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一斷,上面浮著的黑影發出淒厲的叫聲,隨即便散掉了。顯然是林逐水強行請來的陰靈被操縱的人毀滅了靈魂。
林逐水雖然看不見,但顯然也感覺到了此景,他嘴角勾起一個極為冰冷的弧度,將手伸入懷中,掏出了之前在橋上得到的命牌,對著熄滅的香爐道:「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他伸手將那塊血紅的命牌取出,咬破了自己的食指,對著那命牌就按了下去。
周嘉魚清楚的看到,和林逐水血液命牌接觸的地方,發出滋滋的聲音,隨後命牌黑了一塊,還冒起了黑色的煙,乍一看,竟像是要燃起來似得。
木質的命牌卻溢出紅色的鮮血,那血液因為溫度過高,直接氣化,在命牌上留下了黑色的污漬。
林逐水淡色的唇上還沾著點鮮血,嘴角又勾這笑,竟是透出一種鬼魅的豔麗,他道:「你想惹怒我,讓我把命牌毀了?呵呵……讓我先猜猜,路平,兩樹,水天上,你藏屍的地方,離這裡不遠吧?」
沒有人回答,但周嘉魚卻明顯的感覺到了空氣凝固了。這間小小的屋子裡,除了他和林逐水之外,似乎還有第三人的存在,他襲擊周嘉魚,又毀滅陰靈,其目的,居然是想故意觸怒林逐水。只可惜被林逐水一句點破。
「我毀了她的命牌,又怎麼找你?」林逐水冷笑道,「不過不毀掉,不代表我就不能對你們做什麼。」
想要復活「豔紅岫」的人,在命牌被林逐水發現後,想要壯士斷腕,觸怒林逐水讓他毀掉那塊木牌。然而現在計畫失敗,被發現目的後,主動權回到了林逐水身上。
「若要逃,記得早些走。」林逐水最冷冷的說,「不然你會後悔的。」
這話一出,屋子裡突然狂風大作。
非常奇怪的是,雖然周嘉魚清楚的感覺到刮著大風,但屋子裡的東西卻都沒有被吹起來,除了窗簾之外,桌上的一張紙,甚至於之前燒掉的那一點灰,都靜靜的躺在桌面之上,毫不動彈。
林逐水厭煩的怒喝一聲:「滾!」
話語落下,大風瞬間消失,週遭恢復了平靜。
周嘉魚在旁邊一直安靜的看著,沒敢吭聲,這會兒見林逐水心情不妙,小聲道:「先生,桌上的東西我幫您收拾了吧。」
林逐水微微揚了揚下巴:「嗯。」
於是周嘉魚找來了垃圾桶,把灰啊,香什麼的都扔進去,又把香爐放回了窗邊。
他做這些的時候,林逐水手肘支撐著椅子背,手掌撐著下巴,似乎在思考什麼。周嘉魚做完就小聲的問林逐水還有沒有什麼事。
林逐水道:「沒事了,你去吧,告訴沈一窮明天早晨早些起來,江家請的高僧到了,帶你們過去看看。」
周嘉魚道:「好。」他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把自己心裡的話說了出來,他道,「先生您可真厲害,我、我超級,喜歡您,敬佩您!」他說完之後也沒敢看林逐水的反應,趕緊溜出去關了門。
林逐水面露無奈,從「您可真厲害」這一句話,想到了某天某人耍酒瘋時的模樣。那天,他聽了足足三四次「先生您可真是個好人」。
處理掉了小紙人,保住了性命,又和林逐水獨處了這麼久,四捨五入之後周嘉魚感覺自己簡直賺了大了。
祭八聽了周嘉魚的四捨五入法子,很佩服的說:「周嘉魚你的算術方法很別緻啊。」命都快沒了,居然還能四捨五入出賺了。
周嘉魚說:「其實吧,命這事兒不存在差點沒了,只有活著和死了,兩種形態……」
祭八:「……可以的,你這覺悟太高了。」人能樂觀到這個地步,也是一種天賦。
