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聽到宇文睿的話很開心的勾起唇角,「那奴婢就先出去了,公子和公主慢談。」
我感覺自己的眼角抽了抽。宇文睿,怎麼又是宇文睿?你不是才來過的嗎?你怎麼又來了?
細細出去後房裡就剩下我和宇文睿兩人,他臉上倒是沒有了剛才的那種氣憤,清雋的臉龐帶著淡淡笑意,優雅的邁著步子走到了我的床邊坐下。
「怎麼,想去看皇上?」他輕聲開口,清冷悅耳的聲音裡聽不出喜怒。
我抬頭看著他,「父皇受傷了。」
「嗯。」他輕啟薄唇,狐狸眼閃過一道精光,「你也受傷了。」
呃……
我慢吞吞的說道:「我醒過來了。」可是父皇還沒醒。
宇文睿表示附和的點點頭,「你能動了嗎?」
我動了動手指,嗯,還是蠻靈活的,「應該能。」
他也不戳穿我,不急不緩的道:「你能自己下床了嗎?」
下床?咳咳,這還是蠻有難度的。可這不還有細細她們嘛。我道:「或許能。」
「或許?」宇文睿溢出一聲輕笑,狐狸眼微微轉動,「你是希望走在路上又跌個傷口迸裂?又或者是想……」
我豎起耳朵,想?想什麼?
他毫不羞愧的說道:「想讓我抱你過去探望皇上?」
「當然不想。」我斬釘截鐵的道。
「這樣啊……」宇文睿嚴肅的思考了會兒,接著雲淡風輕的道:「那你就安心的修養著,等到能自己下地以後再去關心別人。」
我聞言沉默,看來探望父皇這件事情,咱得做好打地道戰的準備。
我和宇文睿正一來我往說話間,門外有人輕聲敲門問道:「阿藍,我可以進來嗎?」
宇文睿起身去開門,對著門外的皇姐道:「她剛醒,你和她好好聊聊吧。」宇文睿說完後便體貼的關上門走了,留給我和皇姐單獨相處的時間。
皇姐向我走近,往常那張艷麗絕美的臉蛋現在卻是蒼白憔悴,眼裡也失去了往日的光輝。她朝我勉強的笑笑,「阿藍,你終於醒了。」
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我的心情,皇姐現在的樣子是我早就預料到的,我一面殘酷的想著早面對早認清,一面又不忍她現在的傷心。我想皇姐終究是要經歷這些傷痛之後才能成熟。
「皇姐。」我開口,帶著喜悅,「我不呆了。」
皇姐的神情愉悅了幾分,坐到床邊道:「是啊,我聽細細說了,當時是你救的父皇呢。阿藍,你怎麼突然就不呆了?」
我對她眨了眨眼,「太醫說我腦子裡原先有血塊,後來聞了那什麼什麼香的,竟然給治好了,你說奇怪不奇怪?」
以上,純屬我的胡言亂語,但是我想皇姐在這種時刻也不會那麼無聊的去求證這事情。
皇姐的笑意多了幾分,「是啊,真是歪打正著呢。」她眼神突然黯了下去,「可是父皇到現在還沒醒……」
「父皇是真命天子,自然是逢凶化吉,皇姐別太擔心了。」我道:「反倒是七哥的事情……」
皇姐唇邊笑意消失,滿是苦澀,「七哥?不,阿藍,他不是七哥。七哥早就死了,他是雲澤質子蘇祁。」
「七哥死了?」我驚訝的大叫,引的胸口一陣疼痛。我在心底悲催的抹了把眼淚,天,我表演的太過頭了。我稍稍喘口氣又問:「皇姐怎麼會知道七哥死了?」
皇姐眉眼間都是哀傷,「表哥已經調查清楚了,當年西宮著火是雲澤皇后派人做的,雲澤質子那時候被人掉包帶到了二舅舅的府裡,被燒死的只是一個乞丐,而真正的侄子則被七哥的娘親所藏。」
「我們只知道七哥的娘是二舅舅的小妾,卻不知她是雲澤人,而且還是雲澤宮裡伺候過蘇祁娘親的宮女。她和二舅舅相遇後隱瞞了自己的身份,安心的當著舅舅的小妾。可當蘇祁出事之後她便第一時間將蘇祁藏到了自己府中,以求逃過雲澤皇后的追殺。」
說到這裡皇姐的眼裡有淚光閃現,「七哥,七哥就在那個時候得了病,而且沒過多久就去了。姨娘傷心之餘又想到和七哥同歲的蘇祁,乾脆將計就計將蘇祁當成七哥來養,一方可以逃過雲澤皇后的眼線,一方又可以不讓舅舅承受失子之痛。」
皇姐的眼淚顆顆滴落,晶瑩剔透的如水晶,「七哥,七哥早就不在了,可我卻一點都不知道!」
「皇姐。」我抬起稍稍有些力氣了的右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這不是你的錯,我們都不知道七哥已經不在了」
皇姐一邊哭一邊搖頭,「不是的,阿藍,不是的。」
我繼續安慰,「皇姐,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皇姐哭的更悲哀,「我一直以為蘇祁便是七哥,那個疼我的七哥,那個老是帶著我玩兒的七哥,可我錯了,他不在了,我一直愛著戀著的人不是七哥,我,我,阿藍,我想七哥,嗚嗚,我愛的明明是七哥啊!」
我囧了......
