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在臉上有些涼,每天例行的領地巡視不會因為下雨就停止。
「啊,啊,真討厭,我的尼芬斯昨天才洗過澡呢,該死的,就不能晚點再下雨嘛!」同行的騎士拍打著坐騎身上的雨水抱怨。
「恩吉拉,如果尼芬斯是雌龍的話,我想它會很願意和你來一段人龍之戀的,畢竟單身的你對它可比對同族女性熱情多了。」
朋友間的戲謔玩笑讓整個巡視的隊伍漾起笑聲,由於天氣原因引起的心情不快也得到了緩解。除了隊伍最前方的一個人,他沒有笑,也沒有心情不快,下不下雨對他來說都一樣,沒有區別。
冒雨巡視完了東方的領地,沒有異常後開始整隊返回。
雨越下越大,路過東西方領地的交界時,恩吉拉小聲的嘀咕,「今天又沒有人來巡視嘛?真是的,四方領地裡剩餘三方都是由其他十幾位皇子輪流巡視的不是嗎?如此輕鬆的工作居然也翹班!」
「今天該誰?」同雨水一樣冰涼的問話傳來。
沒有想到自己小聲的自言自語被聽到了,恩吉拉有些窘迫,抓著頭髮想了想還是回答,「今天應該是亞克里斯殿下吧。」
「……我去巡視,你們先回去。」
「呃?!斯秋亞特殿下您要去?您都替他們巡視了多少次了?雖然亞克里斯殿下人很不錯,可是西方領地是他的職責範圍不是嗎?」恩吉拉的話沒有全部傳到斯秋亞特耳中,在他還沒說完的時候,斯秋亞特已經駕著坐騎離開了。
看著快速消失在視線裡的斯秋亞特,恩吉拉跟隊友們面面相覷,最後只能自行離開,並不是不想跟上去,而是憑藉他們的坐騎,想要跟上斯秋亞特殿下的那隻黑龍?簡直是做夢。
在坐騎上巡視著下方的森林,原本平靜飛行的黑龍突然變得有些躁動。斯秋亞特輕微皺眉,西邊的森林和半月族的領地相隔很近,是出了什麼狀況?輕拍坐騎的脖子,斯秋亞特示意它往異常的地點降落。
黑龍授意後一段俯衝,很快就降落在了一片空地上,在即將降落前斯秋亞特已經看到不遠處的樹下有一個人,倒在那裡,黑色的頭髮。
下了坐騎,斯秋亞特走到樹下,看著地上的人,頭髮蓋住了他的面容,手腕處流著鮮血。坐騎應該是嗅到了血腥味才有了異常的反應。看著眼前過於瘦小的身材,斯秋亞特並不確定這是否是半月族,他知道自己可以轉身離開,只要放他一個人在這裡,很快他自己就會死,可是他沒有,從不關心任何人的他連自己也不明白怎麼就蹲下身去撩開了對方的發絲。
原來是女性。普通的容貌,倒在泥濘的地面上沾上了污漬。明明生命在一點點的流逝,她的面容上卻沒有一點痛苦,只是平靜。看到這神情的第一眼,斯秋亞特心裡有些不明的感覺就開始一點點蔓延。
手指劃過她的臉頰,將發絲別在了她的耳後,隨之露出的是圓滑的耳廓。不一樣?斯秋亞特用手確認了一下自己的尖耳。
不想讓她再繼續躺在冰冷的地上,從來最排斥被觸碰和觸碰他人的斯秋亞特將少女抱起放在了懷裡,然後他靠在樹下閉上雙眼,身體周圍浮出的瑩綠光芒星星點點的往少女手腕處的傷口飄去,只用了一時半刻,傷口便愈合得平整如初。
看著懷裡少女蒼白的面龐,斯秋亞特輕輕擦拭掉她臉頰上的污泥和雨水,又動用自己的能力來讓她覺得溫暖。
不知道她來自哪裡,半月族的發色和跟這個世界的種族都不同的耳朵讓斯秋亞特困惑。手指企圖點上她的眉心,只要用讀取記憶的魔法就可以輕易知道她的過去。
然而,她笑了。
只是嘴角微微的上翹了一點,卻讓斯秋亞特的心不受控制的跳動。呆呆看著懷裡的少女,她沒有醒過來,身體卻往斯秋亞特的懷裡鑽,還沾著泥土的小手揪緊了他的衣衫,好像找到了全世界最重要的依靠,有些撒嬌的意味。收回了手,不再試圖去窺視她的記憶,不想惹她厭惡。
少女均勻的呼吸讓斯秋亞特的心緒平靜下來。不能留她一個人在森林裡是肯定的,可是他也不能帶她回去。她的黑髮是月族人的忌諱,即便外形有所差別,可是一旦是被他領回去的,以後她的生活都不會好過……想保護她,但是卻無從下手,斯秋亞特第一次對自己的出生感到憎惡,為什麼,為什麼他的身份不同於其他兄弟……?