周嘉魚從林逐水房間出來,就去找了沈一窮。哪知道沈一窮的情緒不太好,看起來挺低落的。
周嘉魚問他怎麼了。
沈一窮說:「覺得自己挺沒用的,要是昨晚先生晚回來一點,你可能就真的沒了。」
周嘉魚道:「嗨,沒事兒,這些東西誰碰見都慌。別想那麼多,再過幾年你可能就鍛鍊出來了。」
沈一窮道:「不過說實話,之前和先生也去了不少地方,但是都沒遇到過這些玩意兒,自從你來了之後,我真是開了不少眼界。」
周嘉魚:「……那你們以前一般做點什麼啊?」
沈一窮思考片刻:「就看看風水,幫人算算命啥的。」
周嘉魚:「……」說實話,他也很想過這樣的生活。
不過沈一窮也比較會調整情緒,很快就振作了起來,說自己要更加的努力,爭取有一天能像林逐水一樣靠譜。周嘉魚拍拍他的肩膀替他加油。
本來今天林逐水也給他們放了假,但兩人都沒什麼出去玩的興趣,於是乾脆在屋子裡休息了一天。
周嘉魚早早的上床睡覺,好好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林逐水帶著周嘉魚和沈一窮去了大橋那邊。
這大橋封了路,要通車估計還得等個十天半月,至少讓高僧超度了橋上的陰靈才能再讓車輛行人上來。
周嘉魚他們先到橋上,看到超度的法場已經開始佈置起來,到處都擺放著各種祭品,還有蒲團香案。
沒一會兒,幾輛黑色的轎車開到了橋邊,隨後從車裡下來了幾個保鏢。周嘉魚看見這麼大的陣勢,驚了:「哇,這麼厲害的?」
沈一窮卻是一眼就認出了來人的來歷,驚訝道:「江家居然請來了青檀寺的和尚?」
周嘉魚道:「青檀寺?很有名麼?」
沈一窮想了想:「在我們這行特別有名,他們寺裡據說就沒有超度不了的怨靈。」
兩人說話之際,卻是見一個身穿袈裟的人從車上下來了。周嘉魚眼睛還沒有完全恢復,等到那人走進了,他才發現穿著袈裟的和尚看起來非常的年輕,眉目俊挺,氣質讓人覺得非常舒服,透著一股子佛門特有的聖潔味道。
江十九和江十六從後面的車上依次下車,他們兩人的表情都有點微妙,江十六壓抑著怒氣狠狠的瞪了江十九一眼,而江十九則滿臉頹喪,下巴上青色的胡茬都沒來得及刮乾淨。
林逐水也知道和尚到了,但他站在原地並沒與上前,那和尚反而朝著他走了過來。
「林施主。」俊和尚雙手合十,對著林逐水行了個禮。
林逐水道:「好久不見,慧明。」
「好久不見。」被林逐水叫做慧明的和尚笑了笑,他的目光從站在林逐水身後的周嘉魚和沈一窮身上掃過,卻是忽的笑了,「你竟是算錯了。」
林逐水挑眉不語。
慧明說:「當初你說你會收四個徒弟,現在為何又多了一個?」
一窮二白,朝三暮四,大徒弟的名字是暮四,四徒弟卻是一窮,這便說明了林逐水一開始就算出了自己只會收四個。哪知道現在卻冒出來了一個周嘉魚,這不是算錯了是什麼。
林逐水卻是笑了笑,不以為然:「我倒是覺得自己沒算錯。」
慧明道:「哦?」
林逐水說:「再等幾年吧。」
慧明當時只以為林逐水是不肯認錯,結果幾年後,他才發現林逐水真的沒算錯。周嘉魚……的確不是林逐水的弟子,而在林逐水的生命裡,佔了另一個更重要的位置。
兩人又聊了些舊事,周嘉魚聽了他們的對話內容,發現他們的關係應該不錯,而且林逐水的意思,他年輕的時候還在青檀寺修習過。
兩人聊天,江十九和江十六就尷尬的在旁邊站著,也不敢說話。
江十九是不夠格,江十六則是因為沒臉,江家出了這麼大一個紕漏,雖然監工的人不是他,但作為江家目前的實權人物,他也得負責。
