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內外白茫茫的一片,雙月如孿生子般高懸在夜空。
一座大湖徹底的被冰封住,遠處有十幾座山峰連綿起伏。
遠遠看去,每一座山峰就像是形態不同的異獸,一旦到了夜裡,自然能夠聽到了一些異獸吼叫的聲音,若神識強大的人,則隱隱約約看到山頂上有異獸對著兩個月亮仰天長嘯著。
十幾座山峰之間有很多溪流與峽谷,據說在此地生產很多的靈石,密布在峽谷兩邊的峭壁上,在人界中這些靈石的價值不菲,但在妖界如尋常的礦石一般,隨處都可以采集到,然而,沒有人敢隨意去那些山峰,要開采這些靈石必須冒險,說不定會遇到很多覓食的異獸,到時候只怕是死無葬身之地。
目前,松林內是妖界一處安靜且安全的地方,一批又一批修士抵達了此處。
一個藍衣男子看到前方的火光,便領著眾人揚聲說道:「諸位林子裡的修士,我們是藍家的人,是剛剛抵達妖界的。」
「林中的諸位,我們是白家的人。」
「我們剛來,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你們可否告之我們一些本地的情況?」
「別吵了,我們已經聽到了。」裡面終於傳出聲音。
帳篷前方,一名身穿墨門長袍的少年男子,正悠閒的坐在那裡烤著捕獵到的魚兒。
他懶散地看向眾人,頭頂都是夜色晚霞,他隨意看了一眼新來的眾人,微微昂著下巴對著眾人道:「我叫葉錚,我是墨門的弟子,這片林子已經被我們墨門占了,你們還是速速離開。」
其他幾個修真家族的人目光一凝,看出墨門不過是小門小派,竟然如此張揚?
墨門可以說與他們的實力是半斤八兩,並沒什麼威脅性,所以眾人當然有些不服氣。
然而,妖界此地雖然並不大,但是危險重重。
他們一路走來看到很多夏家人的屍體,方才避開了險境,直到在這裡遇到了墨門的人,沒想到這個看似安全的地方居然被墨門占了,雖然先來後到,但他們心裡覺著對方的態度不該如此。
一個藍家人立刻笑著上前套近乎道:「葉錚兄,這種時候,發財要大家一起,更要團結不分什麼彼此,我們覺著此地很寬敞,應該可以留下很多人,閣下何必要拒人於千裡。」
葉錚眼睛始終半瞇著,一副漫不經心的態度。「如果你們借宿可以,不過不要妄想留在這裡,今日天色已晚,當天亮的時候你們就離開,我們不喜歡與其他門派走的太近。」
見對方語氣如施捨一般,其他家族眾修士對葉錚狂傲的態度非常不滿。
有人甚至想要上前怒斥幾句,卻被幾個城府很深的修士拉住了手臂。
這些人對著葉錚連忙點頭,表示贊同。
當他們留下後,很多男子的眼睛卻看向了葉雙雙。
這些修士雖然骨子裡不重女色,但是不表示真的就不近女色,個個看到葉雙雙後都想套近乎,有人高聲笑語,有人笑容如若陽光,談論著一路看到的見聞,想要吸引女子的注意。
葉錚立刻豎起了眉頭,一甩手,一眾墨門男子都圍在葉雙雙的身側。
眾人坐在火堆旁絲毫不以為意,笑著討論接下來的計劃,以及商議如何開采晶石,目光不時的看向墨門方向,低聲交流兩句。
