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醫院裡,紀伯齡在醫院裡一直忙活到第二天清晨情況才穩定下來,蔣蘭芝披著披肩一直守在監護室的外面。因為紀伯齡身份特殊,醫院派了有經驗的醫生一直在八樓的高幹病房進行監護,紀珩東看著心電圖上起伏不定的線路眉間皺成一團。「情況嚴重嗎?」

負責紀伯齡的主治醫生帶著口罩,示意紀珩東到外間休息室來。「老年病,主要是腦動脈阻塞加上高血壓造成的昏厥,其實跟外界也有很大的關係,要保持心情舒暢,多進行戶外活動,在醫院裡先監護一周吧。你們這些做子女的也要多回家注意一下老人的情況。」

紀珩東看著玻璃窗裡比記憶中老了很多的父親,忽然笨拙無措的不知怎麼辦才好,只能沉默著點頭。他沒想到紀伯齡有朝一日會以如此虛弱的狀態躺在病床上,不再跟他怒吼,不再動手打他,就像那年母親走時一樣靜靜的躺在病床上。

蔣蘭芝知道紀珩東也是跟著忙前忙後的累了一夜,上前幾步勸道。「你先回家裡睡一會兒吧,也累了一夜了。」蔣蘭芝雖然是後母,但是紀珩東該有的禮教從來都是不缺的,一個小輩說什麼也不能先一位長輩休息。

「不了,蔣姨,你跟阿姨先回家吧,給他帶點東西過來,我先在這兒盯著。」

紀珩東和紀伯齡父子關係緊張,如今他肯守在醫院已經是很多人想不到的變化了,蔣蘭芝更是,見他能主動留下來欣慰的不得了,也不再和他爭辯,只答應著一連說了幾個好字。「我回去讓阿姨燉了湯拿過來,你也喝一點。」

蔣蘭芝走後,紀珩東才搬了一張椅子放在紀伯齡旁邊,帶著氧氣罩的紀伯齡似乎有意識的睜開眼睛慢慢看了一眼,轉到紀珩東身上的時候才再度放心的閉上。紀珩東看著病床上艱難呼吸的紀伯齡,忽然無聲的動了動唇。

他說,「你別死啊。」

而戴著呼吸罩的老人竟然也似乎聽見了這句話,靜靜的躺在那裡露出一個有些無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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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唯願在家裡倒了時差倒了整整一天一夜,最後是被家裡的門鈴給活生生叫醒的。她恨恨的拽著被子光著腳去開門,周嘉魚進來的時候就發現的是她裹著被蹲在門鈴下頭快要睡著的樣子。

「嘿!嘛呢你!」周嘉魚伸出蔥白的手指尖戳了戳她的額頭,「找你都快找瘋了,手機怎麼不接啊?」褚唯願蔫蔫的打了個哈欠,頂著一腦袋亂七八糟的頭髮跟著她往屋裡走。「不知道扔哪了,這麼早你來幹什麼啊。」

「早?」周嘉魚把手上帶著的表湊到她眼前兒,「瞅瞅,都下午了!我回家正碰上你媽,她說你從美國回來怎麼也找不著你正要上這邊來呢,我去醫院順路就幫她過來看看。」

褚唯願從書桌上扒拉出一根皮筋正抬手綁頭髮,有點發愣。「去醫院?你懷孕了?」

「你才懷孕了!!」周嘉魚一個愛美的文藝女青年最怕這樣的詛咒,牙尖嘴利的頂回去。「紀珩東他爸住院了,說什麼都得去看看啊,你也一起吧?」

「住院了?」褚唯願有點吃驚,「什麼時候的事兒啊?嚴重嗎?」

「昨天晚上,好像是紀珩東剛回家紀伯伯就昏過去了,不是很嚴重,估計也是這孫子氣的。」看著發傻的褚唯願周嘉魚用腳踢了踢她,「你去不去?要是還倒時差那我先走了,看你沒事兒我就放心了回頭看見你媽說一聲就行了。」

