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越討厭越淡漠一個人的時候,你就會在兩個人分開以後格外鄙視曾經的自己,你痛恨自己的愚昧無知,悔恨自己當年付之一炬的熱烈情感,你對這個人的一切退避三舍,只要提起他,你想到的,全都是他在你生命中幹的那些噁心事,隨著時間流逝,最終這個人會在你生命中變成渺小的不能再渺小的一粒灰塵。
當你越愛一個人的時候,你就會在兩個人分開以後不斷的反省和自責,你覺得這中間一定是出了什麼紕漏和疏忽,你覺得自己做的不夠好,你覺得你格外歉疚。只要提起他,不管之前對錯與否,你沉澱下來以後,都會認為自己是對當初抱有遺憾和不足的。
你可以在眾人面前傲慢到身披盔甲無人能敵,也可以在四下無人處手無寸鐵不堪一擊。
王謹騫,就是周嘉魚的不堪一擊。
聽完卓陽的話,她有感動,有驚訝,有失落,還有,來自女孩天性中的被動和聽天由命。
她也並沒有去找他。
有些事情主動過一次,第二次就顯得毫無意義了。
最近天氣降溫,周嘉魚終於沒熬住的患上了流行感冒。她跟學校請了兩天假,在租的公寓裡凍的瑟瑟發抖。
周嘉魚含著體溫計躺在床上,甚至很矯情的想,如果自己就在這裡病死了,王謹騫會不會覺得後悔。
但是也就是想想。
周嘉魚慢吞吞的從床上起來,找出厚厚的棉衣和絨線帽子,也顧不得什麼形象了,總之什麼暖和穿什麼,她記得以前感冒的時候,只要熬上一大鍋薑水吃兩顆維生素c,蒙頭睡上一夜,第二天就跟沒事兒人一樣。
附近有一個超市,周嘉魚決定去那裡看看,買點生薑。
當地時間上午十點,從澳大利亞珀斯的班機准時降落在倫敦。
王謹騫從閘口匆匆而出,風塵僕僕。
他都不記得這三十幾個小時是怎麼過來的,用了一天時間和對方看船運公司,出海,聯系團隊做風險預算,全程王謹騫的心思好像並不是太專注於這樁業務。
行程本來是第三天回紐約的,可是中間不知道出了什麼差錯,他硬是為難自己把行程改到了第二天傍晚連飛倫敦。
如果他不知道這件事的話,或許王謹騫覺得,他可以等的更久一點。
他在決策的重要關頭向來都不是拖泥帶水的人,所以他可以在面對周嘉魚的眼淚中和她越來越崩潰的狀態下果斷提出分手。
不是為了解脫自己,而是為了解脫她。
他不太會說什麼甜言蜜語,他總覺得在一段戀情裡一個男人應該承擔的角色是無聲的,在不言不語中給一個女孩安全感,讓她百分之百的依賴你,不是物質上,是那種她最需要一個人傾訴和依靠的仰仗。
可是這種出於男人與生俱來的大男子主義,放到周嘉魚那裡,王謹騫發現似乎行不通。
她獨立,堅硬,懶怠,對待他熱切的示好往往要好久之後才能給予回應,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兩個人就走到了這樣的死角。
王謹騫習慣了要什麼得到什麼,也習慣於被女孩追求和示好,當他放下臉皮放下外界所賦予他的優越感和驕傲感之後,當他一次次面對周嘉魚的不信任之後,他有點累了。那感覺就像是兩個渾身觸角的人擁抱在一起,在慢慢適應了對方之後,在要不惜一切拔掉身上的堅硬以後,對方忽然豎起了更厲害的刺在你擁抱的最緊的時候,給了你致命的傷害。
於是王謹騫決定他要和她分開,他開始反思起自己做的這一切究竟值不值得,他以為美國熟悉緊張的生活能讓他回到之前心無旁騖的狀態。
可是回來以後才發現,他根本做不到。
那是他回美國之後的一個星期,江衡把他留在北京的行李整理好了兩個大箱子發過來。
晚上他一個人回在長島的房子,箱子被司機規規矩矩的堆在門口。
裡面不外乎是些應季的皮鞋和衣服,王謹騫換了衣服,赤腳在衣帽間和客廳之間來回行走。以前這些東西都有莫妮卡在做,後來回了北京雖然一個人囫圇的生活了一段時間,但是很快周嘉魚就搬進來。
這個時候沒人在旁邊,連房子都是響聲電話鈴能有三秒回聲的空蕩,王謹騫覺得煩躁,漸漸失去了整理的耐性,很多東西都是粗粗的拿出來找個地方扔進去,收拾到最後的時候,王謹騫有一瞬間的遲疑。
在最後一個箱子的底層,安安靜靜的放了一只白色紙袋。
紙袋上印著的是某個奢侈男裝的logo,從上面的絲帶上能看出是全新的。
王謹騫以為是什麼時候買了忘記拆封的,他拆開,放到最上面的是一張白色的生日卡,沒有任何署名和品牌,他把那件黑色的大衣展開,袖口兩顆銀色的扣子上,用古老的花體英文端端正正的印著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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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衣服王謹騫沒有一點印象,他甚至想不起來它的來歷。可是尺寸穿在身上,卻又一切正好。
他打給江衡,以為是他送給自己的。
江衡在那邊惶恐解釋,是我那天去您公寓的時候就放在您衣櫃裡的。我以為是您買了忘記帶過去的,衣服出了什麼問題嗎?
