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觀回到城中等候,在客房中來去行走,焦慮擔憂,無法坐定。傍晚時分,他去找周含兒,含兒卻說奧可因為前日在天香閣鬧出了事,始終不敢再來,反而下帖子邀她次日晚上去天主堂側的西樓宴客。趙觀知道次日晚上便是自己預定攻打崇明會的時候,生怕周含兒會遭遇危險,便要她想法推辭掉。
他回到客店,繼續等方平的報告,等了一夜都沒有消息。直到次日早上,方平才回到客店,急急向趙觀報道:「去臥底的幫眾說道,天主堂中有一整個倉庫的火器,倉庫的鑰匙便在總管奧可的手中。幫主,我們明晚還進不進攻?」
趙觀皺起眉頭,說道:「你讓我想一想。」他將自己關在房中,獨自思索該如何下決斷。他知道要對付修羅王等人,眼下是極為難得的良機,第一,修羅王不在京城自己大本營之中,實力定然較弱;第二,這次能找到他們,全靠凌昊天傳來的密訊,令敵人在明而我方在暗;第三,己方部署準備妥當,人手充足,應有把握攻對方一個措手不及。若是失去這個機會,日後再要對付修羅王就沒有這麼容易了。但是如何才能避免和火器交鋒?他現在只能靠含兒了。但他又怎能讓她涉險?
他思索再三,終於做了決定,讓方平傳令給城外眾人,次日晚間大舉攻打崇明會,自己逕去天香閣找周含兒。周含兒為他擔心之極,見到他來,忙迎上去道:「阿觀,你可來了!」
趙觀握著她的手,低聲道:「含兒,我得求你一件事。這件事非常危險,你若不願意幫我,我絕不會多說一句。」
周含兒神色堅決,說道:「阿觀,為了你,我甚麼事都願意做,多大的險都願意冒。你說吧。」
趙觀道:「我想請你幫我偷一樣東西。我需要偷走奧可身上火器倉庫的鑰匙。奧可今夜宴客,你若去赴席,便可伺機從他身上偷取。你在筵席間不易下手,若是能進入他房間,便有機會偷到他貼身而藏的鑰匙。」周含兒毫不猶疑,說道:「你要我陪他過夜,伺機偷取?」
趙觀搖了搖頭,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子交給她,說道:「我不會讓他碰你的。這是迷神粉,你跟他進入房間之後,就打開這瓶子讓他聞,他立即便會昏睡過去。你偷到鑰匙後,就將它扔入水池,或藏在草叢中,只要讓人無法找到便好。我們預定今夜子時闖入天主堂,你找間安靜的房室躲起來,聽到我喚含兒,你才出來。」
周含兒心中怦怦亂跳,知道此事危險之極,她抬眼望著趙觀,一咬牙,低聲道:「為了你,我甚麼都願意做。」趙觀心中感動,將她摟在懷中,柔聲道:「含兒,我不得不求你替我冒險,心中好生難受。你一個嬌弱女子,我實在萬分不願讓你冒這等大險。我對天發誓,今後定會好好保護你、愛惜你,再也不讓你遭遇半點危險。」周含兒流下眼淚,說道:「阿觀,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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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夜裏,趙觀喬妝改扮了,在楊家橋畔的酒家內等候,但見天主堂側的西樓燈火通明,城裏賓客紛紛來到,在樓中聚會宴飲。不多時,一乘青呢小轎冉冉而來,趙觀知道那是周含兒,心中一緊,暗暗祝禱:「老天保佑,讓含兒平安無事,讓我今晚成功!」