褚唯願心裡不介懷紀珩東是不可能的,不是因為他沒有去接自己,而是他說話的態度和方式都很大程度的讓褚唯願不願意再去見他,但是紀伯齡也是長輩看著自己長大的,兩家一直交好,如今哥哥在外地她做小女兒的更是沒有不去探望的道理,猶豫了一會兒,褚唯願慢吞吞的進了屋換衣服。「去,你等我一會兒。」

褚唯願喜怒哀樂全在臉上,聽著屋裡窸窸窣窣的聲音周嘉魚就知道她和紀珩東肯定又鬧了什麼矛盾,細細一想就能盤算出個大概,「你是不是和紀珩東又吵架了?」褚唯願正往身上套著t恤衫,聽見她這話嚇了一跳,顧不上穿好就往外跑。「你怎麼知道?!」

周嘉魚嗤笑,「還用想?你這麼磨磨蹭蹭的態度不是不樂意看見他還能是為了什麼?不對啊,你去美國好幾天按照常理你倆也見不著面啊,怎麼電話裡也能打起來?」

褚唯願從衣櫥裡翻出一條泛白的牛仔褲換上,拿好包跟著周嘉魚往外走。在車上把在美國遇到蕭文茵,龐澤勳,以及自己是如何和紀珩東在機場的對話一五一十跟周嘉魚講了一遍,轉眼就到了紀父住的醫院樓下。兩個女孩子拿著花束和水果並排走進電梯裡。周嘉魚比褚唯願大了兩歲,但是從小在周家在同父異母的姐姐壓迫之下鍛煉的比褚唯願要心思剔透的多。

「她說你是包袱你就是啊?這話你聽紀珩東親口說了嗎?」看著褚唯願乾淨的側臉她伸手抱了抱小姑娘的肩膀,斟酌著勸她。「願願,蕭文茵那女的不懷好意人盡皆知,說這些話無非是嫉妒你,但是你得時刻記著保護自己,別讓她害你。」褚唯願溫順的點點頭,像一個乖巧的小綿羊。

「她能害我什麼,我離她遠一點就是了。」

叮的一聲,電梯很快就到了八樓。正好遇上紀珩東在電梯門口送來看紀伯齡的人,電梯門開時他看見褚唯願和周嘉魚也是一怔,蕭文茵站在電梯外笑意盈盈。「這麼巧,你們也來了?」

四個人目光相對時,都帶了彆扭和尷尬。周嘉魚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一點也不友善,半諷刺道。「你消息夠快的啊。」蕭文茵理一理耳邊的頭髮,看上去跟一個乖巧的媳婦一樣。「你們不也一樣嗎?我來看看紀伯伯是應該的。」

蕭文茵順勢走進電梯徑直衝著紀珩東擺手。「那筆賬真的麻煩你了,改天我們再聊。」

褚唯願提著水果迅速的瞥過眼睛大步流星的走出了電梯往紀伯齡的病房裡去,只當跟前的倆人是空氣。

病房中紀伯齡的精神好了很多,正靠在床頭喝家裡燉的湯,見到兩個女孩敲門進來神情慈祥。「好些日子不見你們兩個了,快進來坐。」

褚唯願手裡有一隻很大的果籃,裡面儘是些進口的瓜果,沉得很。剛才在樓下周嘉魚就美其名曰說自己這是一雙藝術家的手拎不得重物,把這個籃子甩給了她。褚唯願笑嘻嘻的跟著紀伯齡問好,一面有些吃力的把籃子擱到窗台上。

「紀伯伯,有沒有感覺好一點呀?」

「好多了,還麻煩你們來看看。」紀伯齡很喜歡褚唯願,不僅僅是因為兩家的交情,只是一位老人對一個小輩的看好和期待。說話間紀珩東已經跟在後面推開了門,屋裡的沙發上坐著蔣蘭芝和周嘉魚,病床前的椅子上坐著褚唯願,隔著監護室的玻璃,他想了想還是沒走進去。

