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終於醒了!」
當我清醒過來時,立刻有個甜美的聲音帶著欣喜若狂的感情色彩傳進我的耳中。我用力的搖了搖腦袋,然後睜開眼睛。
窗外的陽光十分刺眼,朦朧的白色光芒中只見黃詩雅正面色焦急的望著自己。我努力在臉上堆積出一點笑容,輕聲問道:「我怎麼了?」
「你不記得?」詩雅滿臉的驚訝,她用手摸了摸我的頭,然後又仔細的打量了我好一會兒,確定沒問題後這才說:「你已經昏迷兩天了,前晚我們三個人去教堂的廢墟那裡收拾附身在遙嘉身上的木偶,除靈雖然成功了,但是你被垂死掙扎的木偶怨靈襲擊,然後昏了過去。我和Jame好不容易才把你搬回來。說真的,你很重耶。」
「那真是抱歉了。」我苦笑著從床上坐起身來,丟失的記憶在慢慢恢復著。終於我回憶起了一切,也想起了昨晚自己昏倒後做的那個十分真實而又過於稀奇古怪的夢。在夢裡那個粗魯不可愛的黃詩雅居然變的那麼溫柔,而且還向自己正面表白。
我側過頭望向坐在身旁的黃詩雅,不由看的呆了。浸染在清晨陽光中的詩雅,臉孔帶著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絕麗,她長長的黑色柔髮在陽光下泛出瑩光流轉的異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著。
在我的肆意注視下,詩雅的臉微微一紅,嗔道:「看什麼?人家的臉很髒嗎?」
唉,看來昨天的夢果然只是個古怪的夢。不過俗話不是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難道自己在潛意識中喜歡她?
不可能!我怎麼可能喜歡這個只有臉蛋沒有絲毫內涵的小妮子?
我用力的搖搖頭,試圖將這個無聊的念頭甩開。
不過,這次真的是一切都結束了吧。
根據詩雅說,遙嘉因為被我們強迫剝離附體狀態,雖然頭腦只受到輕微的影響,但也幾乎喪失了最近幾個禮拜的所有記憶。於是遙叔叔和遙阿姨便帶著她去了紐約拜訪一位熟識的著名腦科醫生,希望可以對遙嘉的病情有所幫助。
看來一時之間是不能從遙嘉那個小妮子的嘴裡知道她為什麼會和那個木偶扯上關係了!
下午閒的無聊,我將買來的快餐倒扣在背上,和黃詩雅緩緩向公園走去。不知為什麼,突然感覺很累。我三步兩步的走進草坪,一屁股坐到草地上。
「今天是星期二,我到美國已經有十多天了吧。」我一邊咬著漢堡一邊胡思亂想著。
詩雅想了想說道:「如果從我們第一次見面那天開始算起,已經有十五天零六個小時。換句話說我們已經認識九百零六個小時。那可是一共有五萬四千三百六十分鐘之多呢!」
「你居然會這麼清楚?」我大為驚訝。詩雅微笑起來:「當然了,怎麼可能記不住。第一次見你那天,小夜強硬的表情我想我永遠都忘不掉。那時你真的好帥!」
「會嗎?」我一向都很厚的臉皮居然不由的紅起來,急忙岔開話題:「你有沒有發覺,今天的公園裡似乎特別安靜?」
「平常不就是這樣嗎?詩雅毫不在意的反問。我搖搖頭,向四周望去。這是公園裡十分偏僻的角落,四處的參天大樹幾乎蓋滿了天空,枝椏繁茂的就算光線也難以往下透。
常常聽Jame說這個公園後邊是個大森林。它的直徑有近100多平方公里,森林西邊的盡頭還連接著一個早就沒人居住的印第安村落。現在的那裡已經變成了波特蘭國家公園的一部分。遙嘉那小妮子早就信誓旦旦的說要開車帶我去騎印第安人的馬,等那傢伙病好回來後,絕對要她兌現。
我打了個很大的哈欠,略微抬起頭,不住打量著身旁的景色。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居然有個500多平方米的大坑,坑裡依地的植被長的很茂森,這讓人非常容易看出這塊怪異土地的本來面目——巨大的橢圓形,活像個隕石坑。
奇怪,自己也是這個公園的常客了,為什麼以前從沒有看過這個很顯眼的標誌性景色?我迷惑的爬起身,拉了黃詩雅緩緩走到那個圓坑的正中央,然後在不遠處一組供人野餐的石桌椅上坐下來。
實在沒有什麼好奇怪的東西。透過樹的縫隙,我隱約可以看到遠處玩耍的小孩。風緩緩的吹動樹葉,發出輕微『沙沙』的聲音。一切都那麼自然,而且非常平靜諧和。或許是因為木偶的事件讓我變的太過多疑了吧!
