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的雨點突然變大了,砸在傘上也發出了細微的輕響聲。落在地面上的水珠飛濺起來,落在她的鞋面上,潤濕了一大半,她卻一無所覺。
天上的烏雲似乎壓得更低了一些,翻滾著飛快地移動著,市區裡大概是大雨磅礡,那一片天空都烏沉沉得黑了下來。
遠遠地看過去,似是攏了一層煙霧。
在這一片的雨霧之中,她仰頭看著他。那雙眸子裡有很淡的笑意,卻也有認真的成分,深邃得看不透。她一時有些吃不準他這句話是開玩笑的,還是認真的。
唐澤宸收回了視線,帶著她往前不疾不徐地走著:「讓你過來的時候多帶點衣服,帶了?」
秦暖陽點點頭,突然想起自己的行李箱裡還放著他的那件外套,眸光微微閃爍了下。
走到車前,他這才鬆開攬著她的那隻手,微傾過身子替她拉開車門。在她上車的時候,甚至很細心地抬手墊了一下車頂。
外面和車內的氣溫有溫差,車內有些悶熱,可這種天氣又實在不適合開窗透氣。
唐澤宸察覺到她的不自在,對著駕駛座上的助理吩咐道:「開下空調,溫度不要太低。」
助理透過後視鏡看了他們兩人一眼,應了聲「是。」
兩邊都是轎車,倒車有些困難,過了幾分鐘這才使車輛掉頭駛進了車流之中。
秦暖陽看著窗外,雨水瀰漫了整片車窗,有些不大能看清外面的景象了,卻依稀能從朦朧之中看見擦肩而過的唐裕和許雅淑。
唐裕正撐著傘走到許雅淑的身旁,略微落後了一步,傘面也是微微傾斜,多得一半落在許雅淑的頭頂。
不知道她說了些什麼,他面上還帶著幾分儒雅的笑意,一雙眸子微彎,看起來心情很不錯。至於許雅淑,正側過頭和他專注地說著些什麼,也是眉目含笑,氣氛很和諧。
兩個人的相處,和一般的小情侶無二。
前面不知道是不是在堵車,車流前進得格外緩慢,以至於連唐裕抬手去抱她的那一幕都清晰地落在了她的眼裡。
過了片刻,兩個人慢慢地就走遠了,車輛也開始往前緩緩地運行著。直到車輛駛出了一段距離,再也看不見了,她這才緩緩坐正了身子。
唐澤宸正在整理手邊的文件,見她轉過身來了,順手把文件放進了後座的暗格裡,這才問道:「有什麼想法?」
秦暖陽還有些失神,聽到他的聲音這才回過神來,微微蹙了一下眉頭,輕聲道:「我看唐裕是真的喜歡她。」
唐澤宸看了她一眼,一本正經的:「我也喜歡你。」
秦暖陽愣了一下,轉頭看他時,正好對上他含笑的眼睛,面上一熱,再也不問了。
她完全能預想到,如果自己說:「唐裕喜歡許雅淑,那為什麼許雅淑還是進不了唐家的門?」
他絕對會回答:「那我也喜歡你,你為什麼還不進我唐家的門?」
到那時候,還真的說不過他……畢竟厚顏無恥不是誰都能修煉到家。
秦暖陽即使不說,唐澤宸也能猜到她下一句想問什麼,略微沉吟了片刻,解釋道:「你大概還是不太瞭解唐家,我是和唐裕一起長大的。他是我二叔的長子,但唐裕的身上並沒有那麼重的擔子,日子過得比我舒坦。所以也不會有人過分嚴格地要求他必須做到什麼,向來都是由著他自己的秉性。」
「唐家的這份寵愛,卻不見得會縱容他自己挑選妻子。名門望族怎麼做到百年傳承,聯姻,是其中之一的手段。更何況,許雅淑太上不得檯面,二叔這樣心高氣傲的人是不會同意的。」
聯姻……
秦暖陽的心頭微動,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抿了抿唇,沒有接話。
唐澤宸的左手在交疊的膝蓋上輕輕地敲了幾下,看著她的眸子格外認真:「我是例外。」
這句話,秦暖陽在秦昭陽那裡也聽見過。
他說,唐澤宸是唐家的例外。
例外,顧名思義就是與眾不同的那一個,這樣的與眾不同,卻讓她遇見了。
車內安靜地只有雨刷輕微響動的聲音,他伸手握住她的,把她拉過來,離得自己更近些。連帶著把擋板都升了起來。
這便是他有話要說了。
「唐家的性質光靠我解釋,你應該不會很明白。下次親眼去瞧一瞧,大概就知道是什麼情況了。」他輕聲笑了起來,襯得整張面色都柔和了許多。
「那你說些我明白的給我聽,好不好?」
唐澤宸「嗯」了一聲,看了看她,低聲說:「我爺爺和我爸爸去得早,所以唐家由我當家。我比較幸運,是家裡的長子,知道什麼意思嗎?」
「嫡系是嗎?」
「嗯。」他懶洋洋地應了一聲,「我還有兩個叔叔,二叔人很溫潤,與世無爭,所以唐裕的性子像極了他,也是淡泊名利。三叔倒是一直想要掌控唐家的權利,也成功了。我去UCLA- Anderson有一半他的功勞,但後來他野心越來越大,甚至開始想方設法一人獨大。我原本是還想讀研的,為了這,不得不回國。」
