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落雪風錦見得多,天上飄面米分他還是頭一回見。等飢腸轆轆的他反應過來,才發現手裡已經不知道從哪火速拿了個木盆來,接這飄飛面米分。
鮫人兄弟齊齊回頭看他,風錦臉一抽,將木盆一摔,這下意識的反應真是要不得,還有沒有半點上神的樣子了!
黑夜中傳來一聲低笑,幽幽似彌音:「月已出,夜寒涼,為什麼你們還不睡?快睡快睡,不要到處走。」
安魂咒?風錦和鮫人兄弟無事,倒是原本在圍觀的小小和龍四已經趴下睡著,裡屋也傳來安然的呼吸聲,看來鈴鐺也被迷了魂。他忽然發現自己能感覺到那股妖氣從什麼方向飄來,難道他的法力回來了?微微運掌聚力,還是一樣,只是說沒變化也不對,至少他能察覺到之前所不能察覺的東西了。他擰眉看向西南方,低聲:「它在這邊。」
鮫人兄弟神色凜然,銀槍幾乎同時出手,凌空而上,往那暗夜的西南方刺去。那邊似乎也沒有料到自己的位置暴露,銀槍很明顯地刺中了對方身體,不見血跡,卻見面米分如沙塵裹雪向他們狂掃而來,銳利如刀,刮得裸露的手背見紅。
風錦想去捉那要趁勢逃走的面米分妖,可一步跳起,不過跳起三寸,就重重落回地面。這該死的笨重熊身!
等鮫人兄弟從漫天面米分中衝出來,那妖怪已經逃脫,不見了蹤影。還想再追,風錦喊住他們:「你們追去必死無疑,看看你們的身體。」
兩人低頭一看,那如鎧甲的鱗片上,竟然出現了裂痕,不由詫異。
風錦提了桶水潑在他們身上,那裂痕這才慢慢癒合,果然和他猜得不錯:「面米分會中和你們身上的水分,如果埋在裡面一天,就跟被暴曬一天沒什麼兩樣。這面米分妖可以算是你們的剋星,下次見到以水強攻,不要貿然上前。」
兩人說道:「龍人才擅用水,我們善戰。」
「既然善戰就知道不能衝動。」
「不捉住它,鈴鐺也會變成那樣。」
風錦頓住,這兩人……不像鈴鐺那樣有不死之身,卻也完全不怕死。凡人怪,鮫人也怪,怪得他都不能理解了:「不必急著追,它還會回來的,它的目的是整個八字村,也只有八字村。」
「你怎麼知道?鎮上也有很多這種木頭人。」
「他們怕水。」風錦說道,「今天剛下雨,他們就躲進屋裡,雨水一停,又出來了。而面米分妖也是,雨停才出來。」
「那跟你剛才的猜測有什麼關係?」
「正是因為怕水,所以才沒有來到八字村,因為進村的橋樑斷了,挖地人沒有辦法過來。這也就是為什麼清河鎮不是挨家挨戶都有挖地人,而八字村卻整個遭殃了。而且……」風錦繼續說道,「那麵糊糊出現的地方,完全是以八字村為目標。這後山離得那麼近,竹子卻沒有半點面米分的痕跡,甚至在村口那兩個大石頭外半寸之地,也沒有看見。」
有理有據,鮫人兄弟也信服了:「可不抓住那妖物,恐怕村人有危險。」
「大費周章控制人挖地,難道就只是挖地而已?只怕是有什麼目的,目的不達成,就用不著耗那麼大的力氣。」
兩人恍然:「所以他們暫時不會有危險?」
風錦點點頭,坐在井邊洗乾淨腳,決定再回去睡一覺。起身將木桶放好,又道:「把院子清理一下,別讓鈴鐺發現。」
這次他們沒有再問為什麼,因為明白為什麼。雖然她嘴上還鬧騰著,可心裡一定很焦急。他們都不想讓她擔心,一直都是她保護他們,這次他們想將她保護好。
風錦將龍四和小小放回各自睡窩,又去看了一眼鈴鐺。見她睡得十分香甜,這才回去。面米分妖用了迷魂也好,不然只怕她這一晚也別想睡了。翻來覆去一晚上,他都想衝進來把她捆起來了,現在正好~
想罷,給她蓋好被子,就回小竹屋了。
睡前他又想,如果沒有聞錯,那妖孽身上,帶著跟操縱無支祁的黑影無臉人一樣的氣息。
難道又是那無臉人派來的?
那無臉人究竟是誰,又想從八字村得到什麼?