「你先做事吧,待會晚些時候,我有些事情想同你聊聊。」林逐水說完,便帶著周嘉魚和沈一窮去邊上坐著了。
慧明點點頭,便開始檢查法場,他對法場的要求似乎極高,甚至一個作為祭品的果子不夠新鮮,都得換了重來。
沈一窮好奇的小聲道:「之前也見過這位慧明師父,他不是脾氣挺好麼?怎麼這次這麼挑剔?」
林逐水淡淡道:「他不高興,自然會挑剔一點。」
江家做的混賬事,硬是扯出了六十多條人命,江十六能把慧明請來,那絕對是花了一番大工夫。最慘的是他們還不敢敷衍,畢竟如果搞的不徹底,再弄出點什麼意外,江家就真的不用在這行混了。
無論慧明怎麼挑,江十六的態度都非常好,周嘉魚甚至覺得如果慧明要求把蒲團放他大腿上,他也會很高興的同意。
足足折騰了半個多小時,慧明才坐落於蒲團之上。
他坐下後,便取下了手腕上的佛珠,開始唸誦經文。
他念的不緊不慢,話語之中帶著一種奇異的調子,讓人的心也跟著平靜下來。周嘉魚甚至有了一種渾身暖洋洋的感覺,他看見有金色的霧氣,從慧明的身體週遭一層層的盪開。金色的霧氣變成了蓮花的模樣,發芽,綻放,凋謝,一次又一次,一輪又一輪,如同入了輪迴的人。
橋面底下,有黑色的陰影爬出,但當他們接觸到了景色的霧氣,身體上的黑色卻開始褪去,逐漸恢復了人類的模樣。
周瑜看見,其中一個靈魂,是死去的唐笑川。
她的神志似乎恢復了,臉上有些茫然之色,隨即竟是看到了站在旁邊周嘉魚,衝著他招了招手。
周嘉魚猶豫片刻,對著她點了點頭。
唐笑川笑了起來,周嘉魚是第一次看見她如此燦爛的笑容,那笑容看起來可愛極了,好似拂去了塵土明珠,連周嘉魚看了,都心中微熱。讓人不由的想像,曾經幸福的她,該是何種美麗的模樣。
漸漸的,唐笑川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最後離開時,她對著三人所在的方向鞠了一躬,似乎想要表示感謝。
周嘉魚笑著對著她揮了揮手。
聽著經文的時間,似乎過的特別快,不知不覺,天色便暗了下來。
當半個太陽落入地平下之下,慧明停止了誦經,從地上站起,結束了今天的超度。
他的臉色比剛來的時候,稍微白了一點,但神情依舊虔誠,起身緩步,準備離開。
按照林逐水的說法,這超度必須得持續十幾天,才能讓被橋束縛住的冤魂得到淨化。
江十九過來道:「林先生,我們為慧明師父準備了齋宴,不知道您和您的弟子能不能也賞個臉?」
林逐水道:「行啊。」
於是事情就這麼定下,他們坐上了回酒店的車。
周嘉魚看著前方被保護的嚴嚴實實的慧明,有些奇怪,道:「先生,慧明師父身邊為什麼那麼多保鏢呢?」
林逐水說了一句:「有時候,人比鬼可怕多了,有人想要他的命。」
周嘉魚深以為然,其實經歷了那麼多事兒,大部分事情都是人自己搞出來的,最後收不了場被其反噬。
到了訂好的酒店,慧明和江十六坐在包廂裡等著林逐水,卻不見江十九的影子。估計因為這事兒江十六把江十九狠狠的訓了一頓,想讓自己這個弟弟好好長長記性。
周嘉魚還是第一次吃全素的宴,他本來以為味道會比較清淡,但嘗了一點後卻露出驚豔之色。這菜餚當真是色香味俱全,豆腐做的出來比肉的味道還要鮮香,若是不知道的,肯定很難猜出其原材料。
林逐水對齋宴的興趣稍微大了點,但也就多夾了幾筷子的事兒,大多數時候,都是在和慧明說話。
慧明倒是周嘉魚挺有興趣的,還問林逐水哪裡找來的,能不能也幫他找個。
林逐水直接很無情的說,這樣體質的徒弟有多少我收多少,還輪得到你?
