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開……
「哎,多了五十。」司機師傅數好錢,很有耐心把多出來的那張五十遞迴去,回應他的,是一聲「砰!」的關車門的巨響。
那個穿著黑色滑面風衣的男人已經氣急敗壞地離開了。
「哦呦,這是……一大早尋仇去的呀……」司機看了眼那個年輕男人高大的背影,只見他大步流星、罵罵咧咧地朝著街道深處走去。
回想起這位乘客剛才亂跳的青筋以及捏得喀喀作響的拳頭,司機趕緊倒車駛離,覺得今天新聞說不定會報導這附近發生命案什麼的……
此時,街道盡頭的日式旅館。
盛言一夜沒睡,他開的這家小旅館地處偏僻,門面隱蔽,現在又正是淡季,最近生意冷清,當晚攏共也沒幾個人住,但是凌晨兩點值班經理來替自己時,他還是忍住睡意,沒回去睡覺,因為實在太好奇了。
能親眼看見顧凜的女朋友什麼的,這不是撞鬼的概率嗎?
他倒是很想看看顧凜今天跟女朋友一起出房門的時候,是什麼樣詭異的場景。
結果盛言失策了……
早上五點多,這貨居然自己一個人出來了,問他要早飯送回房間,然後說他要去上海的訓練館拿行李……
他看著顧凜取車離開,從頭至尾「顧美人」的表情跟平日沒任何區別,冷得掉冰渣似的現代修道生涯。
估計顧凜這個死悶騷就是偶爾溫柔,也只對他女朋友一個人吧,談戀愛之後跟之前完全沒什麼變化啊……
窩在前台玩了一宿電腦,頭昏腦漲的,顧凜離開之後,盛言又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小時的遊戲,忽然聽見前廳的門被推開,碰到鈴鐺的聲響。
門口,一個身材很高,眉眼俊朗的男人走進來,氣勢洶洶的,就像是走路帶風似的,衣擺和褲管都帶著一股子肅殺之氣……
看見進來的人滿臉來者不善的神情,盛言剛想問他是來住宿還是幹嘛,他已經走到櫃檯前站定,然後靜靜地逼視著自己了。
盛言倒吸了一口涼氣,眼前這個濃眉大眼的男人,怎麼好像眼睛往外冒紅光似的?
二話沒說,「啪」的一聲,一張□□拍在前台上。
盛言瞪大眼珠子,「誒」了一聲,嚇得膽子都要破了……怎麼回事,警察來了……
「幫我查一下,我找一個叫顧凜的……」他聲音低沉,但是似乎火氣很大,極力壓抑了一下還是咬牙切齒的。
「這個……」盛言嚥了口唾沫:「您找凜哥,有事兒?」
「你認識他?」何律新眼睛閃過一絲凶光。
「對,認識,他,他前腳剛出去,您可以在這兒等……」盛言說話都結巴了。
「那我等會兒再找他也行。」他打斷盛言的話,眼睛裡的光咄咄逼人的:「今天不宰了他我不姓何了,跟他姓顧!先不說這個,你老實交代,他誘拐我妹妹去哪個房間了?」
「嗯?」什麼鬼?
盛言算是腦子轉得比較快的,回想起昨天那小姑娘的身份證,確實也姓何,頓時就明白什麼意思了,天哪嚕,這是人家女孩兒親哥來了!
「就櫻花後邊兒那間,哎,哥們兒,您還是先冷靜下,顧凜剛出去……」
「冷靜你大爺。」何律新氣得肺要炸了,剛走出去幾步,忽然又停腳,轉過頭陰惻惻地來了句:「你是老闆?」
「嗯。」
「先知會你一聲,一會兒裡面有什麼動靜都別報警,還有,」何書墨冷冰冰地說道:「砸了什麼東西的話,算顧凜賬上。」
盛言聽得一哆嗦,這是要打架啊,把自己地盤兒當修羅場?
