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視著被自己揍成蝦米狀的某混球,夏黃泉靈機一動,頓悟了——這傢伙身上的死氣不會就是這麼出來的吧?因為他嘴賤所以挨她揍,所以揍著揍著就死……怎麼可能?!
她略心虛地低頭瞥了眼商碧落,應該不至於……吧?不管怎麼說她下手還是很有分寸的,以後莫非要盡量減少揍他的次數?可是這真的不由她做主啊,每次一看到他得瑟就情不自禁,咳,那個啥。
想到此,她有意識地伸出手戳了戳某人的腦袋:「喂……還好嗎?」
青年緩緩坐直身體,眼神無奈地掃了她一眼:「勉強還活著。」
夏黃泉左看右看,還是有點不太放心,於是彎下腰十分不把自己當外人地一把扯起了青年的上衣。
商碧落倒吸了口氣,簡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反抗在暴力面前不過是輕微的掙扎,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女孩仔細看了看自己肚皮上的淤青,又摸了摸抓了抓撓了撓,確定有沒有別的問題,才鬆了一口氣般地放下衣服——她能不能有點自覺?尤其是他們剛才還進行了那樣一番對話。
Boss君的心中浮起強烈的挫敗感,認真來說,即使是明曉自己心意的現在,偶爾他也想一把掐死她,比如此刻。
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的夏黃泉臉不紅心不跳地對上青年的目光,不知為何突然覺得有些尷尬,她輕咳一聲,強作鎮定地拍了把桌子:「所以你以後別再挑釁我知道嗎?!」
而後她就聽到青年涼颼颼地回答道:「當你想打我的時候,任何舉動都會被理解成挑釁。」
「……」
商碧落看到女孩的神色從震驚到糾結再到如同下定了什麼決心,她說:「好吧,我以後……」
青年嘴角微勾起弧度。
「揍你的時候盡量每次換個地方!」
「……」弧度木有了。
夏黃泉很能體會Boss此刻的糾結,因為她也很糾結,揍他已經成為了生活必需品,怎麼戒?
商碧落半真半假地歎了口氣:「這算是給我死前最後的溫柔嗎?」
夏黃泉臉色微變,驚訝地看向青年:「死?為什麼你覺得自己會死?」難道說他又背著她做了些什麼不好的事情?所以才導致了他的悲劇?
正疑惑間,青年的手指突然撫上她沒有戴眼罩的琥珀色眼眸:「你說過,這隻眼睛能夠看到未來,突然說要一秒不離開我身邊,難道不是因為我處於危險之中?」
「……」還真是個敏感的男人。夏黃泉深吸了口氣,微微合了合雙眸,再次睜開時,屏去了一切不安與迷茫,她伸出手按住青年的腦袋,微湊過去堅定而認真地說道,「不會讓你死的。」他是她回家的希望,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它破滅。
「咚!」心臟像這樣。
——這個女人。
「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咚咚!」快速跳動。
——說出這樣的話。
「都一定不會讓你死。」
「咚咚咚!」持續加劇。
——就是在……
「違反規則。」
「哈?」夏黃泉呆住,這個時候他難道不該感動地淚流滿面,小鳥依人地投入她懷中「嚶嚶嚶嚶」哭泣……呸!這個詭異的思路是怎麼回事?
商碧落伸出一隻手指頭,將女孩的臉孔推開:「太近了。」
「所以?」
「看著很嚇人。」狩獵的人應該是他才對,她卻無知無覺地射出了第一支箭,毫無疑問,這是在犯規。
「……喂!」她年紀輕輕地又沒皺紋毛孔又不粗大哪裡嚇人了混蛋!這是剛表白過的人該說的話嗎?果然他是在耍她,怎麼辦……又好想揍人了。
夏黃泉情不自禁地捏起了拳頭,發出了讓人頭皮發麻的「嘎吱嘎吱」的聲響。
這天下午,蘇玨難得地提前回了家,雖然南地在這場耗費時間並不長的轟炸中文明盡毀,重建需要相當長的時間,但如果真的能消滅喪屍及病毒,這樣的代價並不是不可以付出的,相對於死物,沒有什麼比活著的生命更加重要。
畢竟,誰也不知道病毒會不會再次變異——增加空氣中的傳播距離或者變成其他傳播方式。而且,對於北地來說,五百萬人的日常需要並不是一個小數目,可以承擔得了一時,但不一定能一直承擔下去,更何況人口並不是恆定不變的——大家都需要南方的土地。
然而,即便清楚地知道這件事,即便理智可以接受,對於很多人來說,這依舊是感情上難以過去的一道坎,因為,那曾經是很多人的家園,可能從祖輩開始,一代代地在那裡繁衍生息,從睜開眼見到第一縷陽光的那一刻起,所有記憶都與它息息相關,家人、朋友、教師、同學、歡笑、淚水……這些並不是輕易可以忘記或者說拋棄的。
今日的W市,蔓延著一股厚重的悲傷。
人們都在心中哀悼著,那被和病毒一起夷為平地的南地,以及那一起被埋葬了的過去,雖然曾經覺得它太殘酷太不美好,現在回想起來,大多數人都會在心酸中微笑。
為什麼總是在生死關頭才能意識到平凡的偉大呢?
