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被押送去開石,晚上再被押送回統一看守的房間。一天下來,許微秋看得觸目驚心。
大廳裡陸陸續續的有人因為衰弱而死去。看得多了,不要說別人麻木,就連她自己,也從最初的恐懼憤怒變得漠視和逃避。
同情已經是多餘的東西,與其去擔心別人的身體狀況,不如好好想一下自己要怎麼辦。
雖然開石不會讓自己死掉,可總是「死不掉」也是一個問題。
剛開始還可以說是運氣好,可是如果不能從這裡出去,時間越長露餡的機率就越大了。
到時候,倒霉的就是自己。
食物雖然談不上豐富,但也並不匱乏,營養劑永遠只有一個味道,能讓你填飽肚子,對許微秋來說卻難以入口。
她覺得自己真的是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太久了,一昧的自怨自艾,從沒有認真的觀察過這個世界。
也許是覺得自己只要暴露珍貴的匹配者身份,就可以獲得安逸生活。她雖然一直在說不想成為繁殖機器,可不可否認的是,心中還是有一絲竊喜,帶著些優越感的。
所以即使那個叫花椒的讓她去冒險找源核,她也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因為她知道,自己有退路。
可是在這個不知名的偏遠星球,沒有防護服,幾乎不能在□□的星球表面活過1小時。所有的航空器和武器都掌握在武裝組織手裡,加上全天候的密集監控,手無寸鐵的人想要逃出去難於登天。
不斷有人死去。在這裡,死人是正常的,不死的人反而會成為靶子。
人不作,就不會死。
許微秋真的明白這句話背後的意思了。
只要不耽誤幹活,看守們對他們的管理其實並不嚴格。有些事情上,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鬆散。
對這群人來說,死亡就是懸在頭上的利劍,每時每刻都處在壓抑和恐懼中,絕望早已在人群中蔓延開來,許多黑暗的、不堪入目的骯髒也都發生在角落裡。
許微秋的房間大約有100平方米左右。裡面住了8個人,屋裡靠著牆壁設有簡單的床。休息的時候,大家都分散在各個角落,即使是閉目養神也要保持警惕,誰都不知道下一刻會不會受到室友的忽然「襲擊」。
許微秋和那個瘦高個兒的床剛好挨在一起,兩人的工作台也相隔不遠,一來二去的就成了熟人。
瘦高個兒叫馬克,是麥哲雷星系邊緣星球的一個小職員。
據他自己說,是因為拖欠地下錢莊的一筆巨額債務沒辦法償還,才被賣進來幹活兒還錢的。
馬克很樂觀,是個話嘮,每天回到房間便和許微秋聊聊今天的八卦。
比如那個壯漢又被哪個守衛揍了一頓,某某號和某某號為了爭奪某某號爭風吃醋,互毆到守衛出面什麼制止的。也不知道他怎麼抽出時間去打聽到這些亂七糟八的事情。
他說的時候,許微秋大多數時候都在神遊。她不愛說話,但是卻長了一雙好眼睛。只要她看這你的時候,目光誠懇而專注,像是在鼓勵你說下去的樣子。
馬克從此便越發滔滔不絕,一發而不可收。
巧的很,壯漢也分在這個房間。
許微秋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聽守衛叫他31732。
他從不和房間裡的任何人說話,總是沉默的坐在房間的角落。他似乎對被抓進來非常不服氣,也不像大多數人一樣認命的幹活。
看守們卻很忌憚他,只要見他稍有反抗的跡象便拳打腳踢。所以他的嘴角總是帶著傷痕。
也曾經有房間裡的其他人打過他的主意。
他們剛進來的那天,許微秋眼見著房間裡的3個人將自己和他堵在牆角,要他們將配發的被褥獻出來。一個小個子嘴上還不乾不淨的說著什麼。壯漢可真沒跟他們客氣,一抬腳就踢飛了其中的一個,又反手將另一個甩到角落的牆上,隨後便掄起大拳頭對著為首的那個猛揍。
一下一下的節奏不快,但是沒兩下挨揍的那個便發不出聲音了。要不是守衛馬上衝進房間將壯漢制止住,那個挨揍的男人應該再沒機會見到明天的早飯了。
出了這件事,這個房間裡徹底安靜了。從此再沒有人敢起歪心思,許微秋也算因禍得福。否則依她的相貌和瘦弱的體格,恐怕會是最受垂涎的那個。
「那幾個難道是匹配者?」
許微秋指著幾個長著女性外貌的人偷偷的問。
「怎麼可能?!」馬克瞪大了眼睛,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她。
「那些只是外形長得像女性的普通人罷了。雖然外表看起來和女人差不多,不過基因進化方向上還是雄性。你......不也是一樣?」
他意有所指的看了看許微秋。
許微秋坦然的回望向他。她知道,這個人在試探他,她無論如何不能再這個問題上露出馬腳。
要不然就真是蠢斃了~!
「不過你的氣味聞起來比他們要好得多,所以我一見到你就覺得很親切。」見她沒什麼反應,馬克也轉移了話題。
「雖然不能和她們繁衍出後代,但是談個戀愛還是不錯的~~~萬一以後的基因匹配對象是只不明生物,那婚後可要苦逼死了~!」
「所以結婚前就要盡情享受愛情啊~~~」
他雙目炯炯發光,顯然已經陷入不知名的腦內劇場不能自拔。
喂喂,戀愛啊...結婚啊啥的....還是等先逃出這裡再說吧。
許微秋曾經看到其他房間的幾個男男女女,即使是有衣領和袖口的掩護,也遮蓋不住身體上的淤青。他們的表情和眼神中都帶著不自覺的帶著諂媚和風情,好像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即使是被人看到了,也不是很在意,似乎覺得是件很值得驕傲的事情。
從絕望中不能攫取更多的滿足,不放縱原始的*也不知道還能做什麼了。
「嘖嘖,真看不出來,這幾個嗓門還挺大的,昨天晚上一個個跟比賽似的,吵得人睡不著。」
馬克用下巴點了點走過去的那幾個人。他們大都面色青白,行走間腰胯微微扭動,眼神不斷再人群中游弋,似乎是在尋找中意的目標。
許微秋不知道該說什麼,她覺得和馬克討論這件事有點尷尬。她扭過頭去想要避開,可馬上又想到這就是這個世界最正常的事,只好不自然的擠出了個笑容,卻並沒有接過話茬。
「不過看樣子,她們也折騰不了幾天了。」
馬克露出了一絲輕蔑的笑意。
看到許微秋不解的目光,他繼續解釋道:
「他們幾個的臉色已經透著青了,這是嚴重能量透支的徵兆。開一塊石頭就少點,運氣不好的話,一塊石頭就夠用了。估計他們也是自知時日不多,才夜夜放縱。要是晚上好好休息,說不定還能拖延些時日。」
「他們快死了?」
許微秋瞪大了眼睛。
「不過是一些自我放棄的人,人不自救,就沒救了。」
馬克回答,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平淡的像是在談論天氣。
許微秋側過頭看他。
在她的印象裡,馬克一直是一個熱情得有點話嘮的人,從來沒有聽到過他說這麼冷酷的話。
他們在說的是一條生命,而不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她突然發現,自己也許不是那麼瞭解這個叫馬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