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房間套著房間,詹姆.甘伯的地下室,宛如一座費人疑猜的地下迷宮。很早以前,當其他人還住在這裡時,他一個人躲在距離樓梯最遠,最有隱蔽性的房間內,平常時間,他安靜無聲,又不輕易開門,所以,他是地下室的隱居者,幾乎讓每一個人都忘了他的存在。

  地下室房間很多,一間套著一間,打開一扇門後,很可能就是另一個房間的另一扇門,當然,也有可能是另一個房間的門壁。

  隨著時間的流逝,甘伯先生的信心和智慧與日俱增,當地下室不再有其他閒雜人物進出時,他搬到樓梯旁,一間有水電充分供應的房間。

  地下室的水電不虞匱乏,但是現在,整座地下室卻如黑暗之城,沒有任何一盞燈光亮著。

  就在那間沙質地板的密牢裡,凱瑟琳.馬丁正安靜地被囚禁著。

  甘伯先生也在地下室裡面,不過他在另一個房間。

  這個房間太黑了,以人類的視力而言,幾乎是什麼都看不到,但是,耳朵敏銳的人,卻可聽到各種微弱聲響,幫浦噗噗的抽水聲,水管希希的水流聲,微弱的聲音在全然黑暗的室內聽起來反而清楚。小房間空氣濕冷,空中偶爾飄來一片羽翼微毛,偶爾傳來一聲人類愉快的鼻音。

  由於這個房間如此黑暗,甘伯先生不得不借助紅外線來照明,又由於紅外線在人類視力可及的範圍之外,所以,他不得不又加了一副可以看見紅外線的護目鏡,這副護目鏡來自以色列,是軍事裝備,最少價值四百元以上,紅外線透過護目鏡以後,變成綠色光束。

  現在,甘伯先生就戴著他的護目鏡,坐在椅子上,喜孜孜地觀察一隻蛹孵化而成的過程。這隻蛾剛從蛹中孵化出來,翅膀還不熟硬,還不能張開,牠棲息在籠子邊緣,靜待自己成長成熟。

  由於牠躲在角落,甘伯先生不得不側著頭來觀看,他打開紅外線來照射蛾,幼蛾翅膀逐漸充血擴張,但是它們還沒有成熟,還緊緊黏附在蛾背上。

  在兩個小時之中,甘伯先生幾乎完全沒有移動身體,他不停地開開關關手上紅外線,以觀察幼蛾的成長過程。不過,幼蛾的發展也未免太慢了,為了打發時間,他將紅外線移到房間一角,在綠色水族箱裡,他的最近斬獲品靜靜泅游,宛如沉澱於大洋中的一具古代雕刻品。然後,他的光,照射到工作檯上,上面有交直流的電板,開關以及流水口,靠著牆的,則是他的長方形工業用水槽,在紅外線的照射下,水槽邊緣宛如一道橢圓形彗星軀體。

  然後,他的紅外線又回到這隻成長中的幼蛾身上,時間剛剛好,幼蛾的翅膀已經長得夠強壯了,現在,牠慢慢張開這對剛剛發育成熟的翅膀,翅膀的重量似乎超過牠的負荷,牠顯得有些困難,但是無論如何,牠還是將翅膀高舉過身體。甘伯先生很清楚地看到這類蛾蟲翅膀上著名的印記,一顆人頭骷髏,兩隻挖空的黑眼睛,似乎正瞪著蛾背,在黑暗陰影下;蛾的身體彷彿一具骨盆。

  置於骨盆上的骷髏頭,這是大自然的一次意外,甘伯先生躬逢盛會,欣見骷髏開張。

  甘伯感覺非常愉快,體內輕輕欲飄,他傾身向前,輕吹幼蛾,蛾則反射性地狂撲雙翅。

  然而甘伯先生現在對蛾已經沒有興趣了,他帶著紅外線進入密室中,為了避免呼吸聲傳出,他張開口走路,此刻心情十分愉快,可不喜歡有任何嘈雜的聲音來破壞心情。護目鏡的鏡框架在他臉上,使他像螃蟹一般,有著凸出的雙目,雖然這副護目鏡不能增加男士的美觀,但是甘伯先生卻是十分喜歡它,他和它在地下室的密牢裡,共同度過許多偉大的時光。

  凱瑟琳.馬丁似乎正在熟睡中,她蜷曲著身體,躺在地下,活像一隻大肥蝦。至於供她解手的桶子,就放在她腳邊不遠處。現在她已經學聰明了,她不再企圖拉扯繩子,不再企圖攀爬上來,她知道在這間井室之中,只有乖乖聽命的份。在睡眠中,她如嬰兒,下頷低垂,吸吮著自己的大拇指。

  甘伯用紅外線上下地照著凱瑟琳,仔細思索即將面對的問題。

  人類的皮膚本來就極為困難處理,尤其是以甘伯先生的高標準而言,要完整剝下皮膚,十分困難,有許多基礎性的結構問題必須解決,最難以下決定的是從何處著手。

  甘伯先生將光線移到凱瑟琳的背部,一般而言,背部應該是結束工作的地方。如此艱鉅精細的工作,最好能有人幫忙,但是甘伯先生認為,這項工作不宜與他人分享,有瀆神靈,所以他從未讓其他人知道。

  在紅外線下,甘伯先生無法分辨凱瑟琳的膚色,但他卻看得出她變瘦了,他相信她是在他得到她以後,才減輕體重的。

  經驗告訴他,如果想要輕易剝下皮膚,最好等待四到七天,因為突然消瘦,會使皮膚鬆弛,易於剝取。另外的好處是,飢餓使得他的獵物軟弱無力,他可以為所欲為。幾天不進食,獵物不但溫馴,而且精神恍惚,完全聽命於他,在沒有掙扎的情況下,獵物的皮膚才不會有受損的可能。

  她已經瘦了,而且,她是如此地特殊,完全符合他的要求。他迫不及待地要動手取下她的皮膚,天,他已經沒有辦法等待了,明天下午或明天晚上就可以動手,最遲也只能再等一天,快了,時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