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倒是說句話啊……」郭智覷著她媽媽的神色,試探的說。
「你想讓我說什麼?」郭媽媽斂了神色,關火,一盤青菜出鍋。
「廖遠人真挺好的,我看人的眼光沒那麼差。」郭智咬著唇說,「說來咱們家,給他緊張得什麼似的。昨天還推了一單活兒,溜溜的跑去買東西。他帶的東西您看見了嗎?我估算了一下,差不多兩萬塊錢呢。」
「兩萬塊錢怎麼了?」郭媽媽端起盤子,挑眉,「我閨女不值這待遇嗎?去,端菜去!」
「兩萬塊錢是不怎麼著,但廖遠年紀擺在那兒呢。昨天之前,他還十九呢。能有這心,可以了,夠懂事的了吧!」郭智忿忿,「就您給我介紹那些,有哪個能拍出兩萬塊錢給您買東西的,您倒是說說。我都不好意思跟您說,就趙阿姨給介紹那個,我說會過日子那個,您知道摳門到什麼程度嗎?回回見面就一杯可樂打發我,連頓飯都沒請我吃過。您說您閨女,值這個待遇不?」
想起來那些糟心的相親對象,郭智就心煩,端著盤子賭氣轉身出了廚房。
郭媽媽站在廚房裡,若有所思……
「郭恆,過來幫忙!廖遠,去洗手,那兒邊!」郭智在餐廳喊了一嗓子。
連郭爸爸在內的三個男人就都起身了。廖遠脫了西裝,把襯衫袖子輓起來去洗手。郭恆屁顛屁顛的去廚房幫忙端盤子。
郭爸爸就過去拉開餐桌的椅子。這時候,堆在地板上的東西就礙事了。
顧家的格局是,玄關進門之後,一轉身,一邊是餐廳,一邊是客廳。郭智和廖遠進來之後,就把東西都堆在餐廳地板上了。
郭爸爸就彎腰把那些東西往旁邊空地挪。這一歸整,順便就把廖遠帶的東西都看了一遍,心裡也就估算出了個數字來。郭爸爸的臉色,就緩和了一些。
廖遠洗完手,也要去廚房幫忙。
郭爸爸就招呼他:「你坐你坐,讓他們來。」
廖遠受寵若驚,趕緊推辭:「沒事,叔叔您坐,我去幫忙。」過去從郭智手裡接了兩個盤子過來,擺在桌上。
郭爸爸又招呼了他一回,叫他坐。他不好再推辭,就先坐了。郭爸爸就說他:「來就來,還買這麼多東西。」
廖遠敏銳的察覺到了準岳父的態度有了變化,抓住這機會趕緊客氣了兩句,態度真是恭敬得不能再恭敬了。
郭爸爸微微點頭。
不是說郭爸爸有多貪財,眼皮子淺,看見人家拿的東西多,拿的東西好就給人好臉色。而是郭爸爸看過廖遠帶的東西,再估算個數字,心裡就有了數。
先不管這孩子跟他姑娘適合不適合,以後能不能在一起。最起碼,對這一趟上門拜訪,這孩子是拿出了誠意的。
誠意?誠意是什麼?怎麼看一個人有沒有誠意?
其實特簡單。
你就看他樂不樂意花錢就行。
並不是郭爸爸拜金,而是誠意這東西,真不能靠嘴說。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有多少誠意,最具現的表現方式就是看他為你花的錢。
越是那些絲毫沒有誠意,不願意為你花錢的男人,越是喜歡用毫無成本的甜言蜜語空手套白狼的套取你的信任和好感。偏很多傻姑娘,還總是為這樣的男人開脫,什麼「他經濟上有點緊張」、「他家裡負擔重」、「他正是用錢的時候」。
自欺欺人。
對郭爸爸來說,廖遠是個上門的客人。這客人對這拜訪鄭重、恭謹、有誠意。不論他滿不滿意他,或者以後他和郭智能不能成,起碼在這次拜訪中,他作為主人,不該給廖遠臉色看。
這是禮。
沒說兩句,郭媽媽捧著一大盤熱騰騰的大菜出來了。廖遠立刻起身:「阿姨小心,我來,我來!」很有眼色的接過來,小心的放在餐桌上。
顧媽媽一臉和氣,笑眯眯的上下掃視一遍。
剛才穿著西裝,小身條就已經很養眼睛了。這脫了西裝,只穿著白襯衫……哎喲,看這肌肉把襯衫繃得!
看這臉俊的!看這脖子長長的!看這肩膀寬寬的!再看這小窄腰!一彎腰放盤子,哎喲,這小屁股翹翹的!
