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完顏不破不說話,太子垂頭略作思索後開口,「啟稟父皇,是兒臣酒後失德,強迫了江姑娘,兒臣願意負起責任。」
他語氣堅定,瞥向江映月時眼裡滿是憐惜和愛意。
愛意?歐陽慧茹冷眼旁觀,為自己在太子眼裡捕捉到的感情而詫異。
依照劇本的描述,太子愛的應該是江映月的弟弟劉文清吧?怎麼一會兒功夫,劇情又顛覆了?不過,也不算太大的顛覆,雖然喜歡上一個男人,太子對女人依然硬的起來,可見太子是個雙性戀,男女皆可。如此,他現在身邊有了一個女版的劉文清,移情也是順其自然的事。姐弟共侍一夫?哈,對自詡天潢貴胄的江家姐弟而言真是個天大的諷刺!
好!既是如此,江映月,我更加應該成全你才是!歐陽慧茹斂眉暗忖,越想越覺得眼前的這一幕滑稽到了極點,竟是忍不住低笑起來。
完顏不破正要開口訓斥太子,卻不想聽見丫頭的低笑,欲出口的話立即打住,轉臉向她看去,語帶擔憂的問,「丫頭怎麼了?」這個時候還笑的出來,莫不是被太子氣糊塗了?
如此一想,他瞥向太子時眼裡帶了幾分殺氣。
「父皇,我沒事,只是方才想到一些好笑的事,一時沒忍住。您繼續。」歐陽慧茹連忙止住笑意,大方的解釋道。她的語氣那樣輕鬆愜意,眼睛看也不看太子一眼,可見壓根沒把太子放在心上,不但對他的醜事全不在意,竟然還有心思走神發笑。
完顏不破心裡的擔憂瞬間消失,繼而心情大好。一再證明了丫頭對太子無意,他內裡渴望占有她的心情就更加急迫。
堅定的認為這是嘲笑,太子抬眼向歐陽慧茹看去,眼裡燃燒著兩簇怒焰,恨不能將她焚化成灰燼。
「逆子!你那是什麼眼神?」竟然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的寶貝,完顏不破心中暴涌起一股戾氣,拿起手邊的茶杯,狠狠擲到太子頭上。
茶杯碎裂,太子當即頭破血流,血水混著茶漬從額頭滑落,沒入衣襟,染紅了他半邊肩膀,形容極為狼狽。
衛王被父皇的暴戾嚇了一跳,坐在椅子上,不自在的縮了縮身子,只歐陽慧茹一人面不改色,冷眼旁觀。
太子感受到父皇身上散髮的懾人戾氣,不敢呼痛,更不敢擦拭臉上污跡,立時收起眼中的怒火,換上恭順的表情,俯□磕頭請罪。
不過怒視歐陽慧茹一眼,太子亦要受到如此嚴苛的對待,且太子跪著,歐陽慧茹如何能夠坐著?這一幕有些不合常理。難道歐陽慧茹竟比皇家嫡子,當朝儲君還尊貴嗎?為什麼?
