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趙觀獨自回到打水胡同的四合院,聞到屋中血腥之味積聚不散,心中悲愴,暗想:「賊人當年來我情風館屠殺,我還未能替娘和姊妹們報仇,現在門中姊妹又遭此劫!我身為門主,竟始終無法找出仇人報仇,真正慚愧!」
他仔細查看屋中打鬥痕跡,判斷來人共有十多個,所使兵器甚雜,許多姊妹是先中毒後,才被刀劍砍死。他將門中姊妹一個個想去,推想誰最可疑,最可能將本門毒術洩漏給外人。他沉浸於思索之中,忽然聞到一股極淡的香味,他心中一震:「這是『天香神草』的味道。來人曾使這毒藥,幾天內身上味道不散,所經之處都會留下痕跡。我可循香味找去。」
他閉上眼睛,細心聞那香味,果然聞到香味從後門出去,來到大街之上。他假作在街上閒逛,留心尋找那香味的去處。走過了幾條大街,來到一座高大圍牆之外,牆上有扇小小的木門。但見那圍牆甚是破舊,不知裏面是甚麼。他向路人打聽,路人道:「那就是個廢園,旁邊三座寺廟搶著要它,爭了幾十年,誰也沒得手,這塊地就荒廢在那兒。」
趙觀趁人不注意時,用匕首挑開門閂,閃身走進木門內。卻見裏面果真便是個廢園,荒草雜生,到處散著瓦礫碎石,不遠處可以見到一座佛寺,一座清真寺,還有一座教堂,果然是三寺環繞。
趙觀心中一動,舉步往那教堂走去,忽聽草叢中發出聲響,他低頭看去,卻是一隻老鼠快速從腳邊奔過,口中刁著一根枯骨。趙觀踏上前去,卻見老鼠方才跑出的草叢中竟堆滿了枯骨,骨骼甚小,似乎都是孩子。
他心中一驚,暗想:「這是個童子塚麼?」拾起樹枝撥開草叢,卻見土堆後滿滿的全是骨骼,不知有幾百具孩童的屍骨,還有不少嬰兒的屍體,尚未完全腐爛,發出惡臭,極為噁心可怖。趙觀看到這般景象,也不由得臉上變色,心想:「這地方怎會有這麼多孩童的屍骨?」猛然想起:「修羅王!小三兒說她練功需要用孩童的心臟肝腦,難道這些都是她的犧牲品?」
想到此處,不禁毛骨悚然,退後一步,忽覺後頸微微一涼,他一驚回頭,卻見一張冷艷的臉龐便在自己面前不到半尺處,一柄匕首正指著自己的咽喉。
趙觀心中驚詫之極,他身周隨時施有藉以自衛的毒術,一般武人就算能靠著高強武功接近他身邊,卻絕難抵擋他身上的種種毒物。這陌生女子卻顯然不懼他的毒術,直欺到他身後,無聲無息地制住了他。
趙觀勉強鎮定,笑道:「算命的說我走桃花運,果然不錯。就算遇上了女鬼,也遇到生得這麼美的女鬼。」
那女子一雙冰冷的眸子向他直視,臉上毫無表情,似乎更未聽到他的話語,忽然伸手點了他的穴道,冷冷地道:「你是誰?」
趙觀反問道:「你又是誰?」那女子忽然一揮手,重重地打了他一個耳光,又問:「你是誰?」趙觀被她打得眼冒金星,心想這女子出手極狠,最好不要惹惱了她,但若說出身分,她非殺了自己不可,當下閉嘴不語。
那女子道:「你不說話,我只好對你用刑了。」趙觀搖頭道:「你對我用刑也沒用的。你剛才那一巴掌將我打笨了,我現在可真的忘了自己是誰了。」
那女子道:「你為何來此?你和潛入嚴府臥底的人有何關係?那奸細究竟是誰?他躲在何處?」趙觀暗想:「潛入嚴府的人自然便是小三兒了。莫非小三兒就在她手中?她若抓住了小三兒,又怎會問他躲在何處?」口中說道:「你在說些甚麼,我半句也聽不懂。」
那女子眼露兇光,匕首一緊,押著他向東首的佛寺走去,進了後門,來到一間空房,將他綁在柱子之上,便閃身出屋去了。
趙觀正猜想她會怎樣折磨自己,忽聽腳步聲響,數人經過門外,正以他聽不懂的語言交談。趙觀曾與李彤禧同去東瀛海盜的小島,聽出門外之人說的似乎便是東瀛語言,心想:「原來這寺廟是東瀛和尚開的。」正想時,一個和尚經過門口,瞥眼望見了他,微微一呆,停下步來,隨即走入房中,掩上了房門。
趙觀看清他面目,不由一驚,這人竟是曾混入少林寺的東廠太監洪泰平。趙觀扮成聶無顯偷闖入皇宮時曾見過這洪泰平一面,也曾在雪地小木屋外與凌昊天並肩對敵洪泰平和死神等人,這時雖做和尚打扮,趙觀立時便認出了他。
洪泰平臉上露出微笑,說道:「趙大幫主,我們這回可抓到寶貝啦。」
趙觀心中甚急,知道這人絕不會輕易放過自己,微笑道:「是啊。洪大總管,聽人說你已回鄉養老去了,原來還在這兒做和尚,當真是清福不享,自找苦吃。」
洪泰平嘿然笑道:「做和尚有做和尚好處,至少可以躲在寺廟之中,不必受到百花門人的監視。」趙觀點頭道:「確實如此。我們竟疏忽了這點,真是糊塗。」
洪泰平在他身前坐下,不斷向他打量,臉上露出奇異的笑容,說道:「你知道麼?我們這回抓到了你,有許多許多的好處。」
趙觀見他不忙著殺自己,心中急速轉念,說道:「你說吧,我在聽著。」
洪泰平道:「第一,我們上回讓凌昊天逃走了,這回可以用你做誘餌,引他來救。凌昊天這人最重義氣,絕不會棄你不顧,我們自能將他手到擒來。」
趙觀連連點頭,說道:「你這計策很好,只可惜你忘了兩件事。」洪泰平心平氣和,慢慢問道:「你倒說說,我忘了甚麼事?」
趙觀道:「第一,我也是個重義氣的人,怎願見到小三兒遇險?你們要騙他來,我便先引體內毒性自殺,讓你們無法以我威脅他。第二,你們將他引來,你們之中沒有人能打得過他,又有甚麼用?」
洪泰平雙眉微揚,似乎想說甚麼,卻沒有說出來,微微一笑,說道:「抓住你這小子還有一點好處。修羅王一直很想認識你,她現在練功正需要一位男伴,你年輕俊秀,正好合適。」
趙觀笑道:「我對老女人卻沒有興趣,只能敬謝不敏了。這伴侶一職,讓你這等其貌不揚的老頭去充當,才叫合適。啊,是了,你是個太監,沒法勝任。真是可惜啊可惜。」
洪泰平望著他,眼中露出兇光,說道:「你真不怕死麼?」趙觀悠然道:「你們要用我引出小三兒,就不能殺了我。」洪泰平道:「我雖不殺你,卻可以將你弄成殘廢,讓你半死不活。」趙觀道:「修羅王要的男伴,總不能是個殘廢吧?」洪泰平道:「天下好看的男子很多,並不少你一個。」趙觀道:「說得也是。只是你將我弄成殘廢,到時修羅王想起我的好處,怪罪下來,你只怕擔當不起。」
洪泰平哈哈一笑,說道:「我怎怕她怪罪?你聽好了,你若讓青幫拿出五十萬兩銀子來贖人,我或許會考慮讓你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