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莊政航得意地拿著字據回來,大刀闊斧地往榻上一坐,就將字據推給簡妍。
簡妍拿在手中細細看了,笑道:「你早這樣不就好了,當初也學著大老爺給二嬸打欠條,就說寧願對不住家裡人,也要先弄回你母親的嫁妝。」
莊政航見她歡天喜地的,問:「那三百兩可叫人送過來了?」
簡妍笑道:「送來了,都是我的。」
莊政航一怔,啐道:「你就會揀這漏子,我挨了打得來的地跟鋪子,你說都不跟我說一聲;如今我磕頭嗑得頭都破了,好不容易拿了三百兩回來,你又要說是你的。」
簡妍冷笑道:「只要鋪面,不要進貨,不要請夥計了?拿給你,你去做什麼?進一次淑情雅聚,那銀子就沒了。」
「誰又要去了?是你自己多想。」
簡妍道:「你這兩日出去身上還不是我給放的銀子,哪一日少了你的了?怕你請人吃酒,要人情來往,五十兩的銀票我也放了,別淨說沒良心的話,我什麼時候就叫你在外露怯了?若說是用你母親的嫁妝抵了,你可見我稀罕你母親的那些東西?」
莊政航嘆氣道:「罷罷,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吧,總歸我是說不過你。」又問:「那鋪子究竟是什麼鋪子?」
簡妍道:「藥鋪。」
莊政航道:「你弄那玩意做什麼,不如就開了脂粉鋪子,胭脂鋪子。」
簡妍笑道:「你忘了你那個相好圓圓是怎麼死的了?你忘了再過幾年就要有場大瘟疫了?如今我就要開了藥鋪,一賺錢,二救人,三揚名。成不了何夫人那樣的人物,我也要成了何夫人的徒弟,跟著她沾光。」
莊政航默了默,道:「原來你算計著這個呢,學那醫術做什麼,若是沒救成人,就將自己先連累死了呢?」
簡妍嘆道:「生死有命,總歸我這輩子就豔羨何夫人的很。」
莊政航道:「你豔羨她做什麼,她空有一身醫術,卻無處施展,還要裝作只會給人瞧婦人病的模樣,等著何太醫死了,才一腔憤恨地出來替人看病。你說她何其傻,便是揚了名,也有人怨她不早些出來,說她害了她自己個的夫君。」
簡妍道:「誰叫她家裡頭醫術傳男不傳女,她偷偷學了也不敢用;後頭又嫁了個太醫,又怕何太醫疑心她偷學了何家的醫術,後來何太醫為救人死了,她才敢出來治病,才研究出那麼個藥方子,你當她死了夫君的時候心裡樂意?」
莊政航哧了一聲,道:「你就在家看書就是,跟著別人胡鬧什麼。」
簡妍道:「我這若是胡鬧,你胡鬧一個給我瞧瞧。」
莊政航捲了袖子,得意道:「你以為我不會?你記得春閨、秋闈的試題就得意許久,我可是記得那治瘟疫的方子。」
簡妍怔住,道:「當真?」
莊政航道:「那還有假?你也不用去巴巴地求了何夫人,何夫人自家兒女都不敢教,更何況是你。你乖乖伺候好了我,我就給你方子,叫你揚名,可好?」
簡妍想了想,啐道:「你唬誰呢,誰巴巴地去記那藥方子。」
莊政航哼了一聲,「當初何夫人留下藥方子就殉葬了,那藥方子哪個不知道?圓圓又去了,那會子我正傷心,就寫了幾十份方子燒給她。後頭說書的時候說到何夫人,哪裡能不將那方子說上一遍。」
簡妍呆呆地看著莊政航,忽道:「既然記得,那你就去學醫吧,不要你多高明,只要瘟疫來的時候,你高明一把,傳了你賽華佗的名,這以後咱們鋪子裡就不愁沒人來。」
莊政航道:「誰去學那下九流的行當,如今叫我正經地買個虛銜,好好賺些銀子。再說,只有方子又如何?那太歲能是各處都有的?」
簡妍道:「這個你不用愁,我叫父親買的地就是黃家兄弟的地。」
莊政航嚇了一跳,叫道:「你當真是恨我不死,又叫我去碰瘟疫,又要我去挖太歲。太歲頭上豈能動土?你沒瞧見黃家兄弟兩個一個死了,一個殘了,可不是就犯了太歲。」
