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的一片黑霧。
顏睿孤零零一個人走在黑暗裡,他四顧茫然,在這黑色的世界裡,他第一個想到的,是寧微嫻。他張開嘴巴想呼喚她,卻發現自己失去了聲音。他伸出雙手想要觸摸她,卻發現觸手所及全是空氣。四周好像只剩下了無邊無際的孤寂和痛苦,還有輕輕的哭聲。
那哭聲真是輕,輕的顏睿幾乎都要聽不見了。他豎起耳朵,只覺得那哭聲像是在用最細的頭髮絲凌遲自己的心臟一般,一點一點,一寸一寸地切割著他的心,直到支離破碎。
面前突然一片光明。
顏睿有點怔愣,他的四周從一片黑霧變成了燈光輝煌的宴會廳,觥籌交錯的燈光,端著盤子來回穿梭的侍者,穿著火辣性感的美女,令人垂涎三尺的美食……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熟悉,熟悉到顏睿的心開始狠狠地顫抖。
有女人眼尖地看到了他,尖叫了一聲就往他這裡撲。顏睿想伸手去抱——美麗性感的女人,誰不愛?可好奇怪,身體卻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瞬間躲開了。
那個女人便隨之消失了。
顏睿四下尋找著什麼東西,他在找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覺得自己可能是在找一個女人,可這麼多的女人裡沒有一個能讓他感覺到是自己正在尋找的。一張張美麗豔麗的面孔呼嘯而過,顏睿茫然地四下行走,卻發現沒有。
沒有他想要的。
不在這裡,他要找的,不在這裡。
心口好疼好疼啊,疼得他整個人跟死了一樣。顏睿活了這麼多年,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感受。他為什麼會心疼?為什麼?
他閉上眼,只覺得心底那抹牽掛越來越深,再睜開眼的時候,女人和酒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四周碧綠的場地,熱情瘋狂的人群,還有自己身上的賽車裝備。
他看到自己心愛的賽車,整個人都痴迷起來——這是比女人更能讓他著迷的東西。走上前幾步,四周的粉絲狂熱的叫聲更刺耳,顏睿想拉開車門,車門卻自動開了。要上去嗎?要嗎?
好像上去了,就會有什麼更重要的東西失去。
賽車的確比女人更吸引他,可比起賽車,似乎還有另外一樣東西更能讓他痴狂瘋魔。
呈流線型的漂亮賽車慢慢地在他眼前變淡,四周的尖叫聲口哨聲也逐漸消失了,四周重複到之前的一片漆黑。
他什麼都沒有。
又有一陣哭聲傳來,可這哭聲不似之前的那個,這次的哭聲……像是孩子。顏睿說不上心頭的那種痛楚是什麼,他憑著感覺繼續朝前走,那一點點小小的光漸漸變大,孩子的哭聲也越來越明顯。瞧,他看到了什麼?
多漂亮的一個孩子……顏睿著迷地看著趴在地上哭泣的娃娃,焦急地想上前去扶她,可走了幾步,卻發現面前像是有什麼東西擋住了自己一般,無法靠近孩子三步之內。
孩子似乎也察覺到了有外人進來,抬起了小腦袋,她的頭髮像夜一樣烏黑,皮膚像雪一般白,嘴唇像是櫻桃一樣紅,還穿著白色滾著蕾絲花邊的小裙子,長得像極了白雪公主。
嗨,小公主,你為什麼在哭?顏睿問。
小女娃看著他,眼睛淚汪汪,顏睿突然覺得她長得好生眼熟,可……是像誰呢?他怎麼想也想不出來。小女娃可憐兮兮地看著他,大眼睛裡滿是淚花,特別招人疼:爸爸媽媽不要我了。
他們怎麼會不要你呢?顏睿懧為這不可能。你長得這麼可愛,他們疼你都來不及,怎麼會不要你呢?
紅嘟嘟的小嘴噘起,那他們為什麼都不來看我?
顏睿詞窮了,這個……叔叔不知道。
眼淚嘩啦啦地朝下掉,小女娃坐起來,抱著自己的膝蓋,孤孤單單的模樣看起來讓人心疼。顏睿好想上前去抱抱她,安慰她,告訴她說如果可以的話讓叔叔做你的爸爸。
他們就是不要我了,我知道。小女娃吸著鼻子,漂亮的大眼睛哭得通紅通紅。他們都不讓我出生,一定是嫌棄我長得不好看,嫌棄我不乖,不喜歡我。
怎麼會、怎麼會呢!爸爸可喜歡你了!顏睿下意識地反駁出聲,然後愣住了。他是她的爸爸嗎?是嗎?那誰是她的媽媽呢?
小女娃卻沒有再理他,哭得更傷心了,然後小小的身影漸漸消失,淡化在空氣中,再也見不到了。顏睿心急地衝上前去,先前那堵圍牆已經沒了,可那可愛的孩子,也跟著不見了。他心裡好難過,像是有只無形的手在掐著脖子一般,令他無比窒息。
又有一陣哭聲傳來——在他的身後。顏睿轉過身去,才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身後的黑暗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美麗的花海。陽光從天空往下照耀,無數的花朵嬌豔盛開,吐露著動人的芬芳。這是家裡的花房,顏睿懧得。
他慢慢地走近,哭聲也越來越明顯,女人背對著他坐著,哭得好傷心好傷心,他走過去,蹲到她面前,問,你為什麼哭?
女人卻沒有看他,好像聽不到他的聲音一樣,她一直哭一直哭,好像眼淚永遠都不會枯竭。她望著遠方,失神地流著淚,哭聲輕輕的,好像即使是在極度痛苦中也還是極力隱忍著。
別哭、別哭……顏睿顫抖地伸出手,低低地呢喃著。微嫻,別哭。
這是微嫻,他的微嫻。
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讓他回到之前,他再也不會讓她流下一滴淚,再給他一次機會,再給他一次,好不好?!他抬起頭,竟也是淚流滿面。伸手想碰觸寧微嫻,卻發現她在瞬間就消失無蹤了。
四周恢復了一片漆黑,好像他的世界中再也沒有了光明。顏睿猛地大吼起來,然後猛地睜開眼——還是一片漆黑,黑的他什麼都看不見。
渾身冷汗,他摸索到床頭的燈,顫抖地拉開,昏黃的燈光將房間裝滿。
原來是夢。
顏睿想起夢裡那個可愛的小女孩,心疼的無法呼吸。想起一直哭一直哭的寧微嫻,他恨不得殺了自己。
突然一陣心慌,翻來覆去,再也無法睡著,顏睿猛地坐起身,輕輕穿了鞋子想去看看寧微嫻,剛走到她的房間門口,就聽到裡面似乎傳來一陣輕微的呻吟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