秦暖陽垂了眸子,靜靜地聽著。
他的語氣雖然平淡無波,就像是在說一件很平常的生活瑣事,但秦暖陽知道,他說得越是簡單,真實情況反而更加複雜。
「我回來之後就用我父親留給我的那份遺產成立了擇城集團,同時花了幾年把唐家的權力握回了自己的手裡。有些事,不是那麼喜歡,但卻身不由己,由不得我不做。」
他握著她的手指,似乎是無心地把玩著,一點點觸摸著她掌心的紋路,指尖格外溫柔。
秦暖陽心裡並不是不觸動的,隱約還有那麼一絲心疼。
她的家庭很溫暖,她的身上也沒有擔子。她不止有父親寵著,還有哥哥護著,什麼都不用費心,就有人把她捧在掌心裡。
她一向知道自己,有多幸運。
看出她眼底的波動,唐澤宸彎著唇笑了笑,攤平她的掌心,和她十指相扣,「不必覺得心疼我,我本性裡有掠奪。該是我的,除非我不要,不然誰也搶不走。再者,作為一個商人,我從來不做讓自己吃虧的事情。」
他握緊了掌心,另一隻手攬住她的腰,微微用力就把她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動作太過突然,嚇了她一跳,等坐定之後,感受到身下那溫熱的身體,秦暖陽不免又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看著他的眸子裡不由自主地就漾了一層水光。「你放我下來啊。」
「不放。」他回絕的乾脆利落,攬著她腰的手更是重了一分把她牢牢地控在自己的懷裡。
秦暖陽見閃躲不開,無奈地岔開話題:「那你為什麼不用聯姻,掌權人,不是更應該以身作則嗎?」
唐澤宸的眸色漸深,手指在她的腦袋上輕輕地彈了一下,順手把她的帽子摘了下來:「你希望我去聯姻?」
秦暖陽不說話,只是無辜地看著他。
「既然我手裡有了說一不二的權力,為什麼要委屈自己?」他手指落在她的下巴上,輕輕的捏住,偏頭在她的唇角吻了吻:「為了等到你,我也要守身如玉。」
她聽著,彎唇笑了起來。
唐澤宸見她不專心,落在她下巴上的手微微用了點力,那力道掌控得很好,並不會弄痛她,「專心點,暖陽。」
她「唔」了一聲,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唇,卻並沒有給他深入的機會,就這麼抵著他,興師問罪:「婁青城說了,你以前一天相一個。」
他微微一愣,眸子裡的笑意更深了:「你介意?」
她還沒回答,他已經做了簡短的解釋:「我一個都沒見。」
秦暖陽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他的解釋。
然後,很自然地抬手攬住他,另一隻手輕輕地握住他停放在腰間的手,很快地湊上去,穩住他。
大概是沒料到她會主動,他有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之後,更加深入地吻她。
他一直淺嘗即止,從未深入,就是怕她覺得不適應,但如今看來,可以更進一步了。
秦暖陽拍過的吻戲實在不算多,總共也就3次,兩次借位,一次蜻蜓點水,實在沒有什麼經驗……
良久,他才鬆開她,看見她唇上一片水光,一雙眸子都璀璨生輝起來,更別提唇邊那抹笑,是秦暖陽難得一見的那種愉悅。
她咬了咬唇,眼底更是瀰漫起濕漉漉的霧氣,「其實,我一直在想你的名字是什麼意思。」
「暖陽。」他突然開口叫她。
「嗯?」
「我叫什麼?」
「……唐澤宸。」
「我姓什麼?」
「唐。」
唐澤宸笑了起來,又問她:「那名是什麼?」
知道他是在引/誘她叫他澤宸,但在他那雙帶著絲妖異的黑眸裡還是忍不住陷了進去,乖乖地叫他:「澤宸。」
他眼底的笑意更加濃郁,聲音卻還是清潤得不受一絲影響:「這是我父親給我取的,出生之前便定了。澤的解釋是水聚集的地方,也表示恩澤,仁慈。宸指的是北極星的所在,後來寓意為帝王的居所,也可以引申為帝王,算是一個遮風擋雨之所。」
他頓了頓,笑意更濃:「後來聽我母親的意思是,擇一城而居,攜一人白首。但叫擇城又不夠妥當,就讓我父親去翻字典了。但,我現在更喜歡新的解釋。」
秦暖陽沒聽懂,疑惑地看著他。
唐澤宸卻並沒有解釋給她聽的意思,笑得格外意味深長:「以後你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