簡妍哧了一聲,道:「我是信神佛,信天理昭昭的。咱們雖有些許利慾心,但也有要救人的心思,想來那太歲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再說,黃家兄弟是分贓不均,這也算是叫他們兄弟躲過一劫。你也要鬧著跟我分了?要是鬧,就趁早,免得到時候又託詞說是什麼太歲顯靈。」
莊政航道:「誰要鬧了?就你瞎疑心,先不說我忒大的年紀才去學那個叫人笑話,就說黃家兄弟的地那樣大,你哪裡去挖?若是你挖了,黃家兄弟知道,他們又是叫錢財迷了眼的,能放過你?」
簡妍道:「你骨子裡老了,就當自己是老人了?甭操心地的事,我知道那東西在哪,就咱們兩個去挖,不叫旁人知道,豈不好?」
「當真知道在哪?」
簡妍道:「燕曾是喜瞧熱鬧的,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他都要摻一腳,原先他去瞧過,回來說那東西肉呼呼的,就又領著我去看了一回。
莊政航沉默了許久,不再說話。
簡妍心知燕曾、蒙興都是他心裡的疙瘩,也就不再說話,只催著他去洗澡。
莊政航洗了澡,上了床,瞧見簡妍抱著匣子睡,啐道:「天天抱著那硬匣子,也不見你落枕。」說著,將她扒過來,又掀了她的被子。
簡妍眯了眯眼,還是覺得看著他就心煩,道:「你不累嗎?」
莊政航笑道:「今日有喜,日後行動不用看人眼色,哪裡會累。」
「我疼死了,你去尋了別人吧。」
莊政航道:「尋了誰?還不是要先等著你生下兒子?」說著,親了她一下,又去解她衣裳。
簡妍道:「生了又有什麼用,哪一日我就死了,你另娶一個,不是叫他跟你一樣,表面逍遙自在,背地裡不知要被打多少回。」
莊政航啐道:「你又咒自己做什麼?有那閒心,不如把腿張開一些。」
簡妍道:「怎會是閒心,誰孩子誰操心罷了。」
莊政航脫了她褲子,手在下面探去,見簡妍果然痛得一縮,又含著她嘴唇親了親,道:「你這話說的,就跟不是我孩子一樣。」
簡妍道:「你的孩子多的是,我的就有限,指不定到時候你不愛我的,只愛別人的呢。」
莊政航想起蝶衣那胎,嘆了口氣,道:「你叫我怎樣,又不能就下了藥給她,全當沒她那個人吧。」說著又一路親下去,慢慢的,到了下面,對著粉色的花蕾舔舐吮吸起來。
簡妍沒想到他會如此,忍不住縮了腿夾住他的脖子,道:「你做什麼呢?那髒地方如何能碰得?」
莊政航因她夾得緊了,伸手將她的腿壓開一些,道:「不濕一點,如何進得去。說著,伸手將花瓣分開,對著那蕊珠□,又向下,鑽研那幽徑,少時,流出少許清液來。
簡妍一陣抽搐,顧不得再說他,只咬著自己的手指。
少時莊政航爬起來,伸手又將簡妍也拉起來,叫她盤腿坐在自己身上,然後慢慢放進去,待全放進去了,才安了心,又要去親簡妍。
簡妍避開,然後摟著莊政航的脖子,一邊用胸脯在他胸前摩擦,一邊搖著腰肢,藉著莊政航托在她腰上的力,上下□。
過一會子功夫,莊政航一身汗水壓著簡妍倒下,見她滿臉桃花,星眼微眯,一隻手蜷縮著湊在唇邊,於是用額頭摩擦著她脖子,道:「你可知你為何跟燕曾鬧翻?」
簡妍眼睛睜了睜,回頭看他。
莊政航道:「不賴我,誰叫你改嫁的。」
簡妍伸手扇了他一下,心想難怪會有剛才那麼一出,又覺手上沒有力氣,身上又疼,就懶得理他。
莊政航得了沒趣,心想自己方才可是賣過力了,又討好地道:「我給你講個笑話,說一男子與女子行房,忽地那女子來了月事,那男子吃了一嘴,於是女子的丫頭就說:『這一會子,怎就生出了這麼大的兒子來?』」說完,自顧自地笑個不停。