紀伯齡是知道褚唯願跟自己兒子的關係的,兩個孩子基本上是一有機會就掐架拌嘴,在外頭倆人闖出的禍事紀伯齡也因為兩家的關係不向紀珩東追究,如今兩個人一個屋裡一個屋外誰也不理誰,縱是他做長輩有代溝也能感覺出一二。跟著她倆說了一會兒話,紀伯齡就乏了,囑咐著紀珩東送褚唯願和周嘉魚下樓。

到了醫院大門口,紀珩東看著褚唯願依舊冷著臉公事公辦的樣子也顧不得送人了,逮住機會忙轉身眼疾手快的抓住作勢上車的褚唯願,頹了下來。

「好歹你跟我說句話啊。」

不看見他還好,一看見他褚唯願就覺得羞憤的想殺人,把電梯裡周嘉魚跟她說的話統統忘到了腦後。猛地甩開紀珩東的手,「別,你可千萬別碰我。我褚唯願天生是個麻煩精誰沾上誰就攤事兒。」

周嘉魚看見他倆這樣子,一時半會兒也說不完。十分識相的自己遞給紀珩東一個好自為之的眼神兒悄悄躲開了。

手中滑膩柔軟的觸感還沒散去,紀珩東的手被她甩在身側甚至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知道她是為了機場的事兒跟自己置氣,紀珩東低下頭,「那天晚上我給你打那麼多電話你都不接我有點著急了,龐澤勳不是什麼好人,你離他遠點兒。」

一想到剛才蕭文茵挽著他手臂的樣子褚唯願就有點失控,在秀場她控訴自己的話就像一個魔咒在褚唯願的心頭縈繞不去。兩個人面對面站著,就像對峙一樣。

「他是不是好人我自己心裡清楚,用不著你來告訴我!我的朋友也跟你沒關係!!」

「紀珩東,你不覺著你自己現在這副嘴臉特別小人嗎,是蕭文茵把我和龐澤勳在一起的照片發給你的吧?我在你們眼裡是不是就像一個小丑隨便你們怎麼消遣啊!!!」褚唯願往後退了一步,一想到蕭文茵剛才在電梯門口衝著他道別的樣子氣的臉色都白了。「我就像你一個包袱對不對?從小到大不知道給你添了多少麻煩,你想甩掉卻又沒法開口,但是你犯不著以拒絕這種方式或者假借別人之口來告訴我!」

紀珩東從那天晚上為她擔心一直到她回來,原本對她的愧疚也被她這麼莫名其妙的一通喊給喊沒了,他不禁有些怒火中燒忍不住重新把人扯到了跟前,手中也下了些狠力道。「褚唯願,你還知不知好歹?誰拿你當包袱誰消遣你了,人家蕭文茵是關心你才把你和龐澤勳的事兒告訴我,你哥不在,我得管你。」

醫院走廊上本來就人少,偶爾路過的醫生護士都帶著奇怪的眼神偷偷打量著這對年輕人,褚唯願這些日子在美國受的委屈壓抑好像都在這一時刻爆發,看著眼前紀珩東擰著眉毛還在維護蕭文茵的樣子她理智全失,說話都帶了些顫音。

「你少拿我哥當借口,紀珩東,之前是我自己不知分寸總麻煩你給我做這個做那個,其實想想你大可不必這樣,我褚唯願從來都不要做別人的包袱,你覺得累了,以後我們再也別聯繫就行了,我也保證再也不出現在你眼前,出了任何事情都不要你管,這樣行不行?」

紀珩東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有點慌神,笨拙的伸出拇指輕輕擦掉她不斷往下掉的眼淚,語氣也軟了下來。「咱別說氣話行嗎。」

褚唯願抹了一把臉,冷靜的轉過頭躲開他的手。「不是氣話,就是覺得這麼多年和你不清不楚的混在一起,對誰都不好。」

就這一句話,讓紀珩東的手瞬間僵在了她的臉上,慢慢鬆開攥著她的手臂,不著痕跡的離褚唯願的方向遠了一步,「對誰都不好?」他緊緊抿著唇深吸一口氣。「褚唯願,行,你記住了今天自己說的話,以後就是出了天大的事兒我也不會再管你了,咱倆,保持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