為什麼總是在生死關頭才能意識到被忽視的愛呢?
為什麼總是在生死關頭才能意識到……誰才是這個世界上最關心愛護自己的人呢?
可惜,對於這座城市的很多很多人來說,後悔就真的只能變成後悔——往事從不可追。
夏黃泉和商碧落來自異世,蘇玨原本就是北地人,然而言必行,他的過去……無人知曉。
唯一知道的只有,在蘇玨回來時他還很開心,興沖沖地提了一些物資出去,說要換些好東西回來吃——如果說商碧落是靠冰冷的機器在雲端觀察著城市的話,那言小哥毫無疑問深入人群,用「人之間的交往」結成了一張網,流傳在這個城市的消息,他總是很快能探聽到。而交易物品時,也總能獲得最大的利益,簡單來說,他就是個「管家婆」,把財務交給他大家都很放心。
然而,他回來時卻有些失魂落魄,忘記交易物品不說,帶出去的物資也不見了,他為難的神色讓其他人都沒再問下去,接下來,他做飯時甚至還差點把作料放錯,如果不是夏黃泉抱著學習的念頭站在他身邊,晚餐差點就悲劇掉了。
於是這一天的晚飯時,氣氛很奇怪。
平時話最多最愛活躍氣氛的人一言不發地呆呆扒著飯,甚至菜都不怎麼夾,蘇玨和夏黃泉時而擔憂地看著他,卻深怕他尷尬地不敢多看,商碧落倒是有些許好奇,卻沒有其他兩人那樣強烈,因為他總有得知的辦法。
夜間,見言必行洗完澡關上書房的門睡覺,有兩個人鬆了口氣。
「還好他洗澡的時候沒把自己淹死。」夏黃泉擦汗。
「到底是出了什麼事?」蘇玨皺眉。
夏黃泉的目光轉向商碧落,青年同樣回望著她,目光閃了閃,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她居然什麼也沒說,反倒轉而看向蘇玨:「阿玨,接下來還會再進行轟炸嗎?」
「那個啊,應該已經結束了。」一提到這個,蘇玨的神色再次有些黯淡,雖然他不是南地人,但大學的四年足夠他將那裡當成第二故鄉,故鄉被毀,沒有人會覺得愉快,片刻後,他才從深思中反應過來,略帶羞赧地笑了笑,「不好意思,走神了。」
「不……」夏黃泉搖了搖頭,「你不舒服的話就早點休息吧,這些天也太累了。」連家都沒時間回。
「沒什麼的。」蘇玨微笑起來,伸出手揉了揉女孩的腦袋。
一旁的商碧落微瞇了瞇眸,輕輕撫摸著袖管中匕首冰冷的刀刃。蘇玨一無所覺,倒是夏黃泉,仿若意識到了什麼一般,瞪了他一眼。
雖然嘴上說著不累,但實際上精神和肉體都十分疲憊的蘇玨很早就休息了,他睡得很熟,以至於連夏黃泉溜到床邊都沒有發現,女孩晃了晃,再晃了晃,確定他真的睡熟後,彎下腰幫青年理了理被子,悄悄地跑了回去,輕盈地跳到商碧落的床上盤腿坐好。
身著睡衣的青年如往常一般靠在床頭看書,漆黑髮絲在燈光下看來格外柔順,大約是因為有些長了的緣故,左耳邊的髮絲被他掠在耳後,捧著厚重書籍的白皙手指修長而指節分明,翻動間充斥著一種充滿書卷氣的美感。
「有事?」不可否認,商Boss此刻的心中並不怎麼愉悅。
「廢話,沒事我過來幹嘛?」同樣身著睡衣的夏黃泉給了他一個白眼,靠過去嗅了嗅他而後輕哼出聲,「湊近聞臭死了!」毫無疑問,她還在記白天的仇。
「……」
就在此時,女孩偷偷摸摸地從枕頭下面摸出了筆記本電腦,湊到商碧落耳邊輕聲說道:「我偷偷從書房拿出來的,厲害吧?」
女孩淺淡的呼吸近在耳畔,吹得他有些發癢,更帶著一種讓人蠢蠢欲動的蠱惑。
但是……不行,現在還不是時候。
商碧落手指悄無聲息地緊了緊,垂下眼眸,細密的睫毛在燈光的照射下灑落一層淡淡的陰影,他突然開口問道:「你是想知道言必行反常的原因?」
「當然啊!」就算再二那也是她的隊友,只能被她欺負!
「那麼,那個時候為什麼不告訴蘇玨呢?」關於他可以監控整個城市這件事。
「啊?」夏黃泉詫異地歪了歪頭,「你不是不想其他人知道嗎?」她覺得自己肯定沒會錯意……難道真弄錯了?
「咚!」
「咚咚!」
……
青年深吸了口氣,而後緩緩吐出,伸出手,推開耳邊的女孩。
「太近了,很吵。」
「喂!」
——這個蠢貨,就不能收斂點老老實實地做獵物嗎?
——這傢伙,真的好欠揍,又手癢了怎麼辦?
總有那麼幾個人,腦回路不在一條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