藍家一名男子在家主的示意下,故意邀請一位墨門弟子飲酒,順便打探一些情況,他出聲問道:「這位兄弟,看你一表人才,氣宇軒昂,一定是墨門中的翹楚,我們初來乍到很多事情都不清楚,請問那些夏家人的屍體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墨門弟子從未被其他門派的人恭維過,立刻笑道:「這次我們出來暗中遭到了夏家的算計,對方居然偽裝成打劫的修士,甚至想要我們為夏家探路,後來卻被一個墨門少年郎給提前發現了,這少年逼著夏家人先行進入此地,讓他們先行探路,所以夏家人都死傷慘重。」
另一人道:「是啊!否則我們大家肯定是凶多吉少,死去的人恐怕不是夏家人,而是我們。」
那藍家人立刻抽了口冷氣道:「嘖嘖,你們真是運氣好,不過那個墨門少年也是好大的膽子,你們看到的是夏家的先頭部隊,我們看到還有大批的夏家人就在後面,而且這次夏家來的人特別多,大概已經傾巢而出了,你們得罪不起的。」
白家人也故意挑唆幾句道:「是啊!只怕你們若是不把那罪魁禍首交出來,到時候夏家的人肯定不饒過你們,人家這次有備而來,背後還有星雲宗撐腰,你們墨門不過是三流小門派,對付你們這些人,夏家人肯定不會放過的。」
他們互相使了個眼色,連威脅帶恐嚇,就是要給這些墨門人一點點顏色看看。
雖然他們也看到了東陵衛與青雲宗的人,卻不過是以為湊巧在一起而已。
那墨門弟子果然著了道,立刻聲音沒有了底氣:「那個少年其實不是和我們這些人一起的,那家伙腦子肯定有問題,居然一直獨來獨往的,所以不要與我們混為一談。」
一個墨門少年也立刻咳嗽兩聲道:「是啊!他和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那個少年得罪了夏家,到時候把我們一起連累了,我們豈不是無辜?」
有人提議,「不如把此人抓起來送到夏家人那裡算了。」
「不錯,可以明哲保身。犧牲一個,救了大家,死一個總比死一群人好。」
「你們在胡說什麼?」忽然葉雙雙狠狠地扔出一支燒火棍,在空中劃出一條亮澤的火線,狠狠撞在那個墨門弟子的胸口,「要死也是你去死。」
那人立刻被打的吐了一口血,驚恐的不敢出聲。
葉雙雙美眸帶煞,聲音冷冽,「你們都墨門人,不要分彼此,人家救了我們,你們反而在這裡說壞話,甚至背後做些不要臉的事情,你們要不要那麼無恥?真是丟人!」說著葉雙雙就霍然站直身子,橫眉冷對地對著其他修士們道:「我們收留你們不是讓你們在這裡嚼舌頭的!以後不要隨隨便便在這裡套話。你們不如現在就滾出去。」
「那個……我們開個玩笑而已。」其他家族眾人都是神色尷尬,唯唯諾諾的。
墨門少年也一聲不吭,臉色通紅,心中一陣心虛。
葉錚瞧了一眼向來與世無爭的葉雙雙,突地變得這般嚴厲,不由輕笑。
他立刻站起身子,冷冷道:「諸位還是滾吧!這裡不歡迎你們。」
藍家人立刻站起來,有人怒道:「我們只是好心而已,你們不領情就算了!」
白家人鄙夷道:「是啊!很快夏家的人就來,我們方才看到還有半死不活的夏家人,只怕倒時候夏家的人來了,你們都難逃一死呢。」
「你們看,說曹操曹操就到,夏家人來了呢!」
眾人目光一掃,忽然瞧見遠處出現黑壓壓一片人的情形,但見這群人舉著夏家的旗幟出現在此地,已是撤掉把他們包圍了起來,眾修士們見到這等陣容,抽了口氣,「這些是夏家的人吧?對方果然出手了。」
葉錚卻冷冷道:「是夏家人,而且這一次來了五百人之多。」
其他人叫道:「怎這麼多人?」
修士可不比俗人,一般的家族並沒有勢力能擁有大批的修士軍隊。
夏家的勢力由此可見一斑,的確是令人驚怖。
