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有這種事情,筆記是蘇墨在魔界給你的吧?」謝千夜出言問道。
「嗯,當然是。」師纓淡然笑著說道。
謝千夜眸子微垂,陽光從窗欞透過照在他的臉上,讓他的眉目更顯俊朗,而他修長的手指翻過薄薄的書冊,目光冷靜而沉穩,看著上面記載著的內容,仙界的文字他與師纓都懂得一些,身為天空城的長子,自然懂得三界內百種文字與語言,甚至懂得天空城皇族才知道的暗語內容,當然看得出上面所說的內容,要把此物交給他或者師纓,不過這個女人分明遇到自己在先,卻選擇把冊子交給了師纓,甚至於對於自己只字未提,心思可想而知,但是二人的關系放在那裡,情有可原。
他慢慢端起了面前的茶盞,品嘗了一口,黑如點漆的眸子卻是看向了門口。
「蘇墨。」謝千夜的目光淡淡望了過來,劍眉挑起,「你過來。」
對面的蘇墨三千青絲隨意挽起,膚白勝雪,絕代妖嬈。
雖然穿戴著男裝,卻是令人眼前一亮。
「葉老大。」蘇墨接著粲然一笑,一副溫和有禮的姿態,已是不卑不亢地走了過來。
她知道謝千夜與師纓的神識早就知道她在何處,她只要大大方方的出現即可,甚至於整艘船上的人一舉一動都瞞不過二人,這二人對於去燕國也沒有任何的意見。
「蘇墨,關於這個筆記,你把來龍去脈都說一遍,我很想知道。」謝千夜指尖一點桌面,黑眸幽深如看不到底的深潭,讓人窺不見其中的情緒,而他的目光曼然地看向了她。
「葉老大,此事,說來話長。」蘇墨微笑著勾了勾嘴唇。
眼下她淺淺笑著,與謝千夜在一起時已經沒有了當初的誠惶誠恐。
不知何時,她舉手投足都有一種從容淡定的風華,身上也有一種上位者才有的氣度。
就是她與花惜容,與謝千夜站在一起的時候,氣質也不遑多讓。
「稍等,師兄居然很喜歡開門見山,墨兒如今已是我的妻子,也是你的弟妹,這些日子還未正式拜見過謝老大對不對?」師纓卻是走上前拉住了蘇墨的手,唇邊始終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帶著她一起坐到了桌子前。
謝千夜聽到師纓說到了弟妹,微微凝了凝眉頭。
夢境中自己喜歡的女人,如今在現實中卻是成為了師纓的女子。
世間的事就是這樣的奇妙。
不過這個女人居然是有七個契約的,他實在想不到高傲如師纓,居然會妥協!
師纓滿面淡笑,勾起嘴唇道:「墨兒,這個時候師兄已經不是微服私訪了,很多人界貴族,隱門尊者都知道他在何處,還有很多隱門的高人都要求見他一面,這一路只怕都不得安寧,所以你不如叫他謝老大好了。」
謝老大?難道不該叫師兄?
一路上自己的稱呼也變來變去,蘇墨懶得理會其他。
蘇墨淡淡看著謝千夜,男子一襲富貴紫衣,乍一看如同郊游的富家公子般悠閒自在,一雙眼睛寒星般清冷貴氣,耀眼奪目,渾身凌厲的氣勢卻是實在難以讓人直視。
這次師纓似笑非笑的看著謝千夜,他已經向謝千夜挑明了蘇墨眼下的身份,既然蘇墨已是他的女人,當然謝千夜不應該質問他的女人,自己在時,大伯沒有質問弟妹的道理,倘若謝千夜還不破費一番,拿出一些見面禮,那就更不對了。
蘇墨抿唇一笑,沒想到師纓連謝千夜都要算計在內。
謝千夜凝了凝眉,一雙燦若星子的眼眸沉靜而冰冷,從懷中拿出一個精美盒子,一看就知道是極品首飾盒,輕輕地放在了桌前,「這是見面禮,給弟妹的。」
蘇墨接過來,道了一聲謝。
她更沒想到謝千夜這種男人居然會隨身帶著女子的首飾。
「墨兒,坐吧,謝老大不是外人。」師纓唇邊似笑非笑。
「好啊!」蘇墨隨意地坐了下來,索性拿起筷子,涮起了桌上的羊肉。
「墨兒,蘸點醬,味道就更好。」師纓指了指前面的辣醬。
「阿纓,這些給你。」蘇墨提起袖子,給他夾起一塊肉來。
看著師纓與蘇墨坐在他的對面,一副夫唱婦隨的模樣,謝千夜的目光似乎沉了沉。
師纓甚至當面打開了謝千夜的盒子,看到裡面是精美鑲南珠的釵簪,淡淡道:「嘖嘖,這個應是你買給謝家小公主雙雙的吧,居然給了蘇墨,謝雙雙那裡沒事情麼?」
「既然是弟妹,和自己的妹妹一樣,禮物當然是一樣。」謝千夜的話語滴水不漏。
