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說些什麼做些什麼,原本在加油站中休憩的人,突然接二連三地跑了出來,一邊跑一邊發出滿是驚駭意味的叫聲。
「……」夏黃泉才看到他們的第一眼,心中猛然一驚,原本就握得不怎麼緊的碗,「啪啦」一聲從手中墜落,砸在地上碎成了幾塊。
「那裡出了什麼事?」商碧落非常應景地提出這樣一聲疑問。
可惜夏黃泉絲毫沒將目光放到他身上,他也自然不會知曉,在夏黃泉那只獨特的「黃泉之眼」中,此刻倒映出的景象與他所看見的截然不同——死氣!濃烈的、灰黑的、越來越深遂的死氣從那裡的每一個人身上散發出來,男性,女性,老人,孩子,沒有一個人可以從這濃郁的漆黑氣體中逃脫。
明明之前還沒有的,怎麼突然會變成現在這樣?
她連忙扭頭,看向車玻璃中的自己,沒有,再看商碧落,依舊沒有。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等等……
夏黃泉猛然想起之前羅曉玉端過來的那碗湯,會是原因嗎?那碗湯裡真的有毒藥?她拍了下腦袋,想些什麼,這種時候還有什麼比親自去看更有說服力的?
「我過去看看,你管好自己的小命!」丟下這麼一句後,夏黃泉快步朝加油站的方向跑去。
「好,不用擔心我。」
「……」被噁心地一個哆嗦的她轉過身怒吼,「少給我自作多情啊混蛋!」
商碧落攤了攤手,隨即側靠在駕駛座上,注視著喧鬧聲響起的位置,那裡很顯然在演出著某場精彩的戲劇,卻不能直接觀看,實在是有些遺憾。
但他不知道的是,已然觀看到一切的夏黃泉,卻寧願自己從來沒看到過。
「啊!!!」
「救……救救我……」
「哇……」
尖叫聲,哭訴聲,求救聲,亂成了一團。
夏黃泉很輕易地推開亂糟糟的人群,終於明白一切的緣起,而後,猛地摀住了嘴巴。
一位年輕的母親倒在地上,胸前的衣襟敞開著,看得出,她剛才在給懷中的嬰兒餵食,或者說,她現在依舊在給孩子餵食,只是……孩子所需要的,從乳汁變成了血肉。
原本純潔無暇的嬰兒,此刻正大口大口啃食著母親的胸口,夏黃泉曾經聽說過,□是女性身上最美味可口的位置,因為有著豐厚的皮下脂肪,尤其是哺乳期的女性,吃起來甜香中還夾雜著淡淡的乳香。當時她一聽完,就把某個號稱「普及知識」的變態同學毆打了一頓,卻沒想到,有一天,她會親眼見證這一幕。
「救……救命……」胸口被咬地一片血肉模糊的女性抬起手,語調虛弱地求救著。
也許是因為這一幕太過駭人,以至於其餘人在剛才一時間失去了應對的能力,直到此刻,才有人搶先反應了過來。
「快救人!」
「把它打到角落裡,別落到其他人身上!」
「剩下的老人、女人和孩子都出去!」
一陣手忙腳亂之後,嬰兒喪屍被遠遠地打到了休息室的角落中,仰面躺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直到此刻,它的口中依舊在不停地咀嚼著從母親身上咬下的血肉,「嘎吱」「嘎吱」的聲音不斷響起,在場的所有人只覺得頭皮一陣陣發麻。
「孩子……我的孩子……」好不容易被救下的母親,不知從哪裡得到了力氣,突然翻了個身,掙扎著朝角落裡爬去,「我的孩子……」動作間,鮮血不斷地從傷口中湧出,她卻彷彿不知道疼一般,十指緊緊地扣著地面,一點點地爬著。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夏黃泉的腦中突然閃過商碧落曾經寫在紙上遞給她的話——被咬是最常見的病毒傳播手段,但未必是唯一一種,傷口被喪屍血接觸,或者食用喪屍血肉,都有可能被感染。
那碗湯中……人呢?!
她用目光在屋中四處搜尋,並沒有找到羅曉玉,這才想起,之前男人們讓女人離開了,對方應該是那個時候離開的。
幾下過後便費勁了力氣、只能趴在原地喘氣的女性回轉過頭,用祈求的目光看向站在原地的黑衣女孩,流著淚說道:「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抱歉。」除此之外,夏黃泉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的孩子,沒有被咬……為什麼會變成喪屍?為什麼?」
「……」
夏黃泉無言以對。
不會有錯,羅曉玉在湯中加了喪屍的血,也許這是他們夫妻商量好的。商碧落的推論也沒錯,食用喪屍血肉的確會感染,然而,有一點出了差錯,那就是,人感染喪屍病毒後,因為體質的差別轉換的時間會有長有短,嬰兒的抵抗力毫無疑問是最弱的,所以……才會發生現在的情況。
就在此時,外面突然傳來了這樣的叫喊。
「阿玉,你在做什麼?!」
「你怎麼把王瑞放開了?」
外面羅曉玉的舉動無疑證明了夏黃泉的推測。
原本停留在屋內的男人們,聽到這聲響紛紛跑了出去,偌大的屋中,瞬間只剩下掙扎著爬行的母親,變為喪屍的嬰孩,以及……任強和夏黃泉。
「小夏,你先出去吧。」一直沉默著的任強突然開口。
「可是……」
「出去吧。」任強對她笑了笑,夏黃泉注意到,他微笑間,握著斧頭的手緊了緊,似乎下了什麼決心。
「……我明白了。」夏黃泉終究是點了點頭,轉身走出去房間,將空間留給了他們。
她離開後,女人再次微弱地喊道:「強哥……幫幫我……」
「好,我現在就幫你……幫你們……」任強重重地點了點頭,握緊斧頭,緩步走到奄奄一息的女性身邊,俯視著她瞬間充滿希望色彩的雙眸,低聲道,「解脫!」
說罷,他手中的斧頭高高舉起。
有人傷悲,自然也有人得意洋洋,比如此刻的王瑞,比如此刻的羅曉玉。
面對著其餘人的責問,羅曉玉只是冷笑,沒有開口。
倒是重新恢復自由的王瑞扭頭誇讚身旁的妻子:「阿玉,做得好。」
「王瑞,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哪怕再遲鈍的人,此刻也應該能覺察出不對,
王瑞嗤笑出聲:「沒什麼意思,只是把大家都變成和我一樣而已。」他一邊說著,一邊彎下腰,用沒有中彈的手一把掀開自己的褲子,那塊已經快要凝固的傷口附近,有著明顯的擠壓痕跡,「還記得你們之前喝的湯嗎?味道好不好?我和阿玉可是精心為你們添了好料啊,哈哈哈哈……」
伴隨著他狀若癲瘋的笑聲,場面瞬間寂靜了下來。
「不僅是你們,還有他們!」王瑞伸手指向商碧落,臉色有著扭曲的快意,「瘸子,那碗湯的味道好不好?哈哈哈……」
「誰知道呢?」商碧落仿若沒有覺察出那話語中充斥的惡意,十分輕鬆地將一手架在車窗上,微笑道,「雖然很想品嚐一下味道,但很可惜,黃泉完全不肯讓我喝別的女人做出的東西。」
「……」夏黃泉心中的悲憤淒涼瞬間一掃而空,餘下的只有濃濃地想要揍人的慾望。
黃泉是什麼啊混蛋!
別給我隨便叫得那麼親熱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