何律新邁開腿就大踏步地朝著院子裡走,走出一股「神魔難擋,火焰四射」的氣勢。
看見他消失,盛言趕緊「啪」的一聲合上電腦,到處摸手機,打算給顧凜打電話,翻出來手機剛要撥通,忽然想起來:不對啊,顧凜這傢伙星期二不開機啊……
***
何書墨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人了。
虧她還幻想過無數次第二天早晨醒來,陽光灑在顧凜的睡臉上,照亮長長的睫毛和挺直的鼻樑,她能偷看兩個小時也不帶眨眼的。
最好還能偷摸摸地先爬起來去洗漱、化妝,然後假裝自己依舊是純素顏,再鑽進被窩,等他醒來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她凹好表情的紅撲撲的小臉……
或者她湊上去,偷親一口,他恰好在被她親的時候睜開眼醒過來,大早上呢,有點難耐,直接像言情小說裡一樣,翻身把她壓在身下,晨光蕩漾,對影成雙……什麼什麼的……
哎呀,羞死了,她捂著臉,暗戳戳地痴漢了一會兒,才頓時收斂腦洞,沒了笑意,眨巴眨巴眼,發現現實根本不是那樣女配拯救系統。
顧凜居然不見了!
她頂著一腦袋亂毛坐直,看著眼前一片狼藉的被窩,自己睡覺好像不怎麼老實,整個人醒來的時候,是橫躺著、四仰八叉的睡姿。
而且,顧凜人呢……
何書墨失望透頂,坐在榻榻米上摳腳,最後徹底醒了,只好爬起來先去盥洗,收拾頭髮、化好妝,然後在推開餐廳的門時,發現桌上放好的早餐。
「哎呀媽呀……」何書墨望著桌上的各種三明治、面包和飯糰,雖然都是冷食,但各種各樣都有,看起來很好吃。
她目瞪口呆,這是讓自己先吃飯的意思?
還體貼啊,就知道顧凜的男友力簡直爆棚到天際啊……
稀里糊塗地吃好了飯,何書墨打開行李箱,拿起來之前就搭配好的今天該穿的衣服,開始換。
結果手剛剛勾上內衣的小扣子,就聽見一陣幾乎要把門拍碎的敲門聲。
「嗯?」何書墨飛快地套上衣服,一邊朝著門口走,慌張地問道:「誰啊?」
一陣沉默,何書墨剛想看貓眼,就聽見門外一聲低沉的:「客房服務。」
一大早的……服務什麼呀?
何書墨扯了扯穿得亂七八糟的衣服:「那個,等我穿下衣服啊……」
飛快地套好衣服,整理一下髮型,何書墨一把打開了門。
門縫敞開,那一瞬間,她覺得當頭就是一盆冷水,澆得她渾身冰冷,然後那個盆還被直接丟在地上,砸了個光啷啷。
這不是……
這熟悉的化成灰她都認得出來輪廓的臉,挺帥的,只是完全沒有平常欠揍的表情,反而有一種自己從來沒見過的嚴肅,那一雙跟自己相似程度99%的萌萌的大眼睛,此時滲透出靜靜的,「卡嚓卡嚓」將周圍空氣結成冰的怒意。
她什麼都沒說出口,就被搶先了。
「何、書、墨……」何律新站在門口,扒著門縫,半張臉藏在陰影裡,跟要殺人似的,所有話都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怒氣值已經炸了。
沒回過神,何書墨嚇得低低地:「哥?」
何律新忽然,像是電影閃靈裡的經典鏡頭一樣,從門縫裡猛地擠進來,低著頭,狠盯著何書墨,似乎氣得有點意識迷離了。
「你……翹課,關機,失蹤,一個人坐火車,跑到上海,你……跟一個男人在外面過夜……你,你簡直氣死我了……」何律新一邊說,一邊步步走進來,似乎是大爆發之前的寧靜,又或許是氣瘋了暫時沒想起來怎麼收拾自己妹妹。
「啊,媽呀……」何書墨回過神的一瞬間,撒開腿就往屋裡跑。
衣服後領子一把就被何律新抓住了,何書墨撒開蹄子亂踹,想跑都沒地方跑了!
