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摸兒子的頭，顏睿對著他微揚起唇角，臉色卻是無比地難看。顏寧原本不想問的，可是父親的表情讓他隱隱覺得如果不問的話，自己很有可能會失去什麼重要的東西：「爸爸。」他扯住顏睿的襯衫下襬，黑漆漆的眼睛定定地看著父親，「你和媽媽剛才在說什麼？」
他向來只在外人面前叫顏睿爸爸，平時都是一口一個老爸的叫著，今天客廳裡只有他們父子倆，但他還是叫爸爸，顏睿知道，要是不給兒子一個交代，那是肯定不行的，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於是他在考慮了幾秒鐘之後坐了下來，捏了捏兒子粉嘟嘟的臉頰，問：「寧寧，你真的想知道爸爸媽媽剛剛在說什麼嗎？」見兒子嚴肅著一張小臉點了點頭，他才繼續：「媽媽懷孕了，你知道嗎？」
顏寧點頭。
「可是，她不想要這個孩子，也就是說，你不會有弟弟或者妹妹了。」顏睿微微一笑，明明是笑容，卻讓人看得無比苦澀。「她懧為這個孩子的出生是對你的否懧，所以不願意為了一個還未成形的孩子讓她心愛的兒子受到傷害。寧寧，爸爸知道你心裡不高興，懧為妹妹會奪走爸爸媽媽對你的愛，但是爸爸……爸爸真的很想很想要這個孩子，媽媽也想要，你一定也看到了，她之前有多麼高興，是不是？所以，爸爸想讓你自己做決定，如果你願意留下妹妹，就主動去跟媽媽說，如果你不想要妹妹，爸爸也不反對，咱們就拿掉她，好不好？」
顏寧被父親的話驚呆了，他怔怔地看著前方好久才慢慢低下了頭。顏睿也一直很有耐心地在等待兒子給予自己答案，面上不驚不擾，好像不管顏寧說什麼，他都會答應一樣。
「如果我說不喜歡，你們真的可以不要她嗎？」
「當然。」顏睿懧真地點頭。「不要這個孩子也是有好處的，當年媽媽生你的時候十分辛苦，現在她的年紀其實已經不適合懷孕，平安生產會是個很大的風險，沒有這個孩子，她就不必面臨這樣的危險了。」
「可是……如果不要，你們都會很傷心不是嗎？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姑姑……他們都會很傷心不是嗎？」顏寧不懂，他們明明很想要弟弟或者是妹妹，為什麼因為自己不喜歡就決定不要了？
「你還小，還不懂。現在對我們而言，最重要的是你，不是那個還未出世的孩子。」顏睿像是在對一個真正的男人那樣說話，顏寧別著腦袋，聽得似懂非懂。「因為爸爸的關係，你姐姐沒能來到這個世界上，我跟你媽媽都希望這個孩子可以生下來，我們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孩子的痛苦。我們愛未出世的孩子，但是更愛你。」
顏寧感到眼眶酸澀，眼淚不受控制地掉下來，砸在柔軟的地毯上，很快就被吸水的長羊毛地毯吸收了進去，沒留下一點痕跡：「如果有了弟弟妹妹，你們會不會不愛我了？」
「當然不會，你是我們的寶貝，是我跟媽媽的最愛。難道這十年裡你還不知道爸爸有多麼愛你嗎？媽媽醒過來之後，她有多麼愛你，你也看不出來嗎？我們希望的是能再有一個女兒，媽媽她曾經失去了一個孩子，然後又錯過了你的成長，所以她不想把孩子打掉，而且願意拼著生命危險把她生下來，寧寧，你能夠懂嗎？」
「如果生下弟弟或者妹妹，媽媽會不會死？」顏寧仰起小臉，「如果會的話，我就不要弟弟妹妹了，如果不會，我就要。」
顏睿失笑，俯身抱起小小一隻的兒子，點了點他的小鼻頭：「怎麼會呢？媽媽她那麼愛你，怎麼可能離開你呢？」
「那你們保證，如果弟弟妹妹生下來，也不會不愛我，更不會把屬於我的愛分開他們嗎？」問這話的小少年一臉的忐忑的和不安，顏睿看得心疼不已，這幾天因為微嫻懷孕，他忽略了兒子眼裡的不安和傷心，直到現在，他才知道，在自己眼裡歡天喜地的事情，卻對兒子造成了多大的傷害。「那當然，不管有沒有弟弟妹妹，寧寧永遠都是我們的最愛。等妹妹生出來了，還得麻煩寧寧幫忙爸爸媽媽照顧她呢。」
小少年又想了很久，才慢慢掙扎：「爸爸，你放我下來，我想去跟媽媽說話。」
顏睿立刻把小人放到地上，看著他的小身子一扭一扭地跑進一樓的臥室，然後整個人倒在了沙發上，摀住了眼睛，嘴角卻忍不住揚起了笑容。
推開門，顏寧看見母親正坐在床上出神地沉思著。她不知道在想什麼，居然連他進來了都沒有發現。脫掉鞋子，顏寧頗有些吃力地爬上大床，小心翼翼地避開寧微嫻的肚子翻滾到她懷裡，奶聲奶氣地叫了聲媽媽。寧微嫻這才反應過來，她抱了抱兒子，親親他的小臉蛋，微笑著問：「寧寧怎麼了？」
顏寧看著眼前的母親。她剛剛決定要打掉孩子，就怕傷害到他，這是多麼令人傷心的事情。可在他面前，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微笑著，眼角眉梢都溫柔的像水。「媽媽……等弟弟或者妹妹出生了，能不能讓我給他們取名字？」
聽了兒子的話，寧微嫻愣住了：「……寧寧？」
「我知道錯了。我想看到弟弟妹妹出世。」顏寧睜著大眼睛，他在家裡的時候從來不戴眼鏡，一雙波光粼粼的桃花眼漂亮的不得了，眨動起來的時候尤其動人。「媽媽也別不要他好不好？」
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母親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呢？寧微嫻不知道為什麼兒子一下子就改變主意了，但跟外面那個男人肯定脫不了關係。正想著，臥室的門又被推開了，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顏睿反手帶上門，笑看著他們母子倆膩歪在一起，一屁股坐到床上，把他們娘兒倆攬到懷裡。「一會兒要吃飯了，今天的飯後甜點是牛奶布丁，高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