慧明說嘆氣:「林施主你可真是貪心。」
林逐水道:「說得好似我有貪心的機會一樣。」
慧明輕笑。
酒足飯飽,江十六客氣的詢問他們要不要回酒店。
慧明卻是笑道:「和林施主幾年未見,有些舊事想要敘敘,江施主不必擔心我們,明日大橋上見便好。」
江十六聽出了慧明的送客之意,他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起身走了。
江十六走後,慧明臉上的笑意淡下,道:「逐水,你又何必參合到江家的事上來。」他直接換了稱呼,看來是不想在江十六面前暴露和林逐水太過親密的關係。
「有些事情,不是不想,就能不做的。」林逐水道,「我不出手,那橋上還得死多少人?」
慧明輕嘆。
「我之前以為江十六應該對此完全不知情。」林逐水的手指點了點桌子,看得出他心情不太妙,「現在看來,卻是不一定。」
慧明道:「他們家,上一代還行,到了這一代,卻是已經沒落了。特別是江十九,要是我門下的人幹出這事兒來,我是決計不會再要他。」
林逐水沒說話,伸手把那塊命牌取出丟給了慧明,道:「看看。」
慧明見到命牌,就皺起眉頭,伸手取出後,看到了上面「豔紅岫」三個字,和被林逐水的血燒掉的一半痕跡,他道:「這莫非是……」
林逐水道:「已經成了僵了?」
慧明道:「從氣息上感覺,應該沒錯。」
林逐水道:「我確定了大致位置,準備找時間過去。」
慧明似乎對這命牌十分厭惡,稍作看了之後,便重新裝回袋子裡,還給了林逐水。
林逐水說:「所以今天我找你敘舊,你明白什麼意思麼?」
慧明說:「我知道你定然是擔心我的安全,放心,我過來的時候就有了準備。」
哪知道林逐水眉頭一挑,道:「我擔心你的安全做什麼?」
慧明莫名其妙:「那你是什麼意思?」
林逐水手一指,就指向了周嘉魚和沈一窮:「你第一次見我徒弟,作為長輩,見面禮總不能少了。」
慧明:「……」
周嘉魚還是第一次看見這個模樣的林逐水,覺得他莫名的多了幾分人氣兒。
慧明的表情很複雜,最後從牙縫裡擠出一句:「我真該把我徒弟也帶來。」
林逐水不說話,安靜的喝茶。
慧明最後氣道:「好好好,我認栽。」他說著從懷中取出了兩串珠子,隨手放到桌子上,道:「拿去,拿去!」
林逐水笑道:「還不快謝謝慧明師父。」
沈一窮和周嘉魚對視一眼,都伸手將珠子拿在了手裡,然後恭恭敬敬的道謝:「謝謝慧明師父!」
慧明怒道:「林逐水!你有本事別來我們青檀寺做客了!我的十二個徒弟都等著你呢!」
林逐水笑了起來,擺擺手並不說話。
慧明慘遭算計,損失了兩串佛珠,回去一路上都沒說話,臭著臉回了住所。
酒店的江十六見狀有些茫然,私下裡來問林逐水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兒。
林逐水面無表情,淡淡道:「沒什麼大事,只是慧明師父說大橋的事兒有些麻煩,心情不大好。」
江十六聞言,咬了咬牙,道:「我再和慧明師父談談!」說完轉身走了,顯然是打算給慧明加點待遇。
周嘉魚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他一直以為林逐水不食人煙煙火,現在看來,他完全就是想多了……他要是認真的想算計人,那真是一算計一個准。
林逐水還不知道周嘉魚對他的崇拜程度因為這事兒又上升了幾個等級,開口道:「那佛珠不是凡物,你們好好留著,過幾天估計我要去一趟險地,這東西能護你們一命。」