「沒想到師兄禮物會買兩份?」師纓依然唇齒如劍,不依不饒。
「要說只能說師兄弟們太多,難保某日會有人帶著弟妹過來。」謝千夜面無表情地道。
「墨兒,師兄做事情向來是面面俱到的,你不用擔心他。」師纓卻在一旁說起對方的好處,讓謝千夜無法翻臉。
然而,與謝千夜在魔界相處的一段時間後,蘇墨知道此人心中有多冷酷。
此人向來說一不二,丁是丁,卯是卯。
最不喜歡旁人的欺瞞。
看來冊子的事情已經引起了他的不快。
謝千夜的一只手臂隨意放在了桌前,神色淡然,語氣平靜,渾身帶著威懾天下的王者之氣,縱然嘴角柔和也顯得肅穆冷峻,「對了,這是冊子事關我天空城的秘密,蘇墨雖然你是師纓的女人,但我想你應該只是孰輕孰重,師纓如今不肯回到天空城,完全把自己當作外人,而你一路與我同行卻是不曾告知於我,如今你們兩個人似乎又想從我這裡知道什麼,算計什麼?難道覺著我是容易算計的人?」
雖然他喜怒不形於色,眼眸古井無波,但可以看出他目光帶著一些寒冷。
畢竟這冊子不是小事,而他向來都是不准人算計的。
任何人看到他這一面,都會噤若寒蟬。
「謝老大,我怎會算計您呢。」蘇墨連忙淡淡笑著否認,這個男人真是扣了一頂好大的帽子。
當然從一開始她就有自己的私心,可要承認算計他,她絕對不會也不敢。
「師兄,何出此言?我雖然喜歡算計人,但是墨兒卻是一個好女人,何不聽聽墨兒的意思呢?」師纓平靜淡然,笑容若春風拂面,他知道這個男人很了解自己,他的確是因為需要謝千夜提供一些消息,方才告訴他冊子的事情。
「好女人?」謝千夜挑眉慢慢道:「我怎麼沒覺著。」
謝千夜在魔界與她接觸過百日,是不是好女人,他心中清楚。
這女人與花惜容一樣,唯利是圖,骨子裡卻又和師纓一樣無恥。
然而,這樣的女人,他卻是討厭不起來。
甚至,心中還有一些特別的感覺。
蘇墨悠悠歎了口氣,心知自己在此人面前表現的太囂張了,並沒有留下好印象,果然是失策失策!
不過,此人洞察秋毫,沒有什麼事情可以輕易瞞過他。
她身旁認識的男人實在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個個都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
她不由暗自腹誹:自己就算是壞女人,但壞女人也比給他一種兩面派的感覺要好一些。
她抬眸看了一眼謝千夜,眸子裡劃過一絲淡淡輕笑,「謝老大錯怪我了,其實上次我就想把這件事情告訴謝老大,不過您卻是在馬車內暈車了,所以我什麼都沒有說,後來卻是忙碌中忘記了,絕對沒有隱瞞之意。」說著她把前半部分的冊子拿出來,交給了謝千夜。
此刻,蘇墨認真看向謝千夜,這個男人什麼都好,就是會暈車,而且是路盲。
看來這世上並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越是完美的男人越有不同尋常的弱點。
她雖然偏袒師纓,但是也不想給師纓帶來諸多的麻煩,畢竟謝千夜曾經囚禁過師纓,不過若說是師兄讓師纓面壁思過也對,畢竟那些都是他們同門之間的事情,她知道的並不多,於是把冊子一分為二,並把無關緊要的內容都是交給謝千夜,這種做法也無可厚非。
然而,她怎知道師纓並不完全懂得這裡面的密意,裡面涉及到隱秘的內容,看來必須交給謝氏的人才可以。
此後,蘇墨靜靜坐在那裡,舉止得體大方,幽幽一笑,流露出妖嬈的靈秀氣息。也並沒有拐彎抹角,索性徐徐地把魔界發生了事情都說了一遍,語氣從容,若是尋常人在謝千夜凌厲的氣場面前早已經會嚇得六神無主,結結巴巴,但蘇墨卻是沒有任何不習慣,她氣定神閒的模樣讓謝千夜感覺很是舒服。
蘇墨微微頷首,「好了,就這些了,謝老大還想知道什麼?」
謝千夜沉吟片刻,目光犀利問道:「不知道第一任聖女還讓你帶回來什麼沒有?」
他的語氣與平日一樣,語調中卻帶著令人敬畏的嚴肅。
蘇墨接著從天書中拿出了第一任聖女的畫卷,抿唇笑道:「我想這畫卷是她自己繪制出來,留下來定然是想做個特別的紀念,交給他喜歡的男人,就是不知道二位誰才是她喜歡的男人?」她揶揄的問道,目光裡還帶著一些淡淡的曖昧。