「咳——!」郭爸爸重重的咳了一聲,手指敲敲桌面。
郭媽媽若無其事的轉身回了廚房。
郭爸爸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廖遠:「……?」
飯桌於國人來說,素來都是社交的重要場合,也是比較容易觀察一個人性格特點的地方。
一頓飯,郭爸爸郭媽媽就看出來了,廖遠哪,是個話少的孩子。你問他話,他就老實回答,你不問,他就安靜吃飯。拿起筷子,給郭智夾排骨,夾的都是小肋排。給自己夾,就是腔骨。
偶爾放下筷子,就是恭敬的給郭爸爸敬酒。雖然年紀小,但酒桌文化,看得出來也是磨礪出來了。
午飯喝的就是廖遠帶來的茅台。
郭智直接給打開了,一邊兒給他爸倒酒,一邊替廖遠邀功:「廖遠孝敬您的啊!」
頭微微的歪著,說話的時候下巴微抬,嘴角帶著笑意,斜著眼睛看她爸。這撒嬌賣好的口吻,無比自然,毫不造作。
不管多大年紀,不管多大成就,回到家裡,回到爸媽身邊,就自然而然的成了孩子。自然而然的就會撒嬌。
廖遠望著她,眼中就泛起了笑意。
他看郭智,郭智的媽看他。
郭媽媽不動聲色的將他的神情盡收眼底。她女人的直覺讓她意識到,這男孩不是因為她女兒替他邀功才有了笑意。他只是單純的看著她,因她此時此刻的模樣而微笑。
她看了眼自己的女兒,偎在她爸爸的身邊,嬌憨得像個小女孩。可她知道,她這閨女,在外面厲害著呢。她也只有在父母面前,才會這樣毫不設防,天真嬌憨。
所以這個剛剛邁過了十九歲進入二十歲的男孩,他是不是第一次看見她女兒這個樣子呢?
因為是第一次,所以他看得很專注,笑起來就眉眼彎彎。
哎……真好看!
郭智夾了兩筷子菜,卻發現菜裡有她不愛吃的東西。
做菜該放什麼,都有講究,若少那一味,必然味道會受影響。然而因為郭智不吃,家裡人心疼她,每當她週末回家的時候,便都儘量做她喜歡吃的菜,菜裡更是避開她不愛吃的東西。
然而今天是要待客,若不放,總覺得菜味不夠好,郭媽媽就還是放了。反正不吃挑出來也可以。
郭家人就眼睜睜的看著,郭智就朝著廖遠輕輕的一推碗沿,廖遠問都不用問,直接伸筷子,準確無誤的夾走了她不吃的東西,面不改色的放進了自己的嘴裡。
不過就是一秒的事兒。兩個人都若無其事的繼續吃飯,默契無比。
郭爸爸\郭媽媽\郭恆:「……」
猝不及防的就被撒了一大把狗糧!特別是郭恆這單身汪,更是受到了十萬點暴擊!
整個人都不好了。
吃完午飯,廖遠還想幫著洗碗,讓郭爸爸給叫到客廳陪他下象棋去了。
「沒事,你去,有郭小恆呢。」郭智笑嘻嘻的說,給廖遠眨眨眼。
廖遠心裡明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應付未來丈人。
所有的老丈人,都看毛腳女婿不順眼,這是趙哥跟他說的。當初趙哥第一次去女朋友家,他準丈人覺得他長相太風流,看不上他,很是刁難了他幾回。
趙哥都忍辱負重的扛過來了。再看現在,明年元旦他就準備結婚了,酒席都已經定好了!
廖遠其實來之前就做好了被老丈人狠狠為難的心理準備。實際上現在他得到的待遇,已經讓他受寵若驚了。
確實,在查戶口的環節,老丈人氣場明顯低壓了起來。可廖遠覺得那真是太應該了。擱著他是郭智的父母,他可能都做不到這麼好氣度。
郭智說過,她爸媽都是讀過大學的人,是國家當年恢復高考之後的最早幾批大學生。他們都受過良好的教育,有穩定的工作和相當的職位。這樣的父母,看自家閨女帶回來的男人只有高中學歷,能不低氣壓嗎?
廖遠覺得這都是他因為不夠好的緣故。
而且老丈人待他,雖然不熱情,但也不冷淡,絕不失禮。比起趙哥當年的待遇,不知道高幾個檔次呢。
這都是因為郭家人人好,廖遠心思細膩敏感,他能夠感受得到。
郭智說是和郭恆一起洗碗,其實根本就是出工不出力。她也就幫忙端了些碗碟進廚房,再投個抹布把桌子擦了擦,就搖身一變成了監工,監督吃土童工郭小恆勤勤懇懇的幹活了。
「哎,我跟媽在廚房的時候,爸跟廖遠說什麼了?」她問。
「沒什麼呀。」郭恆一邊吭哧吭哧的幹活,一邊還要應付他姐的盤問,「爸就沒怎麼說話,一直就是我跟廖遠在說。」
郭智臉上就有點陰晴不定。
郭恆轉頭瞥了一眼,知道他姐擔心什麼,補充道:「不過爸也沒態度不好,也挺客氣的,沒給他使臉色。」
郭智臉色這才好點。
「姐,我這回可真服了你了!」郭恆念叨,「他昨天才滿二十!十九歲就被你給啃了!哎喲哎喲哎喲!放開放開快放開!」
「什麼叫『啃』啊,啊?」郭智放開郭恆耳朵,給了他後腦一巴掌。水果筐裡拿起一隻香梨,真的啃了起來。「看著,這才叫『啃』!別瞎用動詞!」
「切!」郭恆肩膀蹭蹭耳朵,神神叨叨;「你說你,你找一二十歲的,還毛孩子呢,你就不考慮考慮我的感受?」
「嘿!」郭智喀嚓一口,「我找什麼人礙著你了?」
郭恆幽怨的看她一眼:「你找一小屁孩給我當姐夫,你讓我怎麼稱呼他?」
郭智「噗」的一聲,樂不可支:「現在你就叫廖遠就行,以後……以後再說以後的!」
郭恆其實還有句話憋在心裡沒敢說。
廖遠(在昨天之前)才十九啊,姐你就下得去嘴!
你彪!
弟弟真心給你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