敢情皇姐的意思是她最傷心的不是七哥已經不在了,而是她發現自己愛上了假宇文修,也就是蘇祁?
我的心情無比糾結,那個什麼的,這下我該怎麼安慰她?一個是雲澤皇子,一個是雲彌公主,兩國又剛好鬧翻……
「咳咳。」我輕咳兩聲,「皇姐,一切都有轉機的,你先別太難過了。」
「阿藍,他設計刺殺父皇,他想奪雲彌。」皇姐的聲音虛弱,帶著淚水的容顏我見猶憐,「我們是不可能的。」
我歎了聲氣說道:「皇姐,七哥,哦不,是蘇祁。就像你是雲彌公主一般,他身為雲澤皇子自然是有自己的責任。他做的並不就是他想的,他……也有自己的難處。」
我想起那天異常低落的宇文修,呃,是蘇祁。想起他對我說的「選擇論」……是的,他又何嘗想這樣?一切都只是命運的玩笑罷了,在命運的面前,我們顯得那麼渺小。
皇姐稍稍止住了眼淚,苦笑道:「我又何嘗不知道,可是阿藍,你懂愛一個人的滋味嗎,愛的太深,那種感覺……太疼。」
愛一個人的滋味?
不懂?
我有些失神的想著:不,我懂那種滋味,只是現在幾乎已經忘了。
我朝皇姐淡淡一笑,「可是皇姐,誰都沒有規定我們這一輩子只能愛一個人,而且是給不起我們幸福的人。」
因為誰都無法保證下一秒你愛的人會不會親手打破你的心臟,轉身利落走人。
我們最愛的,終究只能是自己。
皇姐愣了愣,繼而垂下眼睛,「是啊,誰說的,誰說只能愛一個人……」她抬起眼睛時淚蓄滿眶,淒美的笑道:「終究會忘記的,對嗎?」
她的淚打到我的手背上有些濕熱,我沉穩的點點頭,「是的。」
時間可以抹去一切,包括最熱烈的愛與最深切的恨,只差長短。
皇姐走後我靠在床上發愣了許久,直到門被人大笑著推開才回過神。來人一身風塵僕僕的盔甲,身材挺拔威武,粗狂英俊的面容絲毫不見老態,「藍丫頭,身子好些了沒?」
我驚訝的看著眼前的中年男子,「大舅舅?」
男子哈哈大笑,放下手中的頭盔走到了床邊道:「我聽睿小子說你可是立了大功,而且陰差陽錯治好了腦子,哈哈哈,真是好事啊好事!」
我在心裡汗了汗,宇文睿好樣兒的,借口和我想的差不多。我朝宇文毅甜甜一笑,「大舅舅,你終於回來了,我好幾年沒看到你了呢。」
「可不是嘛。」宇文毅伸手捏了我的臉一把,動作毫不知收斂的捏的我生疼,「原本是早幾天就到了,這不是配合睿小子的計劃又去打仗了麼。藍丫頭,我瞧你這氣血不行,待會兒叫太醫多給你燉些補的,可別叫這小身子更瘦了。」
我的臉有些發熱,估計已經被掐的發紅了,我道:「大舅舅,你來的事情表哥知道了嗎?」
宇文毅道:「還沒呢,這不聽說你受傷了就直接上你這裡了嗎,還以為能碰上睿小子呢。」
宇文毅沒有第一時間去看父皇……唉,終究是有了隔閡。我道:「表哥出去了。」
宇文毅道:「不急不急。對了,藍丫頭,給你介紹個人。」他往門外喊道:「妙丫頭,來見見我們家藍丫頭。」
妙丫頭?我饒有趣味的瞇了瞇眼睛,莫非就是靈芝那個英名遠揚的二妹妹靈妙兒?