簡妍悶悶地看他一眼,實在想不出這下流話有什麼好笑的,待有了些力氣,就起身去洗。莊政航也隨著她去了,又依著簡妍反覆漱了口。
回來後,兩人躺在床上,莊政航見她又背過身去,伸手將她扒拉過來,道:「好不容易咱們好了,你陪著我說會子話。」
簡妍道:「誰跟你好了?」
莊政航道:「我明兒個跟舅舅說了,然後就不跟著他出去。」
簡妍道:「不去就不去吧,只是去忙活著鋪子的事就是。」
莊政航催促道:「你快些叫你父親將鋪子跟地轉過來。」
簡妍道:「急什麼。」因想前日簡鋒來信,說是天時地利人和都湊齊了,還是原先去侯府替莊政航要嫁妝的那幾個人知道那起「人命官司」,心想這事簡鋒要做的不著痕跡,就得小心再小心,因此也不著急催他;又想若是能成,秦氏的嫁妝就只有些古董等物沒了;只是特例總會招來不滿,只許莊政航置辦產業,旁人哪裡會不吭聲,因此思量一番,對莊政航道:「先不轉過來,我叫人跟母親說,求母親勸著哥哥領著你去各處鋪子裡轉轉,做出你買了很多鋪子的模樣。」
莊政航蹙眉道:「夜長夢多,為何不立時轉過來?你如今還怕我搶了你的?」
簡妍道:「生意人講究的是個信字,我父親既然答應了給我,就不會食言。且如今他不常出去應酬,倒是清閒的很,就是替咱們先照看著鋪子也無事。且那鋪子又要修整,又要請夥計,哪樣不要費上一些功夫。就由著父親替我們操持好了,如此也免得父親隨了人去吃酒,一把年紀的人了,還是修身養性的好。至於你,你便跟著哥哥,四下里轉悠著,對外,也只將那些個鋪子說成你盤下來的,又有我哥哥幫襯著,旁人定會想你這是發財了,買下那麼多的鋪子。」
莊政航點了頭,嘆道:「你算計的倒好,只是這麼著又有什麼意思?還不如就料理自己的鋪子。」
簡妍道:「這麼著可有意思了。你想,手上又沒有銀子,便是我的嫁妝,也不該那麼多,一下子,你忽地成了財主模樣,隨手買鋪子,旁人豈不懷疑你早有預謀?豈不想原來你是腹內藏奸,原先沒錢模樣是裝出來的。這般,就算是大夫人不鬧,你三弟不攛掇著你父親尋了你鬧事?此事二嬸也要疑心你早年有意借債,將銀子藏起來。要知,只今日你求著三叔去辦的那張字據,就夠二嬸嫉妒眼紅的了。她要查你的賬,你就要各家的都查,你得知道她就算滿口道理,心裡也是無賴的;所以你就裝傻跟她對著無賴。如此咱們順勢喊冤大鬧一場,這家就分定了。」
莊政航沉默了一會子,啐道:「攪家精,原來你算計的是這個。」心想也好,這樣鬧一場,大家各自分開,各奔前程,也免得抱成一團,等著家破人亡。想完,就對簡妍點了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簡妍小心地道:「你可要小心一些,也別說我無情,不想著拉一把其他人。你想咱們分開了,誰樂意摻和侯府的事,誰就去。如今家裡越發不如從前,若是分開了,那學士府的名頭沒了,更顯勢單力薄,想來,侯府那邊也不會很用著咱們這邊……」
莊政航聽她絮絮叨叨,道:「你說的道理我懂,咱們本就沒有逆天的本事,能保全小家就好了。」
簡妍嘆口氣,道:「如今我就一擔心如夢的親事,二盼著早分了家才好,離了這糟心的地方才好。」
莊政航聽到安如夢的名字,又想起上輩子的屈辱來,梗著脖子道:「權當我大人大量,不與如夢計較了。」
簡妍道:「正是,上輩子她也吃苦,算是不虧不欠吧。」