「不是我。」謝千夜與師纓凝了凝眉,異口同聲的回答,接著看了對方一眼。
「纓某一直以為她喜歡的是師兄。」師纓忽然冷睨了謝千夜一眼,覺著這桃花必然是他招來的。
「我也一直以為她喜歡的是師纓,當初師纓也是很受歡迎的。」謝千夜淡淡看了一眼師纓。
「不及師兄一二。」師纓勾了勾嘴唇。
「你是太過謙了。」謝千夜冷冷看了看他。
「兩位想必都是桃花滿身的人物。」蘇墨卻是一旁輕笑。
「墨兒,別胡說,我心裡只有你啊。」師纓搖了搖頭。
「那麼她喜歡的是何人呢?」謝千夜目光凝著問道。
「對了,那些傀儡的近處沒有旁人?」師纓接著挑眉問道。
「有,有很多,諸位的同門師兄都在內,當日我看到了地宮中的傀儡與雕塑,二位的雕塑就站在聖女的身後,她卻是穿戴著喜服,大概很想要嫁給二位之一呢,至於還有什麼人,那個……」蘇墨的唇邊帶著迷人的淺笑,「對了,我想起一位長者站在她的身側,好像是諸位的師傅。」
「父親,我明白了,她喜歡的是在下的父親。」謝千夜低語說道。
「原來是師傅大人。」師纓也凝了凝眉,暗忖真是太出乎意料了,師傅這麼老了也招惹桃花?
謝千夜仿佛猜出他心中所想,低聲道:「有本事的男人都是吸引人的,與年齡無關。」
師纓歎息道:「看來師兄說出了自己未來堪憂的一面。」
「好了,眼下不是斗嘴的時候。」謝千夜不由與師纓對視了一眼。
此刻,兩個男人不愧是天空城最強大的男人,輕輕吁了口氣,心中沒有任何多余閒雜的意圖,目光各自落在了那筆記當中,兩人研究了半晌,終於弄清楚了其中最大的秘密。
「謝老大,看來在妖界的某一處,居然有飛升的捷徑,或許有藥材,或許有通道,通過此地的元嬰期都可以達到化神境界,從而進入天界,不用擔憂壽命不足,同時不用擔憂遇到心魔的打擾。」師纓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說道。
「如今我的父親苟延殘喘,天人五衰,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如果這個筆記中的秘密可以幫助他提升到化神,我的父親則有救了。那麼這個秘密果然是個天大的秘密,最為珍貴的消息,而世間強者無不趨之若鶩。」謝千夜不由輕歎一聲,那冷傲的眉眼居然閃過些許的感歎,想到了英雄遲暮的悲涼,帶著淡淡的無奈。
第一任聖女為了愛情,尋到了那個地方,卻可惜無法提升她的壽命與實力。
她是那麼的活潑聰慧,然而命運對於她,卻是那麼的不公平!
看來,這世間,不論再強大的人,也有一些自己的遺憾。
就是他的父親也是如此。
謝千夜闔上冊子,低聲道:「如此,師弟要多謝你了。」
師纓唇邊含笑,「纓某知道這機緣非同小可,但是只有師兄能看得懂這些,所以才和師兄商議。」
「倘若不是如此,你也不會告訴我對不對?」謝千夜直起身子,忽然冷笑一聲看著師纓,知道這個人骨子裡很是無恥的。
「哪裡?哪裡?纓某絕對不是無情無義之輩,師妹愛慕師傅,雖然不該如此,但是她畢竟已經身死,卻留給我們如此重要的東西,這個地方纓某覺著應該立刻就去尋到,不應該拖延一二,為了我們的師傅也應該立刻派人去的,所以纓某才會尋到師兄商議這件事情。」師纓溫和清雅的一笑,大義凜然的說道。
「不錯,父親的壽命危在旦夕,這個秘密只有我們三人知道,絕對不能告訴更多人,等到發現了那個神秘的去處後,回來接著商議如何處理。」謝千夜的心中立刻有了計劃安排。
「可是應該誰去尋?」師纓出言問道。
「師纓,不如你去尋如何?」謝千夜冷冷地道。
「我啊!」師纓目光清和,卻是不樂意的勾起嘴唇。
隨後二人對視了半晌,心中雪亮,卻又各懷著心思。
謝千夜與師纓都知道這是一個天下最大的秘密,絕對不能大張旗鼓的帶著人前去探秘,哪怕派兵遣將前去尋找那處地方也是不妥,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否則天下人都知道了此地,通通進入其中,那麼很快就會變得一文不值。