在客廳昏暗的壁燈下,王謹騫漸漸認出了那一行印在內襯邊緣的字。
rtalbeloved,永恆的愛人。
周嘉魚是在用這種隱晦羞.澀的方式告訴自己,他是她,永恆的愛人。
只可惜,他錯過了。
就在他生日的那天夜裡,他親口跟她提出了分手。
如果說因為那一件大衣,王謹騫的天枰就已經在自己的驕傲和周嘉魚之間傾斜了,那麼聽到王源那番話之後,王謹騫的所有砝碼,忽然重重的壓在了周嘉魚的那一端。
王謹騫步入珀斯機場。
北京正是吃晚飯的時間,紀珩東最近經了一場大劫,和他的小竹馬也終於修成了正果,最近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他拿手機走到包廂外面去接,聲音愉悅。
「怎麼著,找我報修車費啊?」
王謹騫把行李放到出租車的後備箱裡,單手扣上蓋子,冷聲冷氣。「周嘉魚怎麼去的英國。」
紀珩東被問懵了,腦抽的回答。「坐飛機啊!」
王謹騫被他氣的倒抽一口冷氣,「誰他.媽問你這個了!」
紀珩東這才清醒過來,「哦你是問她為什麼去英國?」
王謹騫拽車門的手一停,陰森森的。「紀珩東,你故意的吧。」
紀珩東摟著褚唯願指了指話筒,用口型跟她比著「王謹騫生氣了」,走到無人處去接電話。
「我一直以為你知道。」
紀珩東把聲音放低。「那個時候你倆鬧的正僵,嘉魚她親媽從英國回來了,一開始就是打算帶她走的,只不過嘉魚怎麼都不願意,後來她出了那檔子事兒雖然也打了招呼,但是學校也沒法再念下去了,再往後的事兒……是你倆之間的,我就不清楚了,我就知道你走了以後嘉魚住了幾天院,等出院了就跟她媽走了,走的那天大家伙本來都說著要送她的,但是圈子裡剩的人不多,而且人家一家子的事兒有外人在怎麼都不合適,打了電話吃頓飯也就算了。」
王謹騫沉默聽著,紀珩東猶豫了下。「那天晚上吃飯的時候我沒在,但是聽江三說挺不好的,飯桌上誰也沒敢提你,嘉魚一直不怎麼說話,人瘦了一大圈,楚□去洗手間碰上她,倆人能有半個小時才回來,那眼睛哭的………」
王謹騫電話那邊有廣播的背景音,紀珩東警覺。「你在哪?」
王謹騫淡淡的應了一句,「去找她。」
去找她,拴在身邊再也不撒手了。不管她願不願意。
………
周嘉魚從超市回來,買了三大塊又肥又嫩的生薑,在出口處又給自己添了一杯熱的檸檬茶,她捧著杯,凍的畏畏縮縮往公寓走。
福思太太和她丈夫去冰島旅行了,公寓樓裡靜悄悄的,周嘉魚從兜裡拿鑰匙,踏上木樓梯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
三階,兩階,一階。
周嘉魚用嘴咬著紙杯,一只手拎著買回來的生薑,一只手找到那把鑰匙,因為紙杯裡的熱氣蒸騰,她瞇著眼,臉色紅潤了些。
轉過一個拐角,就是自己的房間。
啪的一聲。
紙杯從嘴裡掉下來,棕紅色的茶水在她厚厚的雪地靴下炸開一大片水漬,有幾滴落在那雙珵亮漆黑的皮鞋上。
周嘉魚睜著濕漉漉的眼睛,鼻頭凍的紅紅的,半張著嘴,那是一種出乎意料的,茫然失措的表情。
王謹騫只有隨身帶的一只黑色行李袋,被他扔在她房間門口,他穿著那件再熟悉不過的大衣,微微低著頭,側身倚在門上,正垂眼看著她。
周嘉魚沒穿高跟鞋,把自己裹的厚重,帶著絨線帽子,在王謹騫面前像個小孩兒。
「你……」
話一出口,周嘉魚才發覺自己鼻塞,說話都是甕聲甕氣的。她咳嗽一聲,試圖掩飾自己的病態。
「你怎麼來了?」
王謹騫平靜的看著她,一瞬不瞬。「不讓我進去坐坐嗎?」
周嘉魚有一秒鍾的失望,她抓著袋子裡的生薑。努力讓自己看上去比他更冷靜一點。
「好。」
她彎腰撿起地上的紙杯,扔到門口的垃圾桶裡,拿鑰匙開門。
鎖眼轉動兩圈,周嘉魚走進去,讓出身後十幾平米一眼就能看到頭的小空間。
「進來吧。」