想到自己上次替歐陽慧茹檢視傷口時誤傷了她亦被完顏不破砸的頭破血流的事,又將兩人相處時的一舉一動在腦海中仔細回憶分析,江映月眼睛一眯,心中滑過一個驚世駭俗的念頭。
她強壓下心中巨大的震顫,微微抬頭,朝身前的兩人看去,不著痕跡的觀察起來。
完顏不破臉上的怒火依然沒有熄滅,對太子的請罪視而不見,歐陽慧茹也不勸解,只又拿來一個茶杯,倒上熱騰騰的茶水,遞到他手邊,對他露出一個恬淡的笑容以做撫慰。見到她的笑容,完顏不破臉上剛硬冷厲的線條立時柔和下來,眼中甚至蕩出幾絲笑意。兩人之間有著難言的默契,相處的氛圍也十分親昵,竟似戀人一般。
見此情景,江映月心中的猜想又明晰了幾分,身子瞬間發冷,如墜冰窟。若真如她所想,她傍上太子還有什麼用?太子註定被廢!她想摳撓手底下的地磚,想站起來咆哮嘶吼,卻只能按捺住這些瘋狂的情緒,頹然無力的趴伏在地上,她再一次體會到了理想幻滅的感覺。
「好了,別磕了。動了臣下之妻,你怎麼負責?跟朕說說。」被丫頭的笑顏治愈,完顏不破臉色稍霽,睨視太子冷聲問道。
太子想要江映月,他求之不得。江映月到了無能的太子身邊才會徹底放鬆警惕,大肆動作,屆時,他不但可以順藤摸瓜清剿了這幫逆賊,還能以此為由廢掉太子,真是一舉兩得。只是,一想到江映月進了毓慶宮,有可能危害到丫頭的安全,他心下又有些猶豫起來。
太子見父皇略有鬆口,心中一喜,連忙開口道,「啟稟父皇,江姑娘與文清的婚事只是口頭約定,既無婚書,又無明旨,世人亦不知情,這事很好解決。」說到這裡,他語句頓了頓,臉上露出些許輕鬆的表情,「只要封了那幾名宮女的口,今天的事無人會知曉,文清那裡兒臣也會安撫好。事已至此,江姑娘清白已毀,兒臣願意承擔起責任,還請父皇把江姑娘賜予兒臣,兒臣給她一個名分做補償。」江姑娘如今只是一個粗使宮女,父皇應該不會在意她的去留,太子忖道。
真是想得美!封口?怎麼封?殺了那三個宮女就能了事了?想法真是蠢到了極點,這裡還有一個衛王太子難道忘了嗎?江映月上位的每一步都是踏著別人的鮮血和屍體,她難道不會做噩夢嗎?這兩人一個愚蠢,一個陰毒,湊成一對簡直是大金最佳狗男女!歐陽慧茹冷冷暗忖,對眼前這兩人頓覺萬分厭惡。哼,想上位,沒那麼容易,現在不能弄垮你們,讓你們膽戰心驚,順便添些麻煩卻是完全可行的!
抱著巨大的怨念,她緩緩開口,「太子這個處理辦法不妥當,若是劉大人無法安撫,對太子產生了怨恨,繼而想到玉石俱焚,這事必定會傳揚開來。事情若被鬧大,太子朝中聲譽絕對會受到巨大的損害。要知道,如劉大人那樣清風傲骨的文人雅士,眼裡都是容不得沙子的。」
這番話讓旁聽的衛王眼睛一亮,心中忖道:事情鬧大?恩,此法可以考慮。只要他操作得當的話,這件事必定是打擊太子的一大利器。
瞥見垂頭沉思的衛王,歐陽慧茹嘴角微不可見的上揚。
太子對太子妃的話嗤之以鼻,以他和文清的感情,如何會安撫不了?文清巴不得不娶妻才是。但細細一想,太子又變了臉色。他和文清的私情只是秘密,太子妃是以局外人的視角來看待這件事,父皇亦是,若他們覺得他的處理方法不妥,江姑娘就危險了。
太子的擔心剛升起,歐陽慧茹便立刻接口道,「所以,兒媳以為,這件事還需慎重處理,從源頭掐斷隱患才是最妥當的辦法,這也是為了太子的聲譽著想。」
從源頭掐斷,在場眾人俱都明白她話裡的含義,那就是賜死江映月,把今天的事徹底抹除。宮裡病死一個宮女是常事,如此,劉文清也無甚話說。
弟妹好周密的心思,真是替太子考慮的面面俱到,若是本王有這樣的賢妻,何愁地位不穩,入不了父皇的眼?衛王剛策劃好如何打擊太子,就被歐陽慧茹三言兩語把路給堵死了,心中不禁泄氣,繼而對太子各種羡慕嫉妒恨。