子夜未到,青幫和百花門人已悄然分批進入城中,在天主堂外的一塊野地上集合。天主堂地方甚大,前方是一座中西合璧式樣的牌樓,之後是一間有著尖塔的教堂,每七日便開放一次,讓蘇州城中的信眾前來作禮拜。其後便是崇明會的禁地,有大堂、小堂、神父樓、修女樓和眾荷蘭人的住屋廳堂等建築。西樓則是專供洋人信眾平時聚會的場所,因並不正式屬於教會,才容許外人和歌妓等進入。
眾人到齊之後,趙觀便率領眾人來到天主堂之外,翻牆跳入,往教堂後的禁地闖去。趙觀一聲令下,眾人四散奔出,將眾建築各各圍住,趙觀見佈置妥當,便闖入主廳之中,舉刀喝道:「我等是西山大盜,最看不慣你們這批傳天主教的魔鬼。大家看到洋鬼子就殺,一個都不要放過!」
眾洋人宴會方畢,都喝得醉醺醺地,有的回房睡了,有的還在內廳裏閒坐聊天,見有強盜闖進來,只嚇得心驚膽顫,為首的神父忙奔往西南角上的火器倉庫去拿武器,但見倉庫緊緊鎖著,他咒罵一聲,連忙去找奧可。眾人大呼小叫,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奧可,將他昏昏沉沉地從房中拖出來。神父急急向他要鑰匙,他一摸身上,鑰匙竟已不翼而飛,驚得呆在當地,出不得聲。那神父一怒之下,重重打了他一個耳光,罵道:「蠢豬,沒有半點用處!」
眾洋人赤手空拳,哪裏是青幫眾人的對手,只能四處逃竄躲避。趙觀早已下令,看到洋人便抓起來,不可殺傷,不多時青幫幫眾便將洋人都趕入一間大屋鎖了起來,百花門人則往後面闖去,尋找修羅王等人。
修羅王的手下此時也已驚覺,紛紛出屋查看情況,但見四周早已被重重包圍,衝上來的竟是一群女子,嬌聲呼喝,揮手撒出毒粉,早將十多個奔出來的漢子毒倒在地。趙觀率領百花門人一間間屋子搜去,將躲在裏面的眾修羅門人全數揪了出來,一一殺傷擒住,不多時便擒殺了五六十人。趙觀四處尋找修羅王的蹤跡,忽聽身後風聲響動,趙觀不及回頭,蜈蚣索向後揮出,打下了三枚毒針,索尖飛處,直攻向敵人面門,那人向後躍出避開了。
趙觀回過身來,卻見面前站了一個矮小的青袍人,正是瘟神沙盡。
趙觀冷笑道:「沙老兄,又見面啦!」瘟神冷然望著他,說道:「你怎會尋到此處?」趙觀道:「我老遠便能聞到你身上的臭味,就循味追來了。納命來!」長索一揮,直向沙盡攻去。
沙盡喝道:「該是我向你討命!」取出鐵蛇向趙觀竄去。他這鐵蛇與趙觀先前見過的不同,能夠伸長出五六節,全數伸出時總有一兩丈長,如同一條鐵鞭。趙觀矮身避過,喝道:「好傢伙!」揮動蜈蚣索向他點去。
這是這兩個當世毒術大家第二次交手,前一次在呂梁山木屋之中匆匆一戰,二人不分上下,趙觀和凌昊天寡不敵眾,勉強逃走;瘟神死神卻中了趙觀佈下的蛇陣,死神險些喪命。此番再戰已是兩年之後,情勢已異,爭鬥之激烈兇險卻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白蘭兒見門主和瘟神對決,便指揮百花門人搜索餘下敵人,自己和舒菫等幾個老練弟子則守在一旁掠陣。但見趙觀和瘟神都使長兵刃,一蛇一索在場中交叉纏鬥,除了眼睛看得見的兵刃之外,二人更互使暗器、毒蟲、煙霧、線香種種毒藥,一邊以武器纏鬥,一邊更得專注防備對方有形無形的毒攻。白蘭兒等在一旁觀戰,忙著解除瘟神散發出來的毒煙便已自顧不暇,但見趙觀在場中攻守兼備,長索如矯龍靈蛇般招招攻向對手要害,不時發出各種毒針毒鏢毒粉,心中都不由得驚嘆:「兩年不見,門主的武功毒術又更高了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