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觀大驚叫道:「原來這老頭便是伊賀隱身人的大頭子,加賀奈子的師父伊賀武尊!」
但見武尊面目扭曲,雙眼發紅,轉頭向凌昊天瞪視,眼神中的狂暴殺意逼人窒息。凌昊天被他看得全身發毛,大叫一聲,縱躍上前,出雙掌向武尊打去。武尊獨揮右掌相接,三掌相交,凌昊天感到對手的內力直如滔天巨浪般洶湧澎湃,勢不可當,身子不由自主向後飛去,直撞在船桅之上,胸口一悶,吐出一口鮮血。他心中震驚,這等巨力直不似血肉之軀可以使出,恐怕連武尊自己也無法控制體內強大的真氣。更令他吃驚的是,武尊的內力竟和他的無無功同出一轍,但又有著很大的不同。
凌昊天撫胸喘息,剛站穩了身子,便見武尊狂呼著衝上前,舉起武士刀向自己斬來。他連忙展開輕功勉力閃避,武士刀的刀鋒數次在他身邊劃過,差不及寸,情勢兇險之極。
趙觀在旁看得親切,大叫:「跳海逃生!」凌昊天此時已被逼到船舷邊上,再無退路,一躍而起,抓住了傾斜的船桅,向旁盪開,躲過了武尊的刀鋒。
武尊狂笑聲中,揮掌再次打向船桅,但聽砰的一聲巨響,折斷的船桅直飛入海中。凌昊天忙從船桅奮力縱出,落在不遠處的木船之上。木船此時離黑船已有十多丈遠近,但見武尊縱身一躍,如飛鳥般輕捷地劃過半空,站上了木船船頭。趙觀大驚,當即甩出蜈蚣索捲住木船船頭,叫道:「咱們快跟過去!」鄭寶安奔到他身旁,趙觀摟著她腰,二人一起拉著蜈蚣索盪了過去。
木船之上武尊和凌昊天已打了起來,武尊出掌如狂風暴雨,一掌將木船船桅也打斷了,那船不如黑船牢固,船身登時在大浪中搖擺不定。那黑船失了船桅後,也已傾斜了一半,漸漸下沉,船上的隱身人紛紛跳下水向木船游去,一攀上船便揮刀向趙鄭二人攻去。
凌昊天自知不是武尊的敵手,只能不斷後退,四處跳躍閃避,武尊的刀鋒似乎永遠不離他身邊數寸,不多久凌昊天身上便被劃出數道刀口。
趙觀和鄭寶安想搶上相助,卻被那七八個隱身人纏住,無法過去救援,心中都是焦急萬分。忽聽凌昊天悶哼一聲,卻是武尊揮掌打上他的肩頭,他向後摔出,砰一聲將船板撞出了一個大洞。凌昊天勉力爬起,只覺全身疼痛難當,更無法站起身,望著武尊一步步向自己走近,眼中閃耀著近於妖邪的殺氣和暴戾的狠氣,不禁暗自心驚,吸了一口長氣,只能在船板上等死。
便在此時,一個孩子從船板的破洞中探出頭來,船身陡地劇烈搖晃,那小孩兒被顛簸得摔出船艙,滾到了武尊的腳邊。武尊猛然一呆,停下步來,伸過武士刀刺在小孩的衣領上,將他挑了起來。小孩兒嚇得尖叫大哭,哭聲在海面上遠遠地傳開。
鄭寶安在旁望見了,臉色大變,叫道:「莫傷害孩子!」衝上前來,躍起抱住了小孩兒,滾倒在船板上。凌昊天和趙觀生怕她會遭到武尊毒手,齊聲叫道:「寶安小心!」凌昊天揮掌向武尊的後心擊去,趙觀則搶上前揮刀砍向武尊的手臂。
武尊聽著小孩兒的哭聲,卻似呆了一般,感到凌趙二人向自己攻來,猛然回頭,雙掌推出,掌風猛烈如狂風巨浪,凌趙二人更無法抵擋,身不由主地飛出船外,落入海中。
鄭寶安緊緊抱著那小孩兒,但見武尊木然站在當地,側頭傾聽孩子的哭聲,似乎聽得出了神。船上其餘眾隱身人見頭目站著不動,便也不敢出手,持刀圍繞在鄭寶安和孩子身周,抬頭望向武尊。
但見武尊臉上瘋狂的神色漸漸隱去,轉成悲哀蒼涼之色,最後吐出了一口長氣,扔下武士刀,緩步向鄭寶安走近。鄭寶安心中驚懼,拔出匕首護身,叫道:「不准過來!不准你傷害孩子!」