完了,她從小到大家教嚴得跟鐵壁一樣,其實她也不反感,畢竟她整天傻乎乎的除了學習沒別的事做,因為人緣不好,不善交際,一個好朋友也沒有,更別提閨蜜了,她除了補習班、格鬥課,就沒在節假日出過門,從來沒有出現過新聞聯播開始放了她還沒回家,坐在飯桌前扒拉碗裡的飯的那種特殊情況修真之萬受無疆。
結果,第一次談戀愛,跟男朋友出來……過夜……就被抓了。
何律新不瘋才怪呢!要是被她老爹知道了,她的腿要被打斷了……
雖然她真的什麼也沒做,但是情況看起來,完全不是那樣!
何律新揪著何書墨走進房間裡,簡直被畫面衝擊得差點暈厥了。
凌亂的被子,到處亂丟的衣服和睡衣,攤開的行李箱,浴室裡傳出來的沐浴液的香氣,最可怕的是,那兩床被子豔紅豔紅的堆在一起,跟新婚之夜一樣!
何律新一手撫額,從來沒想過,自家的白菜被拱了,會以這種方式……
他都想好在自己心肝寶貝、純潔無暇的妹妹的婚禮上,發言陳詞,威逼利誘,讓那個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祖墳上冒了一百年青煙,積了大功德這輩子才娶到自家妹妹的傻逼簽好各種不平等條約,再立下最惡毒的誓言,他才勉強同意他把自己家的白菜拱走。
結果呢,這簡直就是……嗶了狗了!
興許是因為緝毒大隊呆久了,眼睛毒得太厲害,何律新正在蒙圈,掃視了周圍一遍,眼睛跟掃瞄儀使的,一打眼就看見攤開的行李箱裡那個……他覺得18歲孩子都不該用純潔清澈的眼睛看見,看見了就受到了來自社會的惡意、成人的污染的,那盒包裝刺眼的盒裝物時,他整個人就要暴走了。
「那是,竟然這麼齷齪……」何律新氣得手指發抖,指著盒子罵道。
何書墨的心咯登一下,泥煤,這怎麼解釋,怎麼解釋,說自己有賊心沒賊膽,還是把舍友賣了交代實情,可是誰信啊?!
「不是,那個,那不是我買的……」何書墨趕緊解釋,渾身冷汗。
「肯定不是你,怎麼可能是你……」何律新咬牙切齒地念叨著:「顧凜,他簡直就是個禽獸!」
何書墨懵了,不是那個意思啊,她說的是實話,確實不是她買的,但更不是顧凜買的啊!
何書墨解釋:「也不是他……」
話音未落,忽然,房間門口傳來推門的聲音。
很細微,但是很熟悉的腳步聲,何書墨那一瞬間,簡直要囧死自己……
顧凜回來了。
聽見聲音,何律新一邊揪著何書墨,一邊慢慢地、怒氣衝衝地朝著門口轉身,在看見來人的那一瞬間,怒氣值已經達到了120%,簡直一觸即發。
昨天晚上,顧凜,他對自己年僅18歲的、小幼苗、小天使一樣的妹妹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他竟然依舊那麼氣定神閒的走進來,他簡直不是人!
何律新氣得發綠的眼睛,看見顧凜靜站在原地,看著自己的眼神微微頓了下,還蹙了下眉。
他長得是挺好看的,但是好看有個屁用,欺負人欺負到自己妹妹頭上來了!
以為他是擺設啊?!
何律新一把鬆開何書墨,撣了撣衣服,開始捲袖子:「姓顧的,你還有膽子回來……」
顧凜蹙著眉,看著眼前何律新捲袖子,然後低了一下頭,有點無奈地抿了抿薄唇,再次抬起眼,平靜漆黑的眸子裡神色淡淡的,慢慢開口:「要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