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瑩露興奮的聲音就知道她又以為「姦情無處不在」了,也對,在這麼一出經典的英雄救美後,女主角仰頭目不轉睛的看著男主角,神色恍惚卻異常專注,再加上那男主角又是個萬里難挑一的俊美公子和高手,給誰看到誰都會以為她春心蕩漾蕩漾。
可柳如絮她卻不是那種經典的女主,即使我離她這麼遠我也可以感覺到她的臉上突然瀰漫起一種有別於冷漠的情緒,她總是泛著冷光的眸子裡閃動著些許濃厚的懷念和迷茫,緊抿的唇瓣蒼白無力。我想我是知道那種情緒的,它叫做……悲傷。
每個人的記憶裡都埋藏著傷口,深的,淺的,癒合的,腐爛的。我們對它們無能為力,不能忘卻也無法坦然接受。
這就是我們,也許有的時候,我們是一樣的。
對於柳如絮的異常反應宇文睿仍是面不改色,他清雋的臉上依舊是溫和疏離的笑容,修長的身子立如竹,這樣養眼的場景甚至掩蓋了他根本沒有伸手去扶柳如絮的事實。
我暗自唾棄,多日不見他果然沒變。他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喜歡裝模作樣,溜的人團團轉的宇文睿,當然,也會是那個幼稚無聊小心眼外加腹黑的宇文睿。我突然壞心眼的起了一個想法,總有一天我會養一隻雪白美麗的小狐狸,在它的脖子上掛一根白銀打造的長鏈,然後在天氣好的日子裡,我會牽著它出去……溜狐。
生活的殘缺果然在幻想中得到了圓滿。
我眨眨眼睛,繼續關注起那邊的狀況。原本僵持著的場面被那書生男子打破,他步履急促不穩的來到柳如絮的身邊,朝她伸出手,聲音顫抖的問道:「孟、孟小姐,你沒事吧?」
柳如絮這才回過神,身子微不可見的顫動了下。她的臉上重新換上冷漠,忽視了他的手淡淡的說道:「勞管公子費心,我並無大礙。」她起身對上宇文睿,有禮卻不顯熱絡的道:「多謝這位公子剛才出手相救,如絮感激不盡。」
我琢磨著這柳如絮有一手啊,上一秒失魂落魄,下一秒就整的跟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不過她至少告訴宇文睿自己的名字了不是。還有,剛才那男子叫柳如絮「孟小姐」?
宇文睿微微頷首,聲音清冷的道:「姑娘不必多禮。」
「都是假斯文。」瑩露嘟噥了一句,「走吧走吧,真是的,耽擱了我不少時間。」
我心裡覺得瑩露真是直爽的可愛,說的話可謂是一針見血。我朝她點點頭,「好。」
轉身的時候我有些失笑,宇文睿他費心思佈置了要找我,可當我在他眼皮子底下的時候他卻沒有發現,由此可知那些所謂的「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找到了你「,實屬玩笑。
我和瑩露到裴玉閣的時候正逢一個發福的中年男子拿著一個盒子出來,瞧他面色紅潤笑容滿面,估計是遇上了什麼好事情。
瑩露見到他就笑笑叫道:「崔掌櫃。」
崔掌櫃樂呵呵的走近她道:「孟小姐來的真是巧,你那天送來的玉珮剛好補成,小姐這玉果然是難得的珍品,我托人在外省找了不少地方才找到一小塊,幸好玉的裂縫不大,不然再叫我找可就無能為力了。」
瑩露疑惑的看看崔掌櫃道:「崔掌櫃,你說的是什麼玉珮?」
崔掌櫃卻一手將盒子打開並塞到瑩露的手裡,「小姐就別逗我了,還是趕緊看看這玉珮補的可滿意,這可花了我不少心思,小姐下次千萬要小心了。」
瑩露莫名其妙的轉頭看我,「阿藍?」
我走上前仔細打量起那玉珮,只見它用金色穗繩結辮,約莫碗底大小,通身湖綠色,玉內不規則的分佈著雲狀花紋。玉身被鏤空成一隻凰,做工極其細膩精巧,那凰更是栩栩如生欲飛騰,這玉珮不論從哪一點看都不是尋常之物。我瞇了瞇眼,這玉珮有些眼熟,我肯定在哪裡見過,可是,到底是在哪裡?