武尊緩緩搖頭,說道:「我不會傷害他。我已經醒來了。」他右手伸出,輕易便奪去了她手中的匕首,蹲下身,伸出枯槁的手掌輕輕撫摸孩子的頭髮,柔聲道:「乖孩子,你還怨恨爺爺麼?」
鄭寶安愕然望向他,不敢出聲。
武尊嘆了一口長氣,盤膝坐倒在船板上,臉上滿是痛苦之色,望著那孩子,說道:「像這樣大小的孩子,我已經殺死了三千多個。嘿嘿,為了練成絕世武功,為了揚威天下,我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鄭寶安雖知自己性命全在這殺人魔頭的一念之間,仍冷然道:「你滿手血腥,現在才知後悔,也未免太遲了!」
武尊苦笑了一下,說道:「你說得不錯。我確實是後悔莫及了。這一切都是那個中國和尚帶來的禍患。」
鄭寶安一怔,但見武尊蒼老的臉龐在那一霎間變得異常的衰敗,額上頰上條條皺紋似乎陡然深刻了許多。他猛然掩嘴咳嗽起來,咳得全身都要散了一般,又回復了初見時的病夫模樣。
鄭寶安忍不住問道:「你是什麼人?」
武尊咳嗽略止,緩緩說道:「我名叫伊賀大郎,是伊賀隱身人的首領。我四十歲時,武功便已冠絕東瀛,無有敵手。當時所有的武士家族都以能拜我為師為榮,尊稱我為『武尊』。但我並不滿足,一直想要更上一層樓。我和尾張的織田信長結成姻親,讓我的親妹妹嫁給了他,我自己更替他打了無數硬仗,暗殺了無數政敵,終於助他成為東瀛霸主。誰曉得世事難料,十多年前,一個中國和尚來到安土天守閣,求見信長,說他有能成為天下武功第一的秘訣。他給了信長一本書,封面上寫著『有有神功』四個字。」
鄭寶安聽到此處,不禁臉色微變。
但聽武尊又道:「信長知道我嗜愛武功,就將那書給了我。我看書中記載的武功精妙異常,忍不住就練了起來。起初三年,一切都很順利,內功越練越深厚。我十分歡喜,便鼓動信長也學了起來。不料三年過後,卻越練越不對勁,似乎有個難以打通的關節。我因此又去中國找那和尚。那和尚似乎老早料知我會來,跟我說,這武功須與另一種武功同練,才不會走火入魔。他說我若定期替他送小孩兒來,他便跟我交換這另一種武功。我聽信了他的話,便率領手下在中國沿岸搶劫,抓起小孩兒,每月送五十個去北京交給那和尚。我東瀛人侵犯明土,在沿岸劫掠漁村,便是以我為始。」
鄭寶安輕嘆一聲,臉上現出不忍之色。
武尊嘆道:「我卻不知,我這一生的沉淪也正是由此而始!我得到了和尚口中所說的另一種神功,叫做陰陽無上神功,這才知道要練這功夫,須得每日生吃小孩兒的心臟腦髓,還須以處女做引。我當時練有有神功不成,又急又驚,竟然狠心練了起來。起初數年,內力突飛猛進,大有進益,但體內的真氣卻越來越難駕馭,往往真氣一提起來,便無法控制,甚至導致瘋病發作,數次出手殺了身邊的弟子親人,清醒過來後自己卻半點也不記得。我的武功確實達到了極高的境界,人卻成了個可怕的瘋子,那還有什麼意思?我只好躲藏起來,潛心研究解除的方法。我絞盡腦汁,尋找各種奇丹靈藥,勉強控制自己的瘋病,但因藥物強烈,身體竟一日不如一日,成了今日病體拖累的慘況。我知道當初創下這有有神功的人一定有解除的辦法,便派了兩個武功毒術過人的弟子前去中原,跟在那和尚身旁,伺機探訪關於有有神功的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