因簡妍與莊政航算是和好了,莊政航日日去簡家裡頭,簡老爺先不待見他,後見他雖不甚通透,但還有幾分上進心,就耐心與他說要操持鋪子的麻煩事,又領著他往四處鋪子裡轉悠;莊政航本提心吊膽,後見簡老爺不時地試探,問他簡妍如何,心裡就有些矛盾,又想藉著說簡妍過的苦,再叫簡老爺多給點東西,又怕簡老爺跟秦尚書告狀,因此每每簡老爺問起,他心裡就是一番煎熬;此外,因簡鋒時常拿了事多推搪,不肯領著他出去,莊政航心裡不免腹誹起來,暗道簡鋒果然心胸狹窄,卻不知簡鋒乃是為了他家的事忙碌。
一日,簡妍正聽著阮媽媽說些她屋子裡該添了人伺候的話,簡妍心裡正想著若是冷不丁有個丫頭跟笑話裡一樣說一聲生兒子的話,她豈不是要丟死了人?忽地就見一叫青杏的小丫頭連蹦帶跳地在院子裡叫道:「了不得了,不年不節的,上房堂屋開門了。」
阮媽媽斥道:「大呼小叫的,像是什麼樣子。」
簡妍招手叫那小丫頭過來,問:「你還聽說什麼了?」
青杏瑟縮了一下,道:「大夫人叫人扶著也向上房去了。還有侯爺也進來了。」
簡妍暗道定然是簡鋒算計出來的事了,於是叫那小丫頭下去,就坐在屋子裡等著看究竟如何。
過了一會子,莊政航回來了,在炕上坐著,卻是一臉凝重。
簡妍望他一眼,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也有心事?」
莊政航道:「你沒瞅見我的白頭髮嗎?我哪裡像你那樣沒心沒肺。」因見簡妍看的是醫書,便道:「你果然還是要學了那勞什子。」
簡妍道:「又不礙著你什麼,我看看就是了。」
莊政航戚了一聲,嘆道:「我那日可是挨個去了族長、侯爺,太傅那邊,想來沒有出什麼差子的,只是不知為何今日舅舅、太傅他們又上門,族長、侯爺也在,這若是鬧出什麼事來,父親他們豈不是要疑心我將那家醜外揚,表面一套背後一套。」
簡妍拿著書遮了臉,只露著眼睛看他,見他果然憂心這事,勸道:「沒事,你將功夫做足了,後頭就全看老天爺了。」
莊政航道:「老天向來不站在我這一邊,他比你還不可靠。」
簡妍撲哧一聲笑了,笑道:「你可靠了,我就可靠。」又問:「那地你可是答應給我的,不能反悔。」
莊政航望著她,問:「當真能要回來?」
簡妍笑道:「你若是反悔,我有的是法子折騰死你。」
莊政航又哧了一聲,道:「我不與你計較罷了,若是換了個人,你這樣說,看不叫人打死。」說著,因又去打量她,見她垂著眼皮看書,搶了書過來瞄一眼,鄙夷地嘿了一聲,道:「這東西還要看那樣久。」丟了醫書,又道:「若是能要回來,給了你就是,總歸不獨我的,便是你的,將來都要給了我們兒子,我是他老子,如此我也算是賺了你的。」
簡妍望了他一眼,乜斜著眼睛道:「你是從哪裡頓悟出這麼個道理?」
莊政航搖頭笑道:「我這是大智若愚,你那是小聰明,計較半日,你計較來的還不是我莊家子孫的。」
簡妍一時噎住,半響道:「你別做夢了,我計較來的,是我兒子的。不是我的,誰都別想沾。你也別覺得我刁鑽,我要的東西,要麼是我爹娘的,要麼是我自己掙的,都是光明正大,自己勞心勞力得來的。」
莊政航道:「你又說這話,瞧吧,可見你只有些小聰明。」說著,心想自己上輩子就有三大奇恥,一是老子贖了莊敬航沒有贖他;二是娘子改嫁;三是兒子不見影子,叫他死在外頭沒人收屍。因想前頭一個就罷了,莊大老爺的性子是勉強不來的,只是後頭這麼兩個,他得雪恥,不然這一輩子又白活了。
少時,就有人來喊莊政航去上房。
莊政航問:「大哥可也去了?」
那人道:「並沒有,老爺們只叫了少爺過去。」
簡妍見他心慌,忙道:「你就安心去吧,你舅舅能打你,卻見不得你叫旁人打,不然我父親早動手了。」
莊政航聽他這樣說,笑道:「你這也算是安慰人?」於是心裡嘀咕著能是什麼事,人就往前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