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單純，再笨的人，也都會有點屬於自己的小心機。廖遠這輩子的心機，大約就都用在郭智身上了。
看著郭智淡粉色的嘴唇張開了合不攏，一副呆滯了的樣子，廖遠笑得眼睛都彎了。他湊過去吻住那唇，柔軟濕潤，甜美醉人。
「老婆，」他用鼻尖蹭著她的鼻尖，問：「你覺得這樣不好嗎？」
好不好，郭智說不上來。
但是你要是問她喜不喜歡廖遠這樣慣她，她是沒法違心的說「不喜歡」的。
相信這世間，沒有女人會不喜歡被寵著、慣著。
郭智閉上眼睛，感受丈夫的手溫柔的扶著她的後腦，攬著她。他的吻總是能讓她身體綿軟，失去力氣。
真是奇怪，她本以為她和廖遠已經在一起生活了近兩年，結婚不過是多了個紅本本合法了而已，於他們不會有什麼影響。
然而事實卻是，有了那個本，和沒有那個本，以情侶的身份生活在一起，和以夫妻的身份生活在一起，真的是不一樣的。
待廖遠的唇終於放開她的，郭智長長的嘆了口氣。
「怎麼了？」廖遠問。
「突然想起了中學時代看的小說，你看過那種沒有……」郭智問，「就霸道總裁那種……」
廖遠失笑：「我怎麼會看那種。我們班的女生看。怎麼想起這個？」
「就是想起了那時候看的小說裡，有一句特別特別雷人的台詞……」郭智神神在在的。
廖遠好奇起來：「是什麼？」
郭智不想說。廖遠推她，推了幾下，她才醞釀了一下，緩緩念道：「你不過就是仗著我愛你。」
廖遠眉眼都是笑意，快要溢出來似的。
是的，他一直暗搓搓的看著郭智被他寵得越來越像一個小女人。他不會像有些男的那樣感到厭煩，正相反，他暗暗歡喜。
女人在男人面前憑什麼矯情，憑什麼作？她們依仗的是什麼？
恰恰就像那句天雷滾滾的台詞一般，依仗的是男人的愛。
郭智在別人面前始終是那個精明幹練的女強人，唯獨在他的面前越來越嬌氣。為什麼呢？
只要一想到郭智心底明白他對她的愛，廖遠啊……就覺得開心。
「哼！壞蛋。」看廖遠笑成這樣，郭智忿忿的揪他的臉，向兩邊拉。
「別揪了。」廖遠攥住她兩隻手，笑道。「再揪，不帥了，你就該不喜歡了。」
「不帥了……也喜歡。」郭智跟他較勁，掰。
廖遠笑得開心。貼過去吻她。
濕濕黏黏。
等這個吻結束，郭智又躺下了。她喘口氣，想坐起來，廖遠壓著她肩膀給她摁下去：「躺會兒……」
郭智就也懶得起來。
廖遠側躺著撐著頭看著她，一手搭在她腰上，輕輕的說：「郭智，生孩子這個事……」
郭智側頭去看他，問：「廖遠，你這麼想要孩子嗎？」
廖遠認真的點了點頭：「嗯。」
郭智就看著天花板，咬著嘴唇不說話。
「郭智……」廖遠俯身貼近，慢慢的跟她說。
「我問過了，現在都可以無痛分娩。懷孕的時候可能會累點，但生孩子可以不用疼了。」
「孩子生出來，咱們找個好點的阿姨照顧。而且我的工作也可以比較靈活的安排，不像那種朝九晚五的完全帶了不了。」
「確實不可能完全對你的工作沒影響，但是儘量想辦法減輕，應該還是可以的。」
「還有媽，媽不是說年底就要退休了嗎？我決得媽一定樂意幫咱們帶孩子。你要是不喜歡阿姨，咱們就把爸媽接過來住。網上說了，外婆帶孩子，矛盾小。」
「郭智，你再好好考慮考慮……」
廖遠的聲音低低的緩緩的，顯然是對這件事已經考慮過很多。
窗簾沒拉，郭智睜開眼，就看見窗外大都市的燈光映在天花板上，朦朦朧朧。
「我不是怕疼。」她開口，也是第一次好好的跟廖遠正經談起生孩子這件事。「我也不是怕帶孩子麻煩，或者影響我工作。我也知道，一點不影響是不可能的。」
廖遠摸摸她的臉：「那你怕什麼？」
郭智沉默的望著天花板，過了好久，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說：「我怕……有了孩子，我就變得不像我了。」
廖遠沒說話，靜靜的等著她解釋。
「白檬、陳梓凝還有Cici，你都知道吧。哦，Cici你沒見過，我以前同事。」她慢慢跟他說起，「她們以前都是特別能幹的姑娘，我一直都以為我們以後都會有屬於自己的事業。可是現在她們都是家庭主婦，都是全職媽媽。」
「不是請不起阿姨，我的朋友經濟條件都是還可以的。但她們幾個……她們都是自己做出的選擇。她們自己決定放棄工作的。」