太子卻不領情,瞪視歐陽慧茹的眼神恨不能吃了她,連受了打擊,一直像個死人一樣趴在地上的江映月都直起了身子,眼含驚駭的朝她看來。
面對歐陽慧茹,她所有的籌算都是一場空,這難道是她擺脫不掉的命運?她的報復註定不能實現嗎?這樣想著,江映月捂住左胸口,眉頭忽然皺緊,嘴脣微張,竟是從脣縫溢出一抹艷紅。
又一次落到歐陽慧茹手裡,不但理想幻滅,且連生死都由她掌控,江映月這回再也承受不住雙重失敗的打擊,生生被慪到吐血。
見她吐血,太子心急如焚,連忙伸手攬她入懷,不停安慰。
丫頭這張嘴竟然能把江映月給說到吐血,真是讓他大開眼界!完顏不破內裡好笑的暗忖,卻也從丫頭的言行中知道,她不想饒過江映月,依然想置她於死地。
雖然少了江映月,探查起逆賊黨羽來難度增加了,但是他對自己的暗衛有信心,不過是多耗些時間和精力而已。
這樣想著,完顏不破輕鬆一笑,溫柔的看向歐陽慧茹,語帶縱容的開口,「太子妃所言甚是。太子,你自己看著辦吧。」
「父皇,不要啊!您不能這麼殘忍!兒臣向您保證,這件事兒臣一定會處理妥當,絕不會發生任何意外,父皇您就放過江姑娘吧,是兒臣對不起她,一切都是兒臣的錯!」太子容色大驚,膝行到完顏不破腳邊跪求。
完顏不破冷眼旁觀,不為所動。
太子靈醒,又朝歐陽慧茹看去,低聲下氣的賠禮道歉,連聲哀求,姿態是歐陽慧茹從沒見過的卑微。
完顏璟,為了一個女人,向來鼻孔朝天的你也有向我下跪的一天,真是難得呀!睨視著跪在自己腳邊苦苦哀求的太子,歐陽慧茹心裡十分暢快。
說了那麼些狠話,她也不過是想看看這兩人狼狽的姿態罷了。一個跪求,一個吐血,她心中滿意,也可以適可而止了。不然,真把江映月弄死就不好玩了。原來的太子妃受過什麼罪,是如何被構陷至生不如死的境地,如今的江映月也應該一一重蹈覆轍才行,畢竟,這突然改變的軌道是她自己選擇的。
想罷,歐陽慧茹眼睛一閉,臉上自然的顯出一絲不忍,再睜眼時,眸子已盈滿了水汽,期期艾艾的朝完顏不破看去,遲疑的開口,「父皇,太子從沒這樣求過兒媳,兒媳實在承受不起。兒媳想了想,這件事兩人都沒有錯,不過是酒後失控罷了。太子說能夠處理妥當,那便是兒媳思慮過度了,父皇能否容兒媳收回前話?」
衛王撇嘴,心中嘆道:果然是女人,容易被感情迷惑心智,連聰明絕頂的太子妃也不例外。不過這樣很好,只要這宮女不被父皇賜死,就是太子失德的明證,他還能利用此事打擊太子。
完顏不破睇視她以假亂真的不忍表情,差點繃不住笑起來。好一個狡猾的丫頭!方才的狠話都是故意施為,只為折磨這兩人一番,把江映月弄進毓慶宮才是她的最終目的!與狼共舞,膽子真是天大!罷了,丫頭想做什麼,他一定會支持,從今天開始,多派一隊暗衛日夜保護她就是了!
忖度完,完顏不破瞥一眼表情楚楚可憐,正等著他回話的太子妃,抑制住嘴角的上揚,無奈的點頭道:「既然太子妃求情,處死江映月的事就算了。太子,記住你方才的保證,若讓朕聽見任何不好的傳言,這個女人的命朕隨時可以要去。」言外之意便是他不管了。
太子聞言大喜,連忙磕頭謝恩,江映月也跟著磕頭,面上卻沒有絲毫劫後餘生的喜悅,反倒有些神情恍惚。她已經被歐陽慧茹折磨到麻木了,而且,看清了歐陽慧茹和完顏不破的關係,她心中明了:選中太子,她走了一步死棋,前路依然是一片黑暗。
父皇到最後竟然對太子撒手不管,衛王眼裡也露出幾分喜色。父皇不插手,冷眼旁觀的態度,是在變相的縱容他動手腳,這件事被傳為醜聞簡直是一定的,太子的聲譽亦會大大受損,這是變相的懲罰。可憐太子還磕頭謝恩,蠢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