遠處聽到有人道:「林子裡的人都聽著,夏家這次是來討回公道的,你們的所作所為我們都清清楚楚,林子裡的墨門人都要給我夏家人償命,還要把蘇家小兒交出來。」
藍家人與白家人立刻笑了起來,「好極了,這次你們終於要倒霉了。」
……
靜謐的夜色中,兩輪明月在空中高懸。
外面鬧的如火如荼,陣法中的纓墨小築內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如今,情意燕婉,濃情蜜意,白衣美男翩然登到了閣樓二層,手中抱著一個美麗的墨衫「少年」。
他把她放入臥榻上面,沾染茶香的唇角不自覺的勾出完美的弧度出來。隨之不緊不慢的站到了屏風後,那是一個鏤空花紋的金屬屏風,可以透過鏤空的花紋看到一些後面的景象,師纓一舉一動都可以望見,他的動作比起平日裡雖然快不了多少,卻也稱得上是行雲流水。
此人的風姿極其尊貴優雅,姿態優魅,風姿綽約。
很快屏風上就搭上了一條雪色錦紋腰帶,還有一件白色雲紋外衫。
蘇墨妖嬈萬分地臥在那裡,與她姿態不符的卻是面頰微紅,雙眸仿佛要滴出水來。
她有些緊張,沒想到師纓居然如此迫不及待,甚至推遲了契約,實在是令她瞠目結舌。
前世那個溫文爾雅,謙謙君子,溫潤如玉,恪守禮節的師纓還是眼前的這個男人嗎?
但是她的心中也有一些喜悅與柔軟,有些復雜與矛盾。
妖界的風拂來,蘇墨同時深深吸了口氣。
「墨兒,看你的眼神,似乎對為夫非常不滿。」師纓忽然微笑著看向了蘇墨,目光帶著一些好笑的意味。
且不說滿不滿,蘇墨覺著自己恍恍惚惚,就像在夢中沒有清醒一樣。
這時師纓已經走了出來,外面罩著玉色煙蘿的輕紗中衣,再裡面什麼都未穿,然而男子的身體並不像表面看的那樣清秀文雅,修長的身體勻稱結實,曲線完美。
看著對方的目光,仿佛心境都是潔淨平和的,然而身材卻又非常完美,令人挪不開目光。
好一會兒,蘇墨方才從他的胸前挪開了眸子,慢慢的回過神來,臉容有些紅。
「墨兒不習慣這般?」師纓忽然問道。
「沒什麼,只是……太突然了!」
師纓披著白色的中衣依然顯得很是溫雅,接著優雅的走上前,坐在蘇墨的身側,那濃密漆黑如羽扇般的睫毛輕輕翹起,目光帶著濃濃的不捨,帶著眷戀,默默凝望於蘇墨,面容帶著迷人的微笑,仿佛看待著一件失而復得的曠世寶物。
師纓溫柔的笑著,依然從容不怕,目光似笑非笑,笑意化作了唇齒之間的一抹溫文話語:「墨兒勿怪,在下實在因是兩世相思,求而不得,所以這思念太濃了不是?」
她心中一動,眼眶有些發酸,優雅的昂著下巴,「是啊!思念太濃了。」
驀然,溫熱的氣息如風迎面,優雅的輕吻落在女子的額頭眉心,恍若花落無聲。
半晌,他方才柔聲說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墨兒,在下前世對你可是求之不得,始終遺憾,抱憾終身,人生裡有太多的未知與無常,就怕眨眼之間,失之交臂,我心中有那麼一點點怕的……」
他的話語有若清風溫柔在心間拂過,蘇墨心中不由一顫,她的面龐漸漸的泛出了輕和的柔情。
他盯著她的眸子,抬手輕撫過她的背脊,認真地道:「墨兒,今晚並非我心中不重視契約,但卻有我百年難求的機遇。」
妖界雖然不是人界,沒有夏雨纏綿,沒有動人的景致,但卻是可以滿足他的心願。
這機會非常罕見,他知道一百年只有一次,若是錯過了,那就不知道還到等到何時?
