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很快冷靜了下來。
她不是看重眼前丁點利益的女人,雖然她在天界的記憶已經消散的模模糊糊,但不代表她一無所知。
下一刻她腦海中莫名的浮現出「本命契約」四個字,卻與少年的契約根本不同。
蘇墨兩點黑瞳宛如寶石,「看來……閣下似乎對我很不滿意。」
少年輕嗤了一聲,表示出他的確不滿意。
「那麼,我們解除契約?」蘇墨指尖繞了繞鬢發。
「這是你的意圖。」少年沒有轉頭看他,雙手負在身後,似是在研究著屋中的擺設,淡淡的說道:「雖然我並不喜歡你,但是我不會與你解除契約。你既然與我已經立下契約,就是本公子的人,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必須做什麼,我讓你往東,你不得往西,我讓你往前,你不得往後……」
他的聲音有些慵懶,亦是清潤悅耳的,語氣卻傲然無禮。
蘇墨不由微怔,扯了扯嘴角,沒想到重生後,居然遇到這麼無禮而且倨傲的少年!
但她並未氣惱,若一個人太過於高傲,高傲未嘗不是他的弱點之一。
何況有些時候,她並不在意語言上的勝敗,她內心更在乎的是自己的利益得失。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她現在最渴望知道對方的來歷,通過前世蘇墨所知道的那些尊貴的家族來看,這個少年大概是其中的成員,那麼她就可以尋到對方的弱點,可以與他討價還價。
想到她千辛萬苦尋來璇璣天書,絕不是為了給一個少年當下人的。
於是,蘇墨臉帶笑意的看著他,舉止大方,不亢不卑,「那麼請教閣下尊姓大名?」
見狀,少年一雙極美的鳳眸沒有情緒地看向她,微微的仰起下頜,「女人,你還沒有資格知道本公子高貴的姓氏,不過你可以尊稱我一聲——主人。」
眼下他並沒有刻意拉開二人的距離,但語氣與神態流露出居高臨下的氣度。
居然要她叫他為主人?蘇墨的嘴角不由扯了扯。
想起自己前世見過無數尊貴的男人,但是還沒有一個像他這樣自命不凡妄自尊大!
但她臉上的笑容依然溫和,心中驀然閃過一個惡作劇的念頭,暗道:主人……是吧?
只見她惑人的嘴角勾了勾,再次抬起眉目,風情驀然一變,儼然就像變了一個人,面帶桃花般的笑容,任誰也抵擋不住這一笑的魅惑,仿佛冬日風霜雪地中不可思議綻放的粉色桃花,艷麗而勾魂。
少年目光斜睨她一眼,不由一怔。
而她漸漸的靠近了少年,伸出芊芊玉指,慢慢撫向少年的胸膛。
她的手很美,柔若無骨,但指尖碰觸到的,虛虛實實,仿佛沒有血肉。
下一刻,蘇墨心中立刻想到了什麼,沒想到……這少年居然是……
她詫異地抬眸,正好看見少年目露陰霾,冷冷挑眉,「女人,你做什麼?」
蘇墨立刻掩飾住情緒,笑容優雅嫵媚地看著少年,彎了彎嘴角,笑得一徑魅惑天成,湊到他的耳畔吹了口氣,雙手同時向他腰間的系帶摸去,就像青樓花魁挑逗著最正經的客人一般,「主人,既然你知道我是純陰之女,自然可以讓您在床第間欲仙欲死,不若今晚我來服侍閣下……」
聞言,少年霎時臉色一沉,飛快向後退了幾步。
蘇墨依然挑釁地逼近他,而他再次退後。
少年這一退,只能距離天書一丈,卻是無法退得更遠。
但見少年望著蘇墨的目光平添三分毫不掩飾的厭惡,薄唇緊抿道:「離我遠些,你這不知廉恥的女人。純陰之女,菟絲之花,胯下玩物,生性低賤,固然懂得如何勾引男人上床,但是卻永遠得不到男人的心,最後只能落得一個悲慘的下場,像你這種女人活著實在是一種負擔,如果換做我是你,不若一頭撞死。」
聽聞這些誅心的話語,蘇墨非但沒有生氣,唇邊竟綻放一絲詭笑。
經過了這些試探之後,對方已露出了破綻。
其一:目前對方沒有完整的血肉之軀,在天書中寄生,依靠天書而活,所以若有什麼事情只好求助於旁人;
其二:這個少年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強制與她立下了契約,因他的行動並不自由;
其三:他有潔癖。
當然在他身上還隱藏了很多未知的秘密,蘇墨沒有深究。
很好,很好,蘇墨彎了彎嘴角,笑容安逸,神態悠閒。
她已經找到對方的最大的弱點,若換一個人的話,根本無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知道這些。
想她蘇墨也是從天界下來的,豈會受人擺布?她雖不喜損人利己,但也不喜損己利人。