宇文毅話落下後門外就進來了一個穿著銀色盔甲的女子。我在心底暗暗叫好,瞧她眉細卻不見柔弱,五官妍麗卻沒有嬌氣,眸中暗藏傲氣,身材高挑卻不見粗獷,實乃難得一見的英姿佳人。
女子淺笑卻不帶阿諛的對我道:「靈妙兒見過五公主。」
我回以一笑,「不必多禮。」
宇文毅走到桌邊笑道:「妙兒和仙兒都是靈芝的妹妹,只是靈芝被安排在睿小子身邊,妙兒和仙兒都跟著我在外面,這次難得回來,剛好可以叫你們見見。」他對靈妙兒道:「怎麼樣,我家藍丫頭長的可水靈?」
靈妙兒點頭,語氣熟稔的對宇文毅道:「毅叔叔,你這話在我耳邊都知道重複了多少遍了。」她笑著看我,「毅叔叔總說公主小時候燒了他鬍子的事情,妙兒對公主是久仰啊。」
我當然知道他久仰什麼,想當年宇文毅也是一臉絡腮鬍,而且是寶貝的不行,就連宇文睿都不給碰。後來冬天時我和宇文睿一起玩爆竹,一不小心將火引子往他鬍子上扔了過去,接著他的寶貝鬍子就被燒的一塌糊塗。他當時也是氣極,提了我的衣領就要將我扔出去。可當我面無表情並且一動不動的盯著他看了許久之後,宇文毅放下了我並且哈哈大笑,直說我是個有趣的孩子。
唉,往事莫提啊。
宇文毅轉頭對我道:「藍丫頭,妙兒可是個好本事的姑娘。這幾年帶兵殺敵少不了她,且這次邊境殺敵的計謀也是她和睿小子一起定的,可真是妙極啊!」
我露出讚歎的神情,「妙姐姐好厲害。」
靈妙兒爽朗一笑,「公主別聽毅叔叔亂說,這次計謀多虧了公子設想周全,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瞧瞧瞧瞧,妙丫頭就是謙虛。」宇文毅搖搖頭道:「你要是沒這個本事怎麼能和睿小子齊稱軍中男女諸葛?」
靈妙兒不見扭捏,落落大方的道:「那都是他們謬讚,我又怎麼能和公子相提並論。」
我看著靈妙兒想她果然是比那個靈仙兒強的太多,莫怪軍中士兵肯服一個女子,就她這毫不扭捏的姿態,恐怕比大多數的男人都要利索。
宇文毅突然神情正經的道:「這麼好的姑娘,就不知道我家睿小子有沒有福氣……」
話正到緊要關頭,門口宇文睿卻突然出現,手裡端著個托盤打斷了宇文毅的話,「爹,你回來了?」
宇文毅看到宇文睿後也不管自己剛才在說些什麼,起身走到宇文睿身邊大力的拍下去,「小子,還記得你爹啊!」
宇文睿被拍的面不改色,淡淡道:「力道比上次輕了點,爹老了?」
宇文毅又是一陣大笑,「果然是睿小子,損人功夫一點不落啊。來來來,你瞧瞧我這次帶了誰回來?」
宇文睿看向一旁的靈妙兒,淡笑道:「靈妙兒。」
靈妙兒勾唇一笑,眼底多了幾分女子的喜悅,「公子。」
宇文睿卻是沒什麼心思分析她的喜悅,端著藥碗走到我身邊清冷的道:「還不起來喝藥?」
我覺得自己有些悲催,為毛他一對上我調子就冷了幾分?
我靠在軟枕上伸手準備接過藥碗,卻只見宇文睿往一邊閃了閃,接著瞇了瞇細長的眸子問道:「你能端的住碗?」
話語落下後宇文毅和靈妙兒都愣了愣,當然,也包括我。
我看著一臉認真的宇文睿,那個,他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