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救我的那位海因裡希少校呢?我想請他一起來吃頓飯。」在副駕駛的位置坐定,許微秋忽然開口說道。
「你說的是施倫貝格?」李熾偏過頭,看了她一眼。
「他回首都星之後,就去醫療中心接受身體檢查了。如果你不著急的話,等下有時間,我會幫你問問他。」
首都星
海夜莊園
萊昂端坐在沙發上,後背挺得筆直筆直,保持著軍官手冊上最標準的坐姿要求。
這個男人即使是在家裡,也不會有絲毫的放鬆,無論在哪裡,他都可以稱得上是帝*人的典範。
此刻,他一手拿著海因裡希的檢查報告,另一隻手不停的敲擊著桌面。一目十行的瀏覽下來,他濃密的眉毛皺的快連成一條直線了。
在他的對面,是坐的很沒形象的紅髮青年。他嘴裡塞滿了自己最喜歡的巨無霸營養套餐,一邊嚼著一邊灌下一大口合成飲料,一點兒都不在乎自家大哥不斷釋放出的冰寒之氣。
「我之前不是跟你說了,有危險就要求救,你為什麼不聽?」
海因裡希一點兒都不在乎對面人嚴厲的質問,他大哥就是嘴硬心軟,聽他說的嚇人,其實是心疼自己呢~!
嚥下嘴巴裡的食物,他輕描淡寫的回答道。
「我這不是沒什麼事麼~!而且還因禍得福的突破了一級,人家都說我福大命大~!」
呯~!
萊昂把海因裡希的體檢報告摔在了桌子上,嚇得紅髮青年一口飲料嗆在了喉嚨裡,咳的滿面通紅,眼淚汪汪,差點喘不過氣。
完了,老大動了真怒了。
他惴惴不安的站起身,走到牆邊很自覺的站好。這是他們兄弟小時候的養成的習慣,一旦海因闖了禍,都會自覺的自己去一邊罰站,既表示自己已經認識到了錯誤,正在深刻的自我反省,用可以用來博取萊昂的同情。
可是這次,萊昂沒有如他想的那麼心軟。
「沒事?!你的身體......算了,你的記憶掃瞄出現了斷層,你怎麼解釋?」
紅髮青年這回可被問住了。
他心虛的眼神飄忽,私下裡四處亂瞄,就是不肯和他大哥對視。
說到底,這件事還是他太輕敵了。
本以為就是一件取締黑作坊的小任務,他也沒太當回事的就去了。沒想到陰溝裡翻船翻了船,一混進去就被人識破了身份,用蟲膠控制了起來。蟲膠是蟲人生產的一種特殊的物質,韌性極高,憑他b級初階的能力,想要逃出來是不可能的。
現在想想,其實自己輸的也不算冤枉。那可是蟲人,他就算偽裝的再像,也不可能聞一下血液提取物就變身啊。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自己已經暴露了,那群殘忍的蟲子竟然沒有幹掉他,反而是提取了他的記憶之後,就把他丟到瞭解石基地讓他自生自滅了。
就是在解石基地,他遇見了那個叫許微秋的女人。以他縱橫花叢這麼多年的經驗來看,能引起他那麼強烈反應的一定是一個匹配者。本著帝*人的基本操守,他拼了老命護著她離開,誰知道還是遇到了蟲子的伏擊。後面的事雖然他不記得了,可是醒來的時候看到的那樣慘烈的戰況,就知道自己當時一定是非常英勇的~!
誰知道原本他以為會是一個高階匹配者的許微秋,帶回來一檢查,竟然是個弱雄性。
難道我愛的雷達出故障了?
不是匹配者,還會有這麼強烈的好感,這絕壁......就是真愛了?!!
他打了一個寒顫,不敢再想下去。
「你是說,蟲人提取了你的記憶?」
看著神思不屬的弟弟,萊昂的臉色變的更加嚴肅。這次任務回來,他發現海因的明顯不在狀態,經常性的恍惚,難道說......