周嘉魚和沈一窮都說好。
林逐水說:「這事情不簡單,這幾天就不要到處亂跑了,有事同我說,特別是你——周嘉魚。」
周嘉魚經歷了昨天的事兒已經決定認認真真的宅在酒店,聽見林逐水的吩咐乖乖說好,他可不想再被強行碰瓷,上次的是紙人,以後再遇到鬼知道是什麼東西。
第二天起來,慧明心情卻是看起來不錯,在車上問林逐水昨天和江十六說了什麼。
林逐水說:「沒什麼,就說你心情不大好。」
慧明瞪眼睛:「林逐水,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無恥了。」
林逐水懶散道:「到底是要養家餬口的人,家裡那麼多小兔崽子嗷嗷待哺呢。」
慧明:「……」
後排坐著的嗷嗷待哺的兩隻小崽子臉上的表情都特別乖巧,一副,我們真的都很乖,你不要嫌棄我們的表情。
慧明看得心中簡直想吐血,心中暗恨怎麼沒把自己居然嫌麻煩沒有把徒弟也帶上,讓林逐水佔了這麼大個便宜。
超度的事兒,要持續十幾天,期間林逐水也在準備自己需要的東西。他讓沈一窮和周嘉魚私下裡去買了些糯米,紅綢,之類的闢邪之物,說帶在身邊有備無患。
周嘉魚買糯米的時候好奇的說,先生也要用這些東西啊。
沈一窮正在付錢,嘆氣道:「先生不用,但是我們得用啊。」
周嘉魚說:「啊?」
沈一窮道:「先生一個人去肯定沒問題,帶上我們反而是累贅。」
周嘉魚道:「那、那為什麼要帶我們去……?」
沈一窮說:「我以前也問過先生,先生和我說,有些事情,是早晚要經歷的。早些經歷的時候若是摔倒了,當師父的還能扶一把,但如果因為害怕躲避,到真遇到危險的時候,就太晚了。」他認真道,「只有自己能救自己。」
周嘉魚聞言對林逐水的敬佩之心,越發的濃厚起來。
把林逐水要的東西買了個七七八八,在某天早晨,林逐水帶著他們離開了酒店。
每個城市都有繁華和破敗的地方。就像有光的地方定然會有影子。
在鋼鐵鑄成的叢林裡,林逐水卻像是已經來過很多次似得,穿梭在縱橫的小巷裡。
周嘉魚跟在林逐水的身後,知道林逐水是在帶著他們找人,他本來以為這個過程至少得花上半天的時間,卻沒想到半個小時後,林逐水就停在了某個筒子樓下。
這筒子樓看起來年歲久遠,已是十分破敗 壁上到處都是水漬和植物攀爬之後的痕跡,路邊還有臭水溝,散發著惡臭的氣味。
「到了。」林逐水右手掐指一算,道,「跟我後面,在上面看見什麼都別慌。」
周嘉魚和沈一窮都說好。
這筒子樓一共有五層,周嘉魚本來在外面觀察的時候,並沒有察覺什麼異樣,甚至連一絲黑氣都未曾看到。然而當跟隨著林逐水的腳步,踏進這樓房的一刻,他整個人都好像瞬間墜入了一個冰窖裡。
帶著濃烈惡意的寒氣迎面拍打在他的臉上,原本不見蹤影的黑氣,竟是瞬間出現在了周嘉魚的視野裡,那黑氣甚至已經濃到了周嘉魚無法判斷來源的地步,簡直讓人窒息。
沈一窮在旁邊臉色也不好看,輕輕的道了一聲:「好濃的屍氣。」
周嘉魚道:「屍氣?」
沈一窮說:「嗯,沒想到在鬧市裡,居然真的能找到養屍的地方。」然後他和周嘉魚科普了一下製作殭屍的大致過程。
這棟樓顯然是使用了什麼障眼法,導致外人在外面根本看不出什麼異樣,只有進到了樓內,才能察覺出其中玄機。
林逐水要找的人,不出意外應該就在這棟樓裡。