王謹騫踱步進屋,似乎在審視她的居住環境。
房間不大,但是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她的習慣。
他背對著自己,周嘉魚黯然關門,門鎖輕微的卡嗒聲。像對待一個並不相熟的朋友那樣,她轉身問他。
「你要喝什……」
最後一個字還沒出口,周嘉魚瞳孔驟然放大,兩片冰涼柔軟的嘴唇被王謹騫死死咬住。她被他粗暴的推在門上,發出沉悶的一聲響。
那不是親吻,是發洩。
唇齒交接,沒有任何溫情的言語交流,他吸吮著她的唇瓣,偶爾用牙齒不輕不重的去咬。他的味道是乾淨的,有著他身上特有的氣息,讓周嘉魚情不自禁的去迎合她。
帽子因為掙扎掉在地上,身上厚厚的棉衣被他急切的脫下來,王謹騫用胳膊勒著她的腰,恨不得讓她嵌到自己身體裡。一只微涼的手從她寬大的毛衣下擺探進去,好像只有真真切切的摸到她,心裡那種恐慌才會微微舒展一點。
王謹騫聞著她身上的氣息,輕聲呢喃。「嘉魚,我好想你………」
冰涼的手指碰到後背溫熱的皮膚,周嘉魚刺激的一個激靈。她鼻塞本就呼吸不順暢,嘴被堵住更覺缺氧,只感覺自己快上不來氣。
她用手死命的錘著他的背,不惜用手去抓王謹騫的後頸。
她沒有指甲也沒抓疼他,但王謹騫動作一僵,還是停下來了。
這話很久以前也有人對她說過。
周嘉魚渾身發抖,眼眶通紅。「所以呢你大老遠從紐約來等在這裡,想跟我一.炮泯恩仇?」
口齒一如既往的伶俐啊……
幾個月不見,她人瘦了一圈,好像什麼衣服穿在身上都鬆鬆垮垮的。
王謹騫喘著粗氣,扭頭無聲罵了一句,他真是在這種情況下,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向來是一個準備完全的人,來時想好的那麼多說服她的話那麼多道歉的話在見到她的時候全都跑到腦後去了。
他對她,直接用最難以啟齒的方式,表達了自己的思念。
他看著她嫣紅的臉頰,一只手脫了大衣隨意甩在一邊,語氣篤定。
「對。」
「如果這是解決問題最好的方式。」
這是那天晚上她說過的話,他原封不動的還給她。現在王謹騫一點也不認為那個時候適當的停止是很好的辦法,他錯失過一次,再不想放過這次機會了。
周嘉魚被王謹騫扔到床上,沒幾分鍾就扯的精.光。
周嘉魚被他撩的渾身虛.軟,沒有一點力氣。她著頭,氣急敗壞。「王謹騫你混蛋!!!」
一句話好似獎賞,讓他更加興奮。他攥著她的腰,伸手靈巧的解開她背後的搭扣。「之所以罵我混蛋,是因為你希望我用一種更紳士的做法來面對你,但是嘉魚………」王謹騫急切分開她的腿,冷靜全無,動作刺激讓周嘉魚一下子弓腰嗚咽出聲。
「可是不讓你口是心非,這才是最直接的辦法。」
王謹騫把手覆蓋到她的小.腹上,呼吸噴在周嘉魚耳邊,迫使她緊緊的貼著自己,隱忍出聲。
「你走以後,我曾經很可笑的想,如果你這裡,有一個孩子就好了。」
那樣我就有正大光明的理由來到你身邊,和你一輩子糾纏不清了。
周嘉魚額頭盡濕,她偏過頭,壓抑著呻.吟,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有了……我也不會……不會留著的。」
「你不會。」王謹騫吻著她,語氣一下變的溫情起來,可是腰下卻是狠狠一動。「你不會捨得的。」
你不會捨得的,因為他知道,他的嘉魚,有多渴望一個家。
太陽漸漸西沉,周嘉魚被折騰的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意識混沌間,忽然感覺到手指一片溫熱。
她恍惚睜開眼睛,好似看到王謹騫在把她的手指的指腹擱在掌心,小心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