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夏揉揉額角,隨口問:「Alex搬走了?」
她本無心,就是轉移話題,隨口那麼一問而已。擱她想著,這樣的小孩睡過幾回也就夠了,郭智收留他幾天,也該轟人了,哪知……
郭智頓時就像被掐住了喉嚨一般,「呵呵呵」乾笑了幾聲。
顧清夏一呆:「還在你那兒住?」
郭智乾巴巴的辯解:「那個……他現在收入挺不穩定的,租房子對他來說也是挺大一筆開支……要租那種特差的吧,地下室什麼的,時間長了對身體也不好……」
顧清夏無語的看著她。
「他也不是白住的……」郭智急急地想為Alex解釋。Alex真是不白住,給她乾多少活兒,伺候得她多舒服!
「他肉償了?」顧清夏涼涼的問。
「對!啊不是!呸呸呸!色女!」郭智死嘴硬不肯承認,「他現在負責做飯還有打掃衛生。我跟你說,他做飯真的可好吃了……」
是啊,他做飯真好吃。他煲的湯也真好喝。每天回家,屋子裡都飄著食物的香氣,房間乾乾淨淨,整整齊齊,地板都是鋥亮鋥亮的,像打過蠟
她喊一聲「我回來啦」,他的小帥臉就從廚房探出頭,笑著說一句「回來啦,去洗手」。
然後就是熱菜熱飯上桌,她什麼都不用操心,連刷碗都不用管。她就躺著吃睡著喝的,就這樣他還老擔心她積食,老是一邊兒洗碗,一邊兒念叨她讓她起來走走。
她雖然哼哼唧唧的,可是心裡受用。
每天回家有他在,屋子裡就好像滿滿的。
見到他探出廚房,滿眼的笑意……她這心裡,也好像滿滿的。
郭智說著說著,有點迷茫了起來。她有時候也隱隱覺得,這些感覺都不對。但是哪裡不對,她說不上來。
此時此刻,對著好朋友,她忍不住吐露了心底的這種迷惑:「每天啊……一回家,打開門,洗個手的功夫,熱飯熱菜就已經擺上桌了……就這種感覺吧,沒法跟你形容……」
「我知道,不就是老婆孩子熱炕頭?」顧清夏涼涼的說,「所以你是打算養著他了?」
老婆孩子熱炕頭?
咩?
清夏簡直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她就說她一直覺得那種感覺應該有個什麼話可以來形容呢!
她張開拇指和食指,像個男人似的眯著眼睛搓了搓下巴。
「其實也不是不行……」她沉吟,「我負責掙錢,他負責在家……想一想,也挺好的……」
看著清夏無語望天花板的樣子,郭智哈哈哈大笑。
只是笑過之後,心底……總覺得沉沉。
這種感覺,就是最好的朋友,也難以道明。
到家的時候已經快九點。
推開門,客廳黑著燈,玄關卻亮著燈。光從頭頂打落,在地板上投射出一個圓。
郭智就立在這束光中,看著安靜無人的房子。心中,有種空曠感。
關上門,把鑰匙扔進鑰匙碗裡,正要放下肩頭的包。冷不防Alex從臥室門口探出頭來,說:「回來啦?」
給郭智嚇得一哆嗦,包差點掉地上。
「你在啊?」她吐出口氣,「嚇死人了,怎麼不開燈?」
Alex走過來,穿著黑色的t恤和牛仔褲。t恤緊緊的,繃在身上,能勾勒出年輕的身體結實流暢的線條。牛仔褲上全是洞洞。耳朵上戴著三個耳釘,一個皓石,一個石榴石,還有一個是純銀的,在玄關的射燈下幽幽發光,
精緻的五官,看起來就比平時更加性感,頗有幾分誘人。
這明顯是要出門的打扮。
郭智也記起來昨天她確實也鼓勵過他,叫他該多出門玩玩。
是的,的確是她鼓勵他的。但是看著他打扮起來這樣吸引人的目光,想著他要去那些活色生香的夜場,在喧囂放肆的荷爾蒙裡,和那些與他同齡的男孩女孩,一起扭動身體,揮灑汗水……
或許還會有緊緊相貼,大膽的觸摸,勾引與被勾引。
郭智心裡就隱隱的……不高興……
「出去玩啊?」郭智放下包說,聲音中帶出了些異樣的音調。
「嗯。」Alex點點頭,緊跟著卻說:「你回來了,我就不去了。」
他從褲兜裡掏出手機,就要給人打電話。
男孩簡單的話語和直接的行動,把郭智從那些亂七八糟的幻想和不愉快的情緒中陡然喚醒。
她這是……怎麼了?郭智背後,冷汗微生。
趕緊捉住男孩的手,道:「幹嘛呀,我又不是小孩還需要人照顧。你該幹嘛幹嘛去!去去去!」
她拉開門朝外推他:「人際關係也很重要,老不見面,老不在一起混,交情就淡了。去去,去玩去!」
Alex一向都很聽郭智的話,郭智都這麼說了,他也覺得該去見見朋友們,聯絡聯絡感情。
郭智總是為他著想的。
他就乖乖的,說:「那我去了。」
「我燉了銀耳雪蛤,在鍋裡,你熱一熱再喝。」他囑咐她。
「知道了,知道了。」郭智轟他,「去吧去吧。」
Alex乖乖的走了,遵照他郭姐指點的,去跟朋友們聯絡感情去了。
郭智關上門,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銀耳燉雪蛤不像平時那樣用大鍋,而是用了小奶鍋。小小的一鍋,倒出來也就是一碗的量。很明顯是給她一個人燉的。
本來這種東西也就是給女人補養用的,郭智根本沒用腦子去想。直到睡前上廁所,換姨媽巾的時候才反應過來……因為她來姨媽了,所以他特意給她燉了這種東西,是嗎?