本來在外面朝這樓上看的時候,周嘉魚還能看到這樓裡有些人類生活的痕跡,比如走廊之上擺放著的冒著煙的鍋,再比如隱隱約約的說話聲。可當進來之後,他才發現外面的一切都是假象。樓裡寂靜無比,所有的物件,都透著一股子死氣沉沉的味道,甚至於樓梯上,還結了幾張蜘蛛網,不知道這樓到底有多久沒人住了。
這裡和外面比起來,簡直就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林逐水的腳步很慢,鼻尖輕輕嗅了嗅了氣息,眉頭卻是擰了起來。這裡所有的屋子,門都開著,他隨便進了一間,打開了裡面的水龍頭。
隔了一會兒,嘩嘩的流水才從管道里流出,林逐水馬上關上了,轉頭道:「你們兩個怎麼看?」
沈一窮說:「這水裡的屍氣好濃。」
周嘉魚道:「我也在水裡看到了黑色的霧氣。」他猶豫片刻,又補了一句,「比其他地方都要更濃一些。」
林逐水道:「走,四樓。」
從三樓的樓梯裡,往四樓走,周嘉魚終於在樓梯的拐角處,見到了進樓之後看見的第一隻活物。只是這活物卻並不讓人感到愉快,因為那是一隻紅了眼睛的老鼠,手掌大小,縮在角落裡,一動也不動,乍看像是死了一樣。
林逐水卻是直接發現了他的存在,一腳便踩了過去,他沒用用太大的力氣,稍微控制住了老鼠的行動:「你主子呢?」
老鼠似乎沒有料到林逐水會發現自己,在林逐水的腳下吱吱慘叫,林逐水加重了腳的力度,道:「我最後問你一遍,你的主子呢?」
老鼠慘叫著,身後和身體差不多長的尾巴竟是像是在地上寫著什麼,周嘉魚仔細一看,道:「它寫了個四和三。」
林逐水道:「謝了。」他說著謝了,腳下卻是直接用力,將老鼠直接踩爆了。
周嘉魚本來以為這會是個血腥的場景,但是沒想到老鼠身體爆開之後,居然沒有血肉,而是從裡面爆出了一簇簇還在蠕動著的頭髮。
林逐水沒管這個,道:「走。」
他們三人直接上了四樓。
四樓的情況,明顯有些特殊,能看出有人居住的痕跡。走廊之上,每隔幾步,能看見週遭的牆壁還貼著黃色的符紙,上面用硃砂畫著周嘉魚看不懂的圖案。
沈一窮倒是看懂了,道:「是經文,估計是用來控制想復活的東西的。」
周嘉魚道:「那他成功了?」
沈一窮道:「這麼濃的屍氣,應該是成功了。」他壓低了聲音,「而且看這棟樓的情況,恐怕住在這裡的那些人,都……凶多吉少。」
周嘉魚瞪大眼睛,並沒有料到這個,畢竟這筒子樓足足有五層,一層就算只有十個人住,那也是五十條性命,況且每層樓,肯定遠遠不止是個人……
四樓,林逐水的腳步停在了走廊盡頭的一扇鐵門外面。
這鐵門看起來極為沉重,上面用紅色的液體畫出了一副奇怪的圖案,好像是一個小女孩,在樹上盪鞦韆,右邊卻是放著一具八角棺材。
周嘉魚起初以為這是顏料畫出來的,但是仔細觀察之後,才發現這紅色是血。
「這門怎麼進去呢?」沈一窮用盡全力推了推,鐵門都毫不動彈,,他道,「鎖住了好像。」
林逐水道:「你怎麼知道鎖住了?」
沈一窮撓撓頭:「推不動呀。」
林逐水說:「這門是往外拉的。」
沈一窮:「……」
周嘉魚突然想笑,又覺得氣氛好像不太合適,於是憋住了笑意,
雖然林逐水說這門是往外拉的,但是鐵門上卻沒有把手之類的東西,整體看起來嚴絲合縫,簡直像是一堵牆。
林逐水忽的掏出了之前得到的那塊命牌。
周嘉魚起初還不明白他這個動作的含義,下一刻,卻是發現用布袋子裝著的命牌開始滲血,血液透過布袋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面上。