「崔掌櫃,這玉珮不是我的。」瑩露看完玉珮對他搖搖頭說道。
崔管事看瑩露神情也不像是在開玩笑,當下困惑道:「怎麼會?管事的明明記著是城東孟家小姐的啊?」
我半垂了眼瞼,我想,我大概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這時有幾人進了門,還沒走近便聽到有人驚呼了一聲,「啊,小姐,那是你的玉珮!」
我看向來人,心想曹操的速度真是越來越快了,以前是說他他就到,現在則是想他他就到了。來人正是方才見過的柳如絮三人。柳如絮此刻面色有些怒氣,緊緊的盯著瑩露手中的盒子。她突然冷冷的看了眼身旁的青年男子,質問之意不言而喻。
那青年男子面色一紅,大步走到了崔掌櫃的身邊,「崔管事,這玉是孟家小姐的,你怎麼給了這位不知打哪裡來的姑娘?」他話說得有些急促,更顯出了他的不悅和質問。
崔管事面色一沉,「你再說一遍?」
青年男子鐵青著臉道:「這玉是孟小姐的。」他伸手指了指柳如絮,又氣憤的看了看瑩露繼續說道:「我不知這位姑娘為何要來冒領玉珮,可拿了別人的東西姑娘不覺得羞恥嗎?」
崔掌櫃已經是瞪大了眼睛說不出話,而他還在深明大義的譴責,「古人有云:據為己者非己物。姑娘莫非連為人的道理都不懂?」
我看到瑩露的臉一下子漲紅,接著拿著盒子的雙手微微顫抖了起來。
「我沒想到竟有人來裴玉閣坑蒙撞騙,姑娘想必也不是第一次了,難道連羞恥二字都不知道怎麼寫?」青年男子越說越興奮,話語也越來越尖酸,「我沒想到盛世之下竟還會有姑娘這種人,看姑娘長的也不差,卻為何偏要做這種事情?」
瑩露無意識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眼中有的是憤怒和被陌生人誤會的委屈。
「夠了!」崔掌櫃的大喝一聲,「你可知你在和誰說話!」
青年男子冷哼一聲,「掌櫃,我不會因為她是個姑娘家就對她留情,這樣的人出去簡直是丟我們雲彌的」
啪。
一聲過後,一切沉寂。
崔掌櫃吃驚的睜大眼睛,柳如絮和三兒也是呆呆的,瑩露則是連生氣都給忘了。還有就是那個多嘴無德的青年男子,他正捂著半邊臉呆滯的看著我,似乎沒反應過來剛才發生了什麼。
我朝他沒有溫度的笑笑,伸出自己剛才打他的右手說道:「我娘說,畜生白日裡不該上街,如果白日裡給我碰上了,就不用客氣的打過去。」
青年男子的怒氣在下一秒就湧上,可我照舊用平板的聲音打斷了他,「我娘還說,畜生之所以是畜生,是因為不會說人話,要我對這種畜生不用留情,因為指不定一禮讓它就得寸進尺忘了它是什麼本分。」
我退後一步,用非常疑惑的聲音問瑩露,「小姐,原來少爺還有一個妹妹啊,孟家除了你還有位小姐,就不知是你的姐姐還是妹妹?」
瑩露聞言臉上表情變的平淡,緩緩說道:「我是不知道哥哥什麼時候又多了個妹妹,還充著我到處去招,搖,撞,騙。」她漫不經心的掃了某兩個人一眼又看向了那個青年男子,她走近他,接著甜甜一笑,「這位公子剛才說的可真是動聽,但請恕我沒聽懂,阿藍說的對,畜生不會說人話,我自然也聽不懂畜生說的話。」她又提步走向柳如絮,將手中的盒子遞給了她。
柳如絮接過後緊緊拿住了盒子,瞧她那麼仔細的檢查著玉珮,可見她有多重視這個東西。
這時崔掌櫃的聲音響了起來,「管越,你給我說清楚,這到底怎麼回事!」
那青年男子這下子才恍然大悟,閃閃躲躲的開口道:「我,我那日見孟少爺帶著孟小姐,不,是這位小姐來,孟少爺聲稱這是『舍妹』,我便以為她就是孟家小姐,所以在賬本上寫的是孟家小姐,哪知,哪知,我,掌櫃的,我真是不知道。」
「不知道?!」崔掌櫃怒氣沖沖,「你可知這位姑娘才是孟少爺的親妹子孟小姐,那位則是孟家表小姐!莫非你沒帶腦子出門!」
「崔掌櫃的,別生氣。」瑩露淡笑著說道:「哥哥自小跟我說,狗咬了我一口,我總不能咬它一嘴毛。今天這事也就這麼個道理,下次別這樣就成了,難保不會嚇走你的一些貴客。」她轉頭看向我,「阿藍,我們出來的時間也不短了,回去吧。」
我乖順的走到她身邊,「是。」
「那我就先回去了,下次再來看看。」瑩露客氣的和崔管事說道,她路經柳如絮身邊的時候壓低了嗓子說了一句,「放心,你的東西我不稀罕,因為我有的,你並不一定有。而你有的,我並不一定沒有。」
柳如絮抬起頭,眸裡似蒙了一層霜,臉部的肌肉微微繃緊。瑩露微笑,無懈可擊。
「對了。」我突然重重拍了下自己的額頭。
瑩露停下步子看著我,「怎麼了?」
我沒有理會她,轉身跑回那管越身旁對他笑笑說道:「我告訴你哦,表小姐她姓柳。」
管越的眸子倒映出我的笑臉,清秀平凡的臉蛋上是極真誠的笑臉,可他卻瞳孔微微縮起,態度詭異。我轉身走人,心想現在的男人果然都是不中看也不中用,寒磣!
路上的時候瑩露一直抱著我的手臂開心的笑,「阿藍,你那巴掌甩的實在是太精彩了!他臉都被打腫了,五個手指印,哈哈哈,真有趣,你真是太有趣了。」
我一直忍耐著她祥林嫂般的重複,最後終於忍不住伸出右手看著自己的手心呆呆的道:「小姐。」
瑩露興奮的睜大眼睛,「難道你要教我打人嗎?」
……我打你個生活不能自理。
「我的手很疼。」
「啊?」
「打人手真的很疼。」
「……哦。」瑩露的聲音有那麼些的討好,「回去後我給你上點藥?」
我沉默了好幾分鐘,在沒聽到她繼續的念叨之後說道:「好。」
回到府後少爺並不在,我樂得清閒,回去補了個眠,再起來吃個飯,又繼續躺下睡覺。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我托腮,心情有些愉快,難得少爺沒有來折騰我,真好。
我慢吞吞的起床,繼續慢吞吞的移動向廚房,卻在途中遇到了一幫子說八卦的丫頭,而且,第一句就勁爆到我了。
八卦女一道:「你們知道不,少爺今天帶可荏出去了!還有你們曉得不!少爺今天是去見誰?少爺要見的是宇文將軍家的大公子,宇文睿!」
我無力的揉了揉自己的額頭,果然,八卦是撲朔迷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