「我知。」蘇墨點了點頭,他的心情她可以理解。
「可惜有些事你還不知道,從此時此刻開始我會對你開誠布公的。」師纓唇邊依然溫柔的笑著。
他伸出手,忽然摸出了五個夜明珠,擺放在床榻上,頓時,屋中閃亮無比。
甚至連他一根髮絲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俊雅眉目中映出屋內的一切,纖毫必現。
蘇墨凝了凝眸子,覺著不適應起來,這光芒也太強烈了!
暗忖難道對方在閨房內還有什麼特殊的癖好不成?
師纓已坐在她的身側,低低親吻著她耳畔的鬢發,目光迷離惑人,溫柔到了極致,「墨兒,你仔細地摸我的身體,仔細看看我的身體。」師纓是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一鳴驚人。
蘇墨腦子裡嗡了一下,絕世容顏上泛出波瀾,一雙美眸瞪著他,沒想到師纓居然說出這種話來,這麼大膽的舉動,她怎麼好意思這麼做,如此近距離的觀望對方,這真是人不可貌相!聞人奕與虞染她都沒有這麼主動過。
看著她呆怔的模樣,師纓唇邊立刻「嗤」的一聲發出了輕笑,「墨兒,你在胡思亂想什麼?」
蘇墨瞪了瞪他,分明是他的話語讓她不由自主的胡思亂想。
「你仔細看看我有什麼不同的地方?」師纓嘴角微微一曬,接著問道。
「好,我這就看一看。」蘇墨不由再次瞪他一眼,但心中卻自嘲一笑,嫣然微笑淺淡得宜。
然而,蘇墨在榻前幾顆夜明珠的照耀下方才看清楚。
「你……」蘇墨不由心中一驚。
眼前這個男子並沒有影子。
憶起前世,她與他黑夜一起的時候,屋中沒有太多的燈燭,而煉器室也是漆黑一片,戴著蝴蝶面具不過是為了看清楚煉制器材而已,誰能夠留意到對方的影子。
「墨兒,你應該明白了不是?在這裡了並不是我全部的血肉之軀,在下只是一個影子。」師纓風情萬種的側坐在蘇墨身側,悠然仿佛身處華麗景致的地方,他的頭髮輕垂在身後,徒添了另一份如詩如畫的美麗風韻,令人無法移開目光,他伸手溫柔的撫摸著她面龐如同絲緞一般的肌膚。
「我不明白怎麼回事?」蘇墨則怔怔地看著他。
同時她伸出了手,感覺到手掌觸碰到的肌膚,柔軟有溫度,分明是真實的。
她很難想象到對方居然是一個影子,這是她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到的。
想到前世他從來不碰觸她,想到二人之間恪守禮儀,難道都是因為對方是一個影子?
「此事說來話長,墨兒你不要在意。」師纓悠悠抬手,取下她腦後的髮簪,一頭烏黑如水似瀑的長髮頓時傾瀉而下,絲絲縷縷,輕柔飛揚在身後。
「我慢慢的在聽。」蘇墨眨了眨惑人的眸子,瞪著他,直視著他。
她目光優魅,認真的看著他,心情有些復雜。
想不到兩世以來,他居然瞞了她這麼久?
師纓看著蘇墨,深邃的目光變得溫柔,一直定定的看著蘇墨,接著說道:「當年我曾經在一位名師座下當弟子,此人非常了得,每個弟子都只學會了他一部分的本來,纓的機關術只是其中一種。」
「後來呢?」蘇墨張開檀口問道。
「後來,家師重病當日,只給我傳授了一種月影術的絕技,這個絕技並未傳授給旁人,可以讓我在一年的時間內把影子與本體分開,而後影子也可以現出血肉,看上去與本體沒有任何的差別,做事也和尋常人沒有分別,只是需要我用神識來控制兩個身體而已。」
「世間果然有很多的能人異士。」蘇墨不禁輕輕感歎。
「可惜此術也有缺陷,本體與影子不能離開的太久,可惜我卻是離開了很久,我的實力會變成平日裡的一半,而且在很多方面不如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