「有腳步聲……」就在這時,周嘉魚抬頭,看向他們頭頂上的天花板,「上面有人?」
那腳步聲是從他們上方傳來的,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跑動。
林逐水沉吟片刻,做了決定:「你們兩個上去五樓和屋頂看看,我在這裡破門。」
周嘉魚顫顫巍巍:「就、就我和沈一窮麼?」
林逐水道:「那麼怕做什麼,最凶的東西在這後面呢。」他伸手在鐵門上狀似無意的拍了一下。
但周嘉魚卻清楚的注意到,林逐水竟是在鐵門之上留下了一個清晰的手掌印:「之前叫你們準備的東西都備好了吧?」
「備好了。」沈一窮應聲。
「那去吧。」林逐水還好看不見,不然發現這兩隻都一臉要哭出來的表情,不知道會不會生氣,「膽子大一點。」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周嘉魚和沈一窮也沒了反對的餘地。
兩人拿著之前備好的袋子,開始往五樓去了。
結果他們一上樓,就被眼前的場景驚了半呆。只見整個五樓,到處都是鮮紅的血液。簡直像是被鮮血浸泡了一般,所有的牆壁,地板上,都凝固著黑色的屋子,甚至於天花板上都有鮮血撒過的痕跡。
聲音的來源,是從樓廊右邊出來的,周嘉魚隔著昏暗的走廊,無法看到盡頭的全貌,他嚥了嚥口水,說:「那會是什麼東西啊?」
沈一窮說:「……不知道,過去看看吧。」
兩人便慢慢的往那邊走去,同時,樓下傳來了一聲巨響,好似有什麼巨物重重砸在地上。周嘉魚嚇了一跳:「這什麼?」
沈一窮道:「可能是先生破了那扇門。」
周嘉魚表情複雜,心想他真想下去看看。從上來後,周嘉魚就聞到了一股子嗆鼻的腥味,起初以為是血液的味道,但是仔細觀察後,卻發現這些血液並不是味道的源頭,這股子腥味,更像是才被剖開的肉塊之類的東西。
「好噁心。」沈一窮也聞到了,他說,「媽的,我想吐。」
周嘉魚也想吐,他道:「忍住,忍住!」
隨著他們離聲源越來越近,氣氛也越來越緊張。
最後隔著他們和聲音的,是一扇半開著的鐵門,周嘉魚和沈一窮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抗拒。
兩人都有點不願意開門,最後還是猜拳決定,周嘉魚不幸慘敗,只能深吸一口氣之後,緩緩的推開了那扇門。
門被推開之後,周嘉魚看到了聲音的來源。
那是一個小小的籃球,應該是專門給小孩子玩的,它在地上彈起,落下,彈起落下,像是有人在拍打它,但周嘉魚卻沒有再它的周圍,看見任何人。
一股子涼意順著周嘉魚的後背網上竄。
好在這會兒沈一窮還算冷靜,他抓著準備了好久的糯米,手一揮直接全撒了上去。
白皙光潔的糯米和籃球接觸之後,發出滋滋的聲音,那籃球像是被燒灼了似得,開始迅速的變形,隨後直接全部融化在了地板上。
周嘉魚走近一看,卻發現那籃球已經變成了黑色的血液,如同之前他在大橋上看到的墓碑一般。
解決了這個小問題,沈一窮舔舔嘴唇:「先生還叫我們去樓頂看看。」
周嘉魚只能道:「走吧。」
他真想快點把這些事情搞定,回到林逐水的身邊。
【小劇場】
周嘉魚:是誰~把你送到我身邊來~是那甜甜的山泉,是那甜甜的山泉,是那甜甜的山泉~
林逐水:是祭八。
周嘉魚:………………謝謝祭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