瞥一眼少年,她依然笑了笑,目光變得冷冽。
下一刻,本來面帶微笑的少女忽然拿起一旁的金色天書,袖子一甩,舞出一柄銀色匕首,用力劈砍下去。匕首狠狠地砍在天書上,火光四射,激出耀眼的金色光芒,然而天書竟然沒有任何的損傷,就連一個裂縫也沒有,匕首卻被徹底毀去了利刃。
少年先是不禁一怔,隨後神色氣惱地道:「女人,你是想要毀了天書不成?」
蘇墨看了看廢棄的匕首,這把匕首雖然不是干將莫邪那種寶物,依然可以削鐵如泥,她不禁對天書的堅實程度刮目相看,微微一笑,「公子何必慌張?難道此物可以毀去?」
「愚蠢,天書是世間至寶,任何東西都毀不了的。」
蘇墨輕輕的「哦」了一聲,唇邊弧度依然在笑,「看來天書如此了得,閣下就是想死也死不了。」
聽到這番話的少年眼中露出詫異的目光,不禁掃她一眼,猜不透她的用意。
但見蘇墨隨手一丟,天書被她拋到了牆角一隅。而她淺笑的神情與先前的媚意相去甚遠。
蘇墨接著慢條斯理的看向少年,靜靜的看著他道:「我覺著我們可以好好談一談。」
少年的目光掃過天書,接著落到她的身上,冷冷道:「我們有什麼好談的?」
蘇墨端起桌前的鐵觀音,放在鼻前微微嗅了嗅,嘴角掛著意味深長的笑意道:「我想公子一開始就沒有弄明白我們的合作關系,有些異想天開了,你現在應是一生中實力最不濟的時候,應是有求於我才對,我可不會做你的什麼下人,而且本姑娘吃軟不吃硬,我完全可以把這冊天書丟入火山深淵,或者把天書收到到鐵盒內,投入到茫茫無盡的大海中,閣下應該非常清楚會有怎樣的後果,對不對?」
她在威脅他,少年眸中立刻浮上驚愕怒意,手指也微微抖了抖。
他知道江湖險惡,世間險惡,人心險惡。
但是他沒想到這個看上去卑微弱小的女人,居然會算計到他的頭上。
他當然清楚對方這麼做的後果,那樣以來他豈止是千百年無人問津,只怕他畢生都無法完成自己的心願。
「女人,你究竟想做什麼?」少年面色陰沉,深深的蹙眉,目光不善。
「很簡單。」蘇墨目光幽幽的,略帶深意道:「你與我立下本命契約。」
「本命契約?」
少年霎時目中閃過不可置信,百千種微妙神色交織在一起。再次吃了一驚,原來這女人並沒有他想象中那麼愚蠢,能夠懂得本命契約的人自然非泛泛之輩,她居然想要與他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少年目中泛著幽冷的清光,表情嚴肅而端肅,忽地冷哼一聲道:「不可能。」
「閣下須知,我是你唯一的人選。」蘇墨神情淡淡,眼神清澈。
「女人,沒有人能與我討價還價,從來都沒有人。」少年瞇起了眼眸。
蘇墨依然是一副視若無睹的模樣,溫柔的輕笑出聲,輕描淡寫道:「若我現在將天書沉入茅廁當中,是不是會挑戰公子的潔癖?」
士可殺不可辱,少年的鬢角頓時冒出青筋。
他存世整整三千年,何曾讓人這般無禮的對待過?
世間人無不渴望得到與他合作的機會,哪怕是為奴為婢,都可以得到難言的好處,所以璇璣天書一直是世人渴望得到的寶貝,沒想到這個女人居然如此卑鄙,而且這麼快就能看出他的弱點,雖然這弱點只是一時的,但是對他來說卻是致命的打擊。
至此,他明白女人先前的每一句話,每個動作,都是有她的目的。
他向來恃才放曠,傲氣自負,根本看不起以色侍人的女人,沒想到眼前這女人居然有種不可捉摸的姿態。
此刻,少年氣得夠嗆,再無倨傲的氣焰,眼前猛然一陣發黑。
蘇墨嘴角帶著溫雅的笑,眼眸如水波瀲灩,「閣下可否想好了,是否與我簽訂本命契約?」
「休想。」少年冷冷地看著她,如果眼神可以殺人,那他已經殺了她千遍萬遍。
「很好,船上有很多下人們用的恭桶,今晚你就可以享受一番。」蘇墨拿起了天書,輕笑一下,立刻向外走去。
少年不由想起聖人曾經說過唯小人與女人難養也,看來此言不虛,女子的挑釁之態已證明無疑。
直覺中,他知道這個女子並非在虛張聲勢,而他終於就這麼被震懾住了。
激烈的斗爭在少年的腦海中不斷沖突著,掙扎著。
「可惡……你給我回來……」
只見這位俊美少年怨恨至極地瞪著她,面容帶著忿忿的神情,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很好,很好,你真是極無恥極卑鄙,女人……你贏了。」
蘇墨停下了腳步,慢慢回眸一笑。
那一笑百媚叢生,映入少年的眼中,卻是可惡至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