突然想到了什麼,斯秋亞特快速的起身抱著少女上了坐騎。
沒有直接飛回自己的寢宮,也沒有知會佩拉,而是直接朝另外一座宮殿飛去。
亞克里斯看著眼前的斯秋亞特有些意想不到,從來跟他沒有任何多餘交集的人為什麼會這麼突然的出現在他眼前。
「那麼,有何貴幹?」亞克里斯說話的時候目光已經落在斯秋亞特的懷裡,不知道那是什麼,因為從一開始就被披風擋住了,而繞開所有守衛來見他的行徑讓他直覺的認為和斯秋亞特懷裡的東西有關。
果然,斯秋亞特輕柔的撩開了披風的一角,露出了少女恬靜的容顏,「幫我照顧她。」
?!?!亞克里斯像第一次見到斯秋亞特一樣陌生的看著他,他在說什麼?從來視外人如無物的斯秋亞特在說什麼?要他幫他照顧別人,而且還是個女人?!
「等等,我是不是聽錯了什麼?」亞克里斯似笑非笑的看著斯秋亞特,「你,要我,照顧她?」手指指著少女確認著,「讓我想想,這位姑娘是你的……特別的人?半月族的兄妹?還是別的什麼?」
「都不是。她不是半月族,我不知道她來自哪裡。」說著,斯秋亞特讓亞克里斯看了看少女的耳朵。
「也許是種族混合後的又一種變異。就像……」目光掃過斯秋亞特的容貌,亞克里斯並不鬆口答應對方。看到少女容貌的時候就知道她確實不可能借由斯秋亞特的身份帶進月族皇宮,要為她建起保護墻的話,確實他這個受器重和愛戴的大皇子身份是最適合的,可是即使如此,依然有風險,他不能為了來路不明的女人和斯秋亞特莫名其妙的要求而冒風險。
「只要你能照顧好她。我不會讓你白白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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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斯秋亞特懷裡接過少女,亞克里斯朝斯秋亞特走近了一步,「答應我的事,你不要忘了。」
「不會。」目光沒有回視亞克里斯,斯秋亞特依舊只是盯著已經在他人懷裡的少女。當她醒來的時候,她會見到這個世界最完美的男人,然後那個男人會疼她,會保護她,她會過得很好。為了這,他可以傾盡他為數不多的籌碼。
看著亞克里斯的身影逐漸消失,斯秋亞特慢慢抬起手臂,剛才還蜷縮在自己懷裡的少女已經消失,身體裡的某樣東西好像也跟著一起消失了,抱著她不到半天的時間,卻讓早已習慣揮動巨劍的手臂眷戀上了她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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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佩拉輕輕敲著浴室的門,「您已經進去很久了,還沒洗好嗎?換洗的衣物已經給您放到外間了。」
「!恩。」被佩拉的聲音驚醒,斯秋亞特答應過後才發現自己一直帶著冰冷身體坐在浴池邊上,不知道已經發了多久的呆。
走進浴池,斯秋亞特將自己整個的埋入水裡。她醒了沒有?亞克里斯有沒有遵照承諾的好好照顧她?這裡的一切對她都是陌生的,她能不能習慣?
急躁的隨意擦拭了身體,斯秋亞特走出浴室,徑自回到了寢室裡,來到窗邊,遠遠看著亞克里斯的宮殿,只是能看著有她的地方,心情就能慢慢的恢復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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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的那一邊坐著嬌小的少女,想看她一眼,卻怕被她發現後招致她的反感,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一下比一下快,斯秋亞特還是忍不住抬眼向少女的方向看去。
亞克里斯為她拉開了座位,她得體的坐下,嘴角一直帶著笑意。亞克里斯為她添置食物,極盡體貼。看得出他很疼她。是因為之前的約定讓他這麼做的,還是真的是因為想對她好才這麼疼她?
不管是哪一種,斯秋亞特發覺自己都不想要。不想亞克里斯虛假的對待她,也不想他真的喜歡上她。然而眼前的一切讓斯秋亞特無能為力,明明知道這樣就好,只有這樣才能讓她很好的生活下去。可是心臟還是會痛。想取代亞克里斯位置的念頭在看到少女再一次對他人展露出笑容時無法遏制的涌現出來,斯秋亞特慌亂的撤回目光,克制的將手放在桌下緊緊的交握著,平復著心裡狂躁的殺意。
「小蘇幕,斯秋亞特有那麼好看嗎?」
滿室的寂靜讓斯秋亞特皺眉,惱火的看向亞克里斯卻發現他身邊少女正羞窘的低著頭。
他的存在讓她為難了。
為什麼他要來參加晚宴?沒有人期待他的到來的不是嗎?只因為想要見到她,卻反而讓她不自在。掩藏著心裡溢出的苦澀,斯秋亞特選擇了離席。
一步一步的走出大廳,只有斯秋亞特自己知道,每踏出一步他都好想停下來再仔細看她一眼,然後告訴她——
原來你的名字叫蘇幕嗎?
真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