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影棚大門,喬言開始掙脫房蔚的手,說道:「可以了,不需要再演戲了。」她將手臂甩來甩去,奈何高燒中的房蔚力道也不小,容不得她把手掌抽出分毫。
他的掌心傳過來一股溫熱,聲音的溫度卻不高。「你不是要造勢嗎?現在媒體還跟在了後面,你配合好點,還可以給他們一個『破鏡重圓』的背影照。」
喬言沒再掙扎,沿著明淨的走廊朝前走。「我們這是不正當的男女關係,不是破鏡重圓。」
房蔚突然捏緊了她的手,痛得她絲地抽口氣。
到了M5里,麻叔正身坐在駕駛位上,目不斜視。
喬言用冰冷的左手撫摸火熱的右手,給自己降溫,方便減緩痛意。房蔚突然俯身過來,帶來一圈低溫,她馬上靠向了車門,警惕地看著他:「幹什麼?」
房蔚掃了她一眼,伸手過去,抽出安全帶給她繫上。「坐好。」
喬言不以為然:「本市最大特色就是堵車,系不繫這個沒多大作用。」才說了一句,她察覺到房蔚臉色有所鬆動,似乎對她打破沉寂的說話行為並不排斥,不明就裡之下她又閉上了嘴。
一路上氣氛冷淡,除了麻叔詢問房蔚要不要去醫院,基本上再沒人出聲。
車子進入主道果然堵住了。
喬言老早就從挎包裡翻出MP4塞進耳朵,雜七雜八的音樂充塞了整個耳膜,她聽得百無聊賴。她靠在座椅裡坐得好好的,房蔚突然抽下了她的耳塞。
「怎麼了?」她轉臉問。
「你的耳朵好了嗎?」他居然問了這麼一句。
「挺好的。」
喬言轉過頭端正坐著,再度沉默。房蔚卻沒有還給她耳塞的意思,將它拈在指間,細細看了下說:「這還是去年的那個?」
喬言能猜測到他下面要說什麼,乾脆地回答:「是的,壽命還有很長,我不打算換。」
可惜他還是說了句:「是沒錢換新的吧?」
喬言抓過耳塞,顏面上已經升起一絲慍怒:「每次都要逮住機會嘲笑我窮,您累不累啊?或者說您經過這半年來的進化,已經變得像祢衡一樣的尖酸刻薄?」
房蔚笑了起來,額頭上的汗絲細細冒出。
麻叔開口了:「喬小姐,房先生這是在逗你說話呢。」
喬言重新戴好MP4,閉上了嘴。眼角掃到房蔚上半身靠了過來,她瞪著眼睛說:「我可警告您了啊,房——先生,您再唧唧歪歪的,我就要罵街了。」
「罵街是不是比罵人更勝一籌?」
喬言解開安全帶,拍前排座位:「麻叔,我要下車。」
房蔚直接抓住她的兩隻手臂,對視她的眼睛,罔顧她的掙扎又問了一句:「祢衡是誰?」
麻叔並沒有停車,也沒有關注後座裡的動靜。喬言被房蔚拖到懷裡抱住,忍不住低罵:「您可真不要臉,是我見過的男人裡頭最不要臉的一個了。面上裝一副道貌岸然,性情反覆不定,同時泡著幾個女人,似乎所有的事到您跟前沒一點原則了,您寒磣不寒磣啊?」
房蔚緊緊箍住喬言的腰身,用股大力壓制住她的掙扎,帶著高燒未退的體溫。他將頭低在她胸口,一句不發地聽完了所有的話。喬言恨不得咬死他,他突然在她懷裡蹭了蹭,把額頭上的汗水給抹掉了。
「你!!」喬言被箝制得動彈不得,憤怒地踢車門。
房蔚抬起臉,近距離逼近喬言的嘴唇,低聲說:「你再動一下,我保證不了下面發生的事。」
喬言突然聽懂了,轉臉朝著前面喊:「麻叔,您沒死吧?難道要看著他這麼無恥下去?」
麻叔專心地開車,半天才冒出一句:「房先生,對喬小姐再耐心點,別那麼急。」
房蔚微微一笑,湊上嘴唇咬了喬言一口,將她抱到身邊座位放下。喬言一經得到自由,馬上抬腕掃了一耳光過去,房蔚正好低下臉,似乎沒有避開的意思,安然接受了這一記鍋貼。
喬言看到他微微皺起的眉峰,一怔,再度揚起的手掌就放下了。
房蔚俯身過來,給她系好了安全帶,她這才明白,她能打到他還真是湊巧了。
「麻叔,您能開下燈嗎?」
「怎麼了?」問的是房蔚。
喬言等了半天才回答:「天暗了,看不見。」
「先別開。」
