耳赤地出現時,賀蘭剛贏了一把牌。
曹鞠華腦門上貼上兩道白紙條,掃了一眼魂不守舍的關門女弟子:「墨啊,你不吃飯?你才17歲正長身體呢,你回頭發育不好你哥又得說我……」
曹鞠華沒說完,平常逆來順受、支支吾吾的小師妹忽然炸毛了,何書墨瞪了他一下:「17歲怎麼了厲少霸愛:囚寵...!有些外國小女孩14歲就能結婚生孩子了!我都17歲了我喜歡誰不正常嗎?!」
誒?
此話一出,四個男人通通放下牌,都來了興趣。
這是,師妹有情況了?
「哎呦師妹,忘了你祖上是老毛子了,好像俄羅斯少女14歲就能結婚了,戰鬥種族就是牛。」周慶喜哄師妹一向有一套:「說說,你怎麼了?」
「我,我沒怎麼,我就是告白然後被拒絕了。」何書墨蓬著一腦袋亂毛,坐下來,隨手拿了一根牙籤肉。
「呵,哪個沒長眼的,敢拒絕我們師妹,跟丫拼了!」歐陽起蕭一激動,把臉上的白條兒都扯下來了。
「你先告訴我們,人家怎麼拒絕你的?」還是賀蘭比較淡定靠譜兒,一抬胳膊拉住歐陽,朝何書墨問道。
「他說,我太小了。」何書墨用牙齒咬住肉塊,一扯,撕掉一小片兒,嚼了嚼,味同嚼蠟。
「哎呀,這沒關係的,你看你這還沒長大呢,回頭二師兄多給你買點木瓜,你天天吃啊,再多喝點豆漿……」周慶喜晃了晃臉上的肥肉。
歐陽起蕭聽完,皺著眉打量起何書墨被衣服裹得嚴嚴實實,看不見任何曲線的前胸:「還行啊,不是很小啊,雖然你罩杯比二師兄略單薄了些……」
「說什麼呢,三師弟,你找抽呢!」
「我這不是安慰師妹呢嘛……」
何書墨朝他倆翻了個白眼,順起桌子上沒用的一次性筷子,「啪」的一聲拆開,把兩根筷子來回摩擦,抖落木屑。
「墨啊,你忘了你哥怎麼說的了,他出差之前交代為師,讓為師好好照料你,說的最多的,就是讓你不要早戀,你……」曹鞠華說著說著,還沒說完。
何書墨當時筷子在小菜裡夾起一大把,剛塞進嘴裡,就「噗」了一聲,然後劇烈咳嗽起來,差點嗆了個半死。
顧凜洗好了澡,換上便裝,一臉冷掉渣地出現在休息區。
黑色外套和長褲,手臂夾著摩托車頭盔,他冷酷的眼神掃了一眼圍著玻璃茶几吃宵夜的人。
「誒,小顧,今天走得挺早啊,我知道你從來不吃外邊的飯菜,我就不留你了……」曹鞠華對著顧凜說道。
顧凜沒回答他,邁開腿,又朝著休息區走近幾步。
何書墨吃了一口好辣好辣的小菜,直接躲到桌子底下去了,此時被賀蘭拉上來,還在一邊「咳咳咳」一邊狂灌水。
好丟臉,她就不能哪次被他撞見的時候,特別有氣質特別仙姿綽約一回嗎?
她喝完水,這才羞答答地抬起臉。
他在桌邊站定,所有人都仰著脖子看他,他卻神色涼涼地只盯著滿臉通紅的何書墨,然後從黑色長褲口袋裡摸出一串鑰匙,上面繫著的龍貓玩偶,正在咧著嘴呲牙壞笑。
他把鑰匙劃出一道弧線丟給何書墨,聲線清冷地說了句:「你落在更衣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