線索太少,頭緒理不清,乾脆四肢一攤,睡覺。
&&&&&
早上鈴鐺剛睜眼,就跑出去敲那白老熊的門,見它不開,從外頭打開,探身拍拍它:「昨晚是不是那邪祟來了?」
風錦擺擺熊掌,困意深深:「沒有。」
鈴鐺皺眉:「那我怎麼突然睡著了。」
「因為你是豬。」
鈴鐺捏它的臉:「你才是豬。」
風錦摀住臉不給她捏:「今晚我要跟你睡。」
「你不是有自己的窩了嗎?」
「這漏風。」
鈴鐺狐疑看去,四處瞧瞧,竹屋不知道有多結實:「別騙我,我知道你是頭色熊,好好睡你的熊窩,不要打我閨房的主意。你再睡會吧,我去外面走走。」
等她去屋裡拿了葫蘆和桃木劍出來,剛還在睡懶覺的白老熊已經起來了。她抿抿唇,沒有說什麼。看看它踩在濕泥地上的腳,一會收回視線:「走了。」
風錦跟在一旁,和她一起下山去村裡。
從那挖地人身邊經過時,風錦很明顯感覺到了活人的氣息,但看他們驚怕雨水的模樣,卻又不像活人:「村姑,他們身上有活人的氣息。」
「嗯。」鈴鐺轉轉手上的長壽燈,不見燈芯,但燈卻亮了起來,亮起詭異的青色光芒。她將燈放在一個挖地人面前,很清楚的看見他體內的生魂,「三魂七魄只有一魂一魄,難怪什麼都不知道,只會麻木的挖掘。」
「你手裡的長壽燈是哪裡來的?」
「跟霍霍借的。」
「閻王?」風錦眨眼,「這放置在他桌上的東西可以這麼隨意借走?」
「等黃昏的時候我就得還回去了。」
「哦。」風錦轉念一想又覺不對,「長壽燈只有死人能帶出來,難道你……」
鈴鐺淡聲答道:「哦,睡覺前突然想到這燈,於是砍了自己一刀,就順利借到了。」
「……」要不要這麼輕描淡寫的描述!那就是說今晚她又要給自己一刀?哪怕她還會活過來,但那一刀的疼卻是真切的。何必做到這種程度……風錦默然。
鈴鐺全然不在意,皺眉說道:「只是我更在意的是,那妖怪到底要讓他們挖什麼?」
風錦和她蹲身一塊瞧看那鐵鍬挖掘的地方,沉吟:「要不……我們來挖一下?」
鈴鐺想了想,現在無計可施,或許可行。便將一人定住挪開,接著他的位置繼續挖掘。
挖至深處,什麼也沒有。又換一處,再挖,仍是沒有。一來二去,什麼沒挖出,倒是把手磨出水泡來,痛得兩人嗷嗷回家,一路罵對方是大笨蛋。
晚上用過晚飯,鈴鐺就回房了。風錦知道她要去還長壽燈,沒有跟著去,只是守在外面,沒有回自己的窩。
她才剛走不久,鮫人兄弟就化身出來,銀槍在手,面色冷峻,已然是戰士。
「月已出,夜寒涼,為什麼你們還不睡?快睡快睡,不要到處走。」
風錦抬頭往天上看去,這次的妖氣薄弱,也沒有飄面米分,這妖怪學乖了。
似乎是察覺到院子裡有人在,邪祟沒有靠近,反倒是妖氣似乎要遠離。
可是已經晚了。
「東南方!」
尾音未落,兩條俊美銀白的影子如月光劃破暗黑蒼穹,瞬間劃亮夜空,銳利長槍寒光一閃,刺破妖物身體。惱得邪祟大叫,暗藏無用,終於露了真顏,卻是個面色米分白,只有眉毛眼睛的矮小妖物。身如侏儒,模樣因少了耳朵嘴巴而覺恐怖。它咿咿呀呀叫嚷著,臉開雪白大口,噴出漫天面米分,往鮫人兄弟吹去。
只是風錦早有交代,兩人見面米分襲來,一掌提起,那院中井水猶如噴泉,築起壁壘,將面米分盡數融去。衝開攻擊,水直衝妖物臉上,沖得它渾身如火遇水,燒得滋滋冒出白煙。聲音痛苦,卻忽然帶了驚喜「原來在這!」
風錦皺眉,這?什麼意思?見那妖物要逃,來不及多想,也追了過去。
鮫人兄弟也騰空直追,突然見那妖物落地,用腿奔跑,心覺奇怪,落地攔截。
前有鮫人,後有銀狗,它卻不露焦急驚懼,反倒是譏誚一笑,看得三人皺眉。
一直在挖地的鐵鍬聲忽然全都停下,那散落各處的村人動作迅猛,眨眼將三人圍困。鮫人兄弟提起銀槍佯裝要擊退他們,他們卻渾然不覺驚怕,死死抓住他們的胳膊和腿。
被鈴鐺看得比她性命還重的人,他們不能動手,也不敢動手。
風錦知道它的用意,心中唾棄千遍,難怪要落地逃跑,原來是要用村人阻攔他們的追擊。
……
鈴鐺送了長壽燈回來,聽見外面沒有鐵鍬聲,心覺不妙,赤腳走到門外,卻見村中明亮處,正有村人聚攏,像是在圍困什麼。她愣了愣,跑到竹屋一看,那白老熊不見了。又去井邊喊了兩聲,也不見鮫人兄弟。
她顧不得穿鞋,取了葫蘆便往那邊急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