對了,她之前說過想喝老鴨湯,那時候他說什麼來著?他說,鴨子是涼性的,她生理期不該喝。
「我給你燉點滋養的。」他說。
她當時用叉子叉著他洗淨切好的桃子,聚精會神的刷美劇,他說的話她並沒放在心上。
可這個十九歲的男孩把她的生理期放在心上了。
她要是個男人,他就是個標準賢惠的小嬌妻,真的!
郭智坐在馬桶上,發了會兒怔。
可她是個女人,一個會來大姨媽的女人。
她閉著眼睛躺了很久,不知道怎麼的睡不著。
睜眼看了眼墻上的掛鐘。那掛鐘的數字和指針上都有螢光塗料,黑暗中發著幽幽的綠光,看得清楚。
23:06。這個時間,夜店裡熱度才剛開始燃燒。
她又閉上眼睛。
腦海中畫面紛亂,明滅閃爍,聲音嘈雜。她記得酒精讓人的身體發熱,意志力像被掙脫的繩索,扔在地上踐踏。舞池裡放縱的是最原始的*。
男人和女人,扭動的身體和撫摸。
撩撥。
她就是在那樣的環境裡,突破了自己的道德底線,對他這個年紀的男孩,動了手,下了嘴。
她也記得那天,那些女孩黏著他,總想往他身上貼的積極主動。
他雖然寡言沉默,但天生有著出色的外表。她總是在心裡把他稱作「男孩兒」,但其實……他是個很誘人的年輕男人。
今天晚上,這種放肆的週末,也是會有年輕的女孩兒會被他吸引吧?
這樣最好。
晚點回來,帶著口紅印或者香水味。
或者乾脆夜不歸宿吧。
這樣,才是最好,最正常的……
她終於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不知道幾點,感覺床一陷,然後被結實的手臂抱住。
沒有煙味或者亂七八糟的香水味。有點濕氣,和熟悉的沐浴露的芬芳。
氣息乾淨。
熟悉的氣味會讓人感到心安。她沒醒過來,就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
感覺頸間被溫暖的什麼蹭了蹭。
好像一條大狗狗……
「別…鬧……」她迷迷糊糊的嘟囔。
他就不鬧了,老老實實的摟著她,睡覺。
真的像一條大型犬。
週六的早晨醒過來,Alex已經不在了。餐桌上給她留了早飯。
郭智才想起來他今天還有個活兒。
她吃完早飯,拎上她的健身包就出門了。她是真的覺得她被Alex養胖了,在游泳館游了比平時多三分之一的量才上岸。蒸了個桑拿,搓了個牛奶,整得清清爽爽的吃了飯回到家,已經過了一點了。
一進門,Alex正在門口蹲著換鞋呢,給嚇一跳。
「沒回家呀?」他訝然。回來看她不在了,還以為她回家了。一般只要沒事兒,她週末都會回家的。她工作、生活都很獨立,可骨子裡其實是個戀家的人。
郭智才想起來昨晚忘記告訴Alex了。
「不回了這周,明天中午我有飯局。」她說著,打量他:「你這是剛回來?還是要出去?」
Alex的裝束跟昨晚不一樣,一身運動裝。白色的圓領t恤,運動短褲,還套了件挎欄背心在t恤外面。
郭智瞬間就想起了流川楓。
「約了人打球。我以為你回家了。」Alex'為難了一下,很快做出選擇,「沒事兒,我不去了,給他們打個電話。」
昨天晚上也是這樣。就因為她回來了,他就決定不出去了。
要在家陪她。
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人這是在乎你,不在乎你的一個禮拜不見都不帶想你的——郭智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她昨天念叨顧清夏的話。
因為在乎,所以才想陪著她,想黏著她嗎?
郭智的心,忽然就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