吃飽後,正想在草地上舒服的躺一下,突然有個沉重的踐踏草地的聲音從遠處向這兒傳過來。我被嚇了一跳,眼睛一眨不眨的怔怔的望著傳來聲音的那個方向。
不知過了多久,只見幾隻動物慢騰騰的從北邊的樹林裡走了出來。是鹿,三隻鹿!它們披著暗紅的顏色向這兒走來,就算看到躺在地上滿臉吃驚的我也絲毫不在乎,只是傲然地昂起頭,用鼻子向我噴出一些廢氣就算是打招呼了,然後又視而不見地繼續走它們的路。不一會兒便穿過了這空曠的幾百米,進入到別一端的森林裡。
「美國的動物還真幸福,沒有人會去打擾它們的生活。那些梅花鹿一定很無憂無慮吧。居然這麼拽!」我隨手扯了一根草放到嘴裡咬著,一邊無聊的多愁善感。
「其實人不也很幸福嗎?「詩雅溫柔的說道。
「人?嘿,人就可憐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思想,只要活下去,就永遠輕鬆不起來。更慘的是人每天都在努力壓迫和被壓迫之間掙扎,而且絲毫不知道反省。還要受到來自個方面感情的束縛。恐怕有些人從出生到死掉,從來就沒有真正的開心過!」我嘆了口氣。
「人哪會有這麼慘?小夜你太偏激了!」詩雅不信的搖搖頭。
我笑起來:「你知道為什麼嬰兒出生時的第一件事就是哭嗎?」
「不是因為他們想哭嗎?」
「當然不是。」我抬起頭凝望著她明亮的讓人感覺深邃朦朧的眼睛說道:「因為就連嬰兒也知道自己投錯了胎。神讓生物投胎為人,不是獎勵,而是懲罰。在這個疲倦的世界上的人,大富大貴的人在痛苦,飢餓貧困的人也在痛苦。根本就沒有人幸福嘛。」
「我不信。我覺得只要有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和他結婚生子,然後可以和他永生永世的在一起就是幸福。」
「膚淺,這樣真的就可以幸福嗎?」我對她的話嗤之以鼻。詩雅靜靜的看著我,然後用力的點了點頭。
我苦笑起來,將手裡的可樂丟給她說道:「走了。」然後逕自向公園東面走去。
那裡的人並不如想像中的多,而且大部分都是孩子。他們正在免費的遊樂園中玩耍。草地上還有幾個人開心的玩著棒球。免費公園是美國的一大特色,它沒有門也沒有牆,只是在特定的幾個地方釘上一個牌子,寫上公園的字樣。這種公園在美國很多,僅西雅圖就有100多個。
天依然很熱,十天或更長時間沒有下過一滴雨了。前方的自動噴水器開啟,噴出的水在空中形成了一道彩虹。
忽然,我呆住了。全身因為吃驚而僵硬。那種僵硬帶著強烈的震撼不斷衝擊著大腦。
不遠處,有個女孩安靜的在夕陽中向我點頭。一如許多年前一樣,她依然愛微笑,而且那笑曾讓我陶醉過很久。我驚訝,只是因為我絕想不到自己會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在這種情況下在這輩子還能見到她。
「怎麼?你認識她嗎?」黃詩雅詫異的問道。
「是小潔姐姐!」我的聲音在顫抖。
「怎麼可能!」詩雅驚訝的叫出聲來:「你的小潔姐姐已經被木偶害死了。而且她的樣子根本就不像。」
我沒有理會她,只是輕微的喘著氣,帶著滿臉呆板的表情走了過去。
「我的朋友常跟我提起他和一個女孩在一起的情景。他們愛玩一種剪刀,石頭,布的遊戲。誰輸了就要背別一個人。」我走到幾乎要和那女孩鼻息相觸的地方,努力壓抑著語氣,淡淡地衝她說:「可是一直都是男孩子在背,累的他氣喘吁吁。而女孩便總是在他背上拍手喊加油。」
那女孩目不轉睛的望著我,就像許多沉沁在回憶裡的少女,她露出了甜甜的笑:「對啊,這是女孩很小的時候發生的事,不過現在回憶起來她也覺得很甜蜜。」
「哼,可是你知道那個故事的結局嗎?那個小女孩突然走了。一走就是四年,而且沒有給那男孩寫過一封信,沒打過一通電話。她根本想像不到他有多擔心。他的心幾乎都碎了!」我激動起來,一拳打在身前的松樹上。樹被打的不停搖晃。
女孩的笑在那瞬間停止了,她將哀惱凝固在臉上:「也許是那女孩子沒有勇氣去打電話和寫信,更不敢去面對他……你以為那個女孩子不痛苦嗎?她常常無端的哭泣,哀求自己的媽媽讓她回去,哪怕她一個人在國內生活也好!」
女孩那雙漂亮的大眼睛終於流下了淚,淚珠在太陽的照耀下發出七彩的光芒。我又愣住了,臉上的呆板變為了滿腔欣喜:「小潔姐姐!你真的是小潔姐姐!你沒有死?」
「不對!小潔姐姐已經死了,那個人是假的。」黃詩雅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不,她是真的。不然她不會知道這段台詞!」我用熾熱的眼神死死的望著近在咫尺的小潔姐姐,彷彿只要一眨眼她就會永遠的消失掉。
小潔溫柔的望著我,明亮的眸子中透露著關切:「詩雅說的沒錯,我確實因為那個木偶的詛咒死掉了。但不知道為什麼,你們封印住那個木偶的怨靈後,我就莫名其妙的站在了這裡,就像上天要讓我等什麼似的。直到我看到小夜的時候才明白,原來上天是讓我等小夜你。」
她輕輕的挽住我的手,微笑道:「小夜,我們回家吧。」
「小夜!不要跟她走!」黃詩雅焦急的拉著我的衣角:「你真的相信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的話嗎?」
「我信。」我毫不猶豫的點著頭,轉頭向詩雅說道:「一切都結束了。那個木偶被我們成功的封印住,這個鎮上的人也不會再有人死於詛咒。而且最重要的是小潔姐姐回來了。我相信遙叔叔、遙阿姨和遙嘉那小妮子回家後一定會很驚訝的。」
我深深吸了口氣:「真想他們快點回來,然後我就可以看到那一家人驚訝的掉下巴出糗的樣子了!」
「小夜,我……難道……」黃詩雅咬著嘴唇像是想要說些什麼,最後只是輕輕的低下頭,放開了緊拉著我不放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