喬言很快就明白房蔚不准開燈的原因了。因為他一系好安全帶,檢查了一下穩固度,突然壓住了她的上半身,將她抵在椅背上狠狠地吻了一場,吻得她的口腔裡滿是清苦薄荷味。
「我靠你——你他媽的——叔——救我——」
房蔚堵得她呼吸艱難才鬆了口,捏住了她的嘴角說:「這就是一個耳光的懲罰。」
車子一停穩喬言就推開車門朝外沖。房蔚死死扣住她的手腕,將她往公寓路上拖。
喬言目測了下到達公寓大門的距離,使勁抽回自己的手,說:「你鬆開你鬆開,我自己走!」
房蔚果然鬆開了手腕,讓她走在自己前面,進了家門。
喬言觀察了下大廳情況,特地站到沙發後,冷眼看著走來走去的房蔚。房蔚先脫了風衣,挽起襯衣袖口,拿著一瓶天藍色的清涼藥水過來,強令她伸出手腕,替她驅散了腕節部的淡紫瘀痕。
喬言聞到一陣淡淡的清香,沒再抗拒推拿,配合著不動。
「大門和外牆都落了電子鎖,你乖乖留在這裡。」房蔚交代完,轉身上樓沐浴,帶回來一絲薄荷清爽。他當著喬言的面不慌不忙地繫上浴袍帶子、喝水吞藥,再倒了一杯溫熱的水放在茶几上。
「這是加熱的山泉水,你可以喝了潤潤嗓子,罵人的時候也要舒服些。」
喬言走過來一口氣喝下,乾涸的嘴唇變得紅潤起來,房蔚再給她倒了第二杯,她也喝完了。
「說吧,您找我什麼事?」她退回原地抱起手臂,佇立在大廳一旁。
房蔚看了看她,臉上浮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能這樣說話就表示你恢復了戰鬥力。」
喬言在腦海裡搜刮了一圈近一週幹的事,仔細甄分與他有關的內容。房蔚很快就開口問:「你找過Simona?」
喬言向來對自己做過的事情供認不諱,明著的暗著的,只要是被人家發現了源頭在她身上,或者笑,或者應允,總之她不迴避難題。
她爽快地答應了是,在他追問原因後,她就問:「您怎麼不跟Simona結婚?孩子對您來說不是很珍貴的嗎?」
房蔚臉色陰暗了下來:「你也知道我想要一個孩子,半年前還敢讓他流掉?」
「別扯遠了,說Simona的事吧。」
房蔚神情冷淡,坐進沙發裡不說話。
喬言猜測著:「難道說——那個孩子不是您的?」
房蔚突然起身,直接衝著喬言走去。喬言大步朝後退,看到他冷冰冰的臉越來越近,轉身跑向大門。可是他很快追了上來,右臂摟住了她的腰,身子貼過來,將她按在了牆壁上。
「你還知道什麼?」他低在她耳邊問,語氣變得十分危險。
喬言連人帶身子被壓制得動不了,更何況房蔚強有力的胸膛還抵住了她的後背。她扒拉在壁面上掙紮著說:「我說您能鬆開下嗎,這樣說話我挺難受的。」
房蔚稍稍鬆了點空間,但仍然握住了她的手腕,高舉在她的頭頂上,使她掙扎不脫。她繼續懷柔,眼看無效,乾脆說:「您能開下壁燈嗎?我看不見。」
房蔚的手掌突然變僵硬了,滾燙的胸口似乎也遠離了她的身體,氣息逐漸低緩。
「你說了兩次你看不見。」他的聲音帶了點緊張味道,「你到底怎麼了?」
喬言感謝這個時候她是背對著他的,這樣,眼睛裡的光彩就不會洩露出來。「我有夜盲症。」
房蔚將她翻轉了過來,仔細看著她的眼睛:「你是騙我的吧?以前你只說過有輕微的失水症,從來沒說過有其他的毛病!」
喬言靠在牆壁上嘆氣:「您想想您當時開出的條件是什麼?——o型血、處女、無家族病史。我為了套您的錢,當然不會自爆短處。您可能懷疑同居前的那份體檢怎麼沒查到我的隱疾?對,您現在猜到了——我做過手腳。我真的不騙您,我得了一種叫做『視網膜色素病變』的遺傳病,再過五年就會瞎了,這半年來我晚上不容易看清楚東西,醫生說這就是初期的臨床表現。」
房蔚完全僵硬地站住了,臉上的表情如置冰窟。
喬言從他身前小心挪出來,遠遠地站在沙發那邊,大聲說:「所以您放過我吧,給我五年的時間,讓我把要做的事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