原本冷靜沉寂的雙眸燃起了一團烈火,渾身散發著的冰寒殺氣變得紊亂狂暴。冰火交融之下,他就像一個籠子中的困獸,隨時尋找機會破籠而出。
「是的。我當時神志清醒,親眼看到蟲子們動的手。他們似乎篤定我撐不下去,根本就沒有瞞著我的意思。操作的都是些穿制服的傢伙,像是有官方背景。」
「出事以後,李熾已經將我所知的所有信息都封鎖掉了,安全部內部也開始清查,現在我暫時停職,隔離審查,看看是不是有人利用我的記憶竊取帝國機密。」
海因裡希有些無奈,他聳了聳肩,沒精打采的回答道。
「沒想到,蟲子們已經掌握了這樣的技術。」
「這種技術一直有,只不過沒有成功應用過。」海因裡希有些猶豫,似乎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記憶複製是一種非常危險的技術。即使是受制方100%的配合,仍然有很高的幾率導致大腦神經系統的永久傷害。一旦手術出現丁點誤差,受制方輕則記憶喪失,重則神志,迅速死亡。
在帝國內部,這是被封存的技術,嚴禁任何組織任何人進行研究。
當年反叛者帶走的部分科學家裡,有一部分是科學無限制實驗的狂熱支持者。他們主張為了種族的整體,可以犧牲少數人作為追求利益最大化的代價。這是一群狂熱的種族主義者,也正是這群原本被列為危險分子的科學瘋子,成功融合了珀蘇人和蟲族的組織細胞,將反叛者引導向另外一個方向。
如果單論生化科技的話,蟲人其實要比珀蘇人強一些。因為他們從來沒有對實驗和實驗體有過任何限制,即使違背倫理道德,只要能出成果,在蟲人中都是暢行無阻的。
「涉密的話就不要說了,我只想知道,你失去的那段記憶是怎麼回事?」
萊昂擺了擺手,打斷了海因的遲疑。
雖然都隸屬於帝*部,但安全部和宇宙艦隊是兩個系統,各自都有嚴格的保密規則。
即使是親兄弟之間的閒話聊天,也應該保持一定的分寸。
「醫療官說是複製記憶導致記憶混亂。」
「缺少的部分不是你被複製之後的嗎?」
萊昂點指著海因的體檢報告問道。
「是啊。這個我也想不明白。醫療官說可能複製造成的延遲傷害。」
兩兄弟正說著,忽然聽到樓上傳來一陣悠揚飄渺的歌聲。
聽不懂的語言帶著淡淡的憂傷,幽幽的飄在空中,猶如天籟之音。
萊昂看了看表,果然是正午12點了。
「是母親。」海因裡希喃喃的說道。
不管過了多久,每次聽到這樣歌聲他都會恍惚失神。這並不是對遠方故鄉的歌頌,也不是對不歸丈夫的思念,這就是馬擊羅星深海人魚族進食的方式。他們就像希臘神話中的海妖一樣,用優美的歌聲引誘獵物靠近自己,一旦到達攻擊距離就會露出獠牙,將獵物迅速吞噬殆盡。
年幼的兩兄弟不明白,還以為是母親在召喚自己,傻傻的靠到近前,無一例外的被咬的頭破血流。馬擊羅人魚的有智商,可是卻僅僅能夠區分同族和食物。由於生下來就是人形生物,自萊昂和海因出生的那一刻,就被他們的母親「塞壬」本能的劃分在食物的範圍裡。
「我.....想去看看她。」
海因裡希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心裡話說了出來。
見,真不如不見。
每次見面,都會狠狠的擊碎他對於母親的幻想。
父親早就對這樁婚姻不滿,在很久以前就已經離家駐外,不再回來。聽說,似乎是有了隱秘的情人,只是礙著施倫貝格家的聲勢,沒人敢出聲干預他們。
大哥對塞壬一直有著難以言喻的敵意,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可是只有在有自己一起的時候,他才會去看一眼母親。
只有他,還傻傻的盼望著有一天塞壬會忽然認出他,承認自己是她的兒子。
今天,他還是帶著這樣的期待,跟著萊昂緩步上了頂樓。
閣樓上面是一池清澈的活水,人造的波浪一下下的打在池邊,營造出一種大海的錯覺。
「塞壬」倚在池邊的礁石上,目光望向窗外,神色憂傷的唱著人也聽不懂的歌謠。
她有一頭火紅色的長髮,一直垂到銀白色的魚尾邊,她的眼睛深邃而明亮,長長的睫毛垂下來,遮蓋了明眸中的神采。聽到腳步聲,她轉過頭來,靜靜的注視著萊昂和海因。
在兩兄弟有記憶的時候,她總是這樣哀傷的。
「母親......」海因也顧不得自己被池水打濕,喃喃的走上前,塞壬看著他,緩緩地張開了雙臂。
「海因~!」
萊昂大聲嘶喊著他的名字,可是已經晚了。
就見原本憂鬱溫柔的塞壬忽然咧開了嘴巴,嘴角一直延伸到了耳後,露出滿口尖細的利齒,她伸開的雙臂化出骨刺和利甲,狠狠的衝著海因撲了過來。
海因猝不及防,被她生生撕下了一塊皮肉,鮮血頓時染紅了池塘。
萊昂眼疾手快的將他拉了出來,也顧不得教訓他,抄起急救包就給他包紮了傷口。
塞壬的房間,常年都保存著這個藥品。
看到大哥責備的目光,紅髮青年苦笑道。
「我知道是我自己犯賤,可是我總想著也許有一天她會真想抱抱我。」他看著因為鮮血兒更加興奮的塞壬,微微的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