「我問過梓凝一次，她說……事業雖然也重要，但……還是孩子更重要。放棄了事業，她也覺得遺憾。但她說，如果不自己親自照顧寶寶，萬一出了什麼岔子，就不止是遺憾了。她說她是真的考慮清楚了才這麼選擇的。」
「我就覺得挺可怕的。以前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常常會說起以後我要怎樣怎樣，要做到什麼職位……就這麼放棄了。」
「我不是怕生孩子疼，帶孩子累。我怕的是，有了孩子，我可能也會像她們一樣，想的東西都變了。我現在拚死拚活為之努力的一切，可能會在有了孩子之後，變得都不重要了。我只要一想到我可能會變成這樣，我就覺得很可怕。那等於是……我到現在為止的人生，都被自己否定了。」
廖遠沉默了一會兒，嘆口氣，輕輕捻著她的耳朵道：「你肯定會變的。」
郭智詫異。
廖遠很肯定的說：「因為你喜歡小孩。」
「你抱著秋秋的時候，」他說，「笑得特別溫柔。那時候我就想，你將來一定會是個好媽媽的。」
郭智以為，他還想繼續說服她。
結果廖遠卻嘆口氣，道：「算了……那就不生了。」
郭智怔住。
「你……」她猶豫道，「你不是很想要孩子嗎？」
「嗯，很想。」廖遠承認。
他低頭在她額頭輕輕一吻。「可是，老婆更重要……」
他握著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睛。
沒有什麼壯懷激烈、刻骨銘心的激情，就是平平淡淡，但認認真真。想牽著你的手，跟你一直走下去。
郭智覺得心裡溫溫，軟軟，柔柔。
許許多多的想法和念頭在腦中紛紛亂亂，她用了片刻的時間才把思緒捋清。
她終於決定：「廖遠，你再給我五年時間吧。」
廖遠微訝。
郭智一條一條的跟他細講。
「你知道我年初拉到了風投的投資。接下來我要把公司拆分，把PR這塊單拆出去。年底之前，我要拉到第二輪風投。我計畫……」她說，「明年上市。」
她其實不常和廖遠說起這些工作上的事，偶爾興起，才會說一點。這麼清楚的告訴廖遠她計畫要做的事，還是頭一回。
她談起這些事情的時候，眉間就沒了那些小女人的風情，目光灼亮，野心勃勃。
她這兩種完全不同的面貌，廖遠覺得……他都愛。
「所以，你再給我五年的時間。五年，不管我能做到什麼程度……我都先放放，咱們……一起生孩子。好嗎，廖遠？」她看著他。
廖遠微有猶疑。
郭智翻個身，也側著身，枕著自己自己的胳膊：「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她嘆道：「你肯定是在想，咱們明明已經不差錢了……是不是？」
廖遠老實的點頭：「嗯。」
「這不是錢的問題。如果只是錢，咱們倆只要一個人掙，就已經夠了。這是……關於我自己。」
「我從小，就像男孩。特別厲害，男生都怕我。我最討厭的就是別人跟我說，你看看你，沒個女孩樣兒。」
「真的特別痛恨說這種話的人。這些人，他們就規定好了女孩該是什麼樣，不該是什麼樣。他們覺得有些事，就該男人去做，女人就該靠邊。」
「我後來越是意識到這一點，就越討厭別人純粹的以性別來看我。後來我就開始不愛穿裙子……」
「不、不。我並不是女/權主義者，跟那個還是有區別的。」
「我只是覺得，一個人不管是男是女，都應該有自己的人生價值。可是很多人，企圖以我的性別壓製我的人生價值。這才是我討厭的事情。」
「所以很久以前我就下決心，一定要做出些什麼給這些人看看。讓他們知道，女人的人生價值，決不輸給男人。」
「廖遠……你能懂嗎？」她問他。
「能聽懂，但……感受不深。可能因為我是男的吧。」
看郭智洩氣，廖遠笑起來，親親她：「沒關係啊，我不懂也沒關係，反正……我會支持你的。」
「五年，說好了。」他認真的說，「這次可不是隨口說說了。真的不是了。」
郭智看著他，笑了。
他低頭：「那，老婆……回家吧。」
「其實，」郭智咬著嘴唇笑，「你今天不來，明天我就自己回去了。我都打算晚上訂機票了。」
她大大的嘆了一口氣：「還真讓林博那傢伙說中了……」
「廖遠，別這麼慣著我。弄得我自己都看不上自己了啊……」她惆悵。
「你理他！你不知道他跟我念叨了多少回，讓我有點男人的威嚴，男子漢的氣概……」廖遠不遺餘力的抹黑林博。
「我自己的老婆，我樂意慣著！要他管！」他嗤道。「老！光！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