但是如今二人都有事情,誰都不想前去。
謝千夜目光冷冽,眸子一轉,冷冷看向了師纓,語氣卻是無法拒絕的強硬,「師弟,我當初讓你為天空城做事,你卻拒絕此事,眼下大家的師傅有難,能靠得住的也就只有你了,閣下難道也要無情的拒絕?枉費你得到了父親的真傳月影術,閣下一個真身,一個影子,只要去上其一即可。」如今二人知道了這個秘密之後,索性坦誠相見。
尊師重道乃是任何門派都必須要做到的,師纓知道自己無法拒絕。
不過,他卻並沒有太多的怨言,畢竟,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若沒有天空城城主,沒有他的師傅,也沒有如今的師纓。
蘇墨靜靜地站在一側,她知道師纓不得不去做,但如今,他一個影子在替她照顧生意,培養著大批的初級機關師,看來也只有真身可以去尋找機緣,畢竟,那地方難保會有一些危險,而師纓的真身也是非常實力了得的,勝過了影子許多。
謝千夜接著道:「你還有什麼要求?」
他話裡有話,自然是不會讓師纓白白地辛苦。
師纓幽幽一歎,「我有三個要求。」
謝千夜凝眉,師纓這個人向來不會只有一個要求。
「其一,纓某的乾坤袋在妖界已經被損壞了,這次出去難免力不從心,所以師兄記得給我一些好處,尤其是機關方面的東西要多給一些,我想師兄不會吝嗇。」師纓輕笑著說道。
「這個要求不難。」謝千夜居然從身上拿出一個乾坤袋,丟了過去。
「嘖嘖,師兄果然是財大氣粗。」師纓輕輕笑了笑,用神識一探,非常滿意。
「還有什麼?」謝千夜接著問道。
「其二,以往天空城安排的事情我是不喜歡去做的,不過這一次要求我是拒絕不了的。但是我不得不說一句,希望從此以後天空城所有的六部職務都與我無關,大概是要讓師傅與師兄們失望了,我是絕對不會從政。」此刻師纓的表情非常認真。
謝千夜頷首道:「好,你回來後就是自由之身。」
師纓心中立刻非常滿意,他與謝千夜之間的分歧,莫過於天空城的職務,而他居然絲毫都沒有耽擱,站起了身子,走向了甲板處,目光看向謝千夜道:「其三,謝老大,如今我的影子在齊國做事,希望不要有人去打擾纓某,還有纓某現在就去尋找那個秘密,但是謝老大記得替我照拂一二墨兒,如今,在我心中最不放心的就是她。」
蘇墨低聲道:「我沒那麼弱不禁風。」
師纓柔聲道:「你是我的女人,我當然會不放心。」畢竟還有兩個契約不是?
謝千夜淡淡道:「放心即可,她與我的妹妹一樣。」
「那就好說,纓某一定會早去早回的。」師纓說著已是召喚出巨型機關鳥,接著縱身一躍,輕盈踩踏在機關鳥身上,飛速離開了此地。
「阿纓。」蘇墨黛眉一蹙,沒想到他說走救走,可見事情的確緊急。
「無事的,我想他很快會回來,師纓做事情向來讓人放心。」謝千夜負手而立。
就在師纓離開沒有多久的時間,一碧如洗的天空中卻突然出現了巨大的黑影,仿佛掀起了驚濤駭浪,船上的船員們都個個神色緊張了起來。
當然只有姬白,蘇墨等見過大世面的人沒有任何面容變色。
再次抬眸,卻是看到一艘巨大的空中戰艦停留在上方,裡面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染染,別在下面帶著了,你父親那裡有急事,說是這幾日就要定下繼承人了,你快些回去。」
虞染撇了撇嘴,「娘,不是說我已經是內定的人選了嗎?」
媛夫人尖細的聲音叫道:「染染,無雙城那裡的親戚們豈是那麼容易對付的,你這次回去把實力給他們看看,讓你父親立下詔書,昭告天下,以後就沒有人搗亂了不是?」
「好,我明白了,這就回去。」虞染輕歎一聲。
蘇墨看了看高處,沒想到無雙城的飛船也會突然出現在了此地,催促著虞染回去。
此後,虞染與蘇墨依依不捨的離別,轉身坐上了飛船,去了天空城。
而昆侖山似乎也傳來一些消息,飛鴿傳書而來,姬白也不得不御劍飛行,先行離開了此地。
這時候,整艘船就剩下了謝千夜與蘇墨,兩個人第一次單獨在一起,居然一時間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