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離開

過了不到半個時辰,蘇停雲的雙手就恢復正常了,精神也恢復如初,倒是比她自己修養恢復快得多。

大白看起來很累很不高興,它灘成扁扁的一團躺在地上,根本沒有挪動的意思。明明看起來那麼小,也不知道怎麼把皮塞進去的,又塞到了哪裡。悲傷情緒依舊傳遞了過來,不過興許是大白沒有傷害她的意思,這情緒蘇停雲雖然能夠接收到,或多或少有點兒影響,但也並不會讓她特別難受。

蘇停雲這會兒沒過多的去管大白,她得研究一下那些銀色葉子。她先是找了個木棍兒,用木棍兒將地上的銀質小魚撥了兩下,發現沒什麼異常。

蘇停雲想了想,又把一片小魚葉子撥到了水裡,那魚落水之後登時就變成了小銀魚游動起來,活靈活現跟真的一模一樣,看得她目瞪口呆。

她小心翼翼地撿了一片葉子細看,發現那材質也不是銀,但她也分辨不出來到底是什麼,蘇停雲對修真界的了解僅限於天璇閣藏書樓底層的那些玉簡書籍,這會兒認不出來她也不覺得奇怪。

翻來覆去看了幾眼,蘇停雲用上神識之後發現那葉片上有一些刻痕,她想了想又換了李馨眉的身體,用上了乾坤陣眼之後,她發現了葉片上有大量的陣法符文。蘇停雲本身對陣法知識一竅不通,所以哪怕用上了這雙眼睛,她也並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陣法,只知道陣眼在何處而已。

蘇停雲將陣眼所在的地方破壞掉之後,又把葉子扔進水裡,而這一次,葉子沒有變成小魚,快速的沉入水底。這是說明這葉片還挺沉麼?她拿在手裡掂量幾下倒也覺得重量還好,不算特別沉重。不知道能不能用火燒?

想到這裡,蘇停雲又祭出天火,把地上的銀葉子聚攏在一起之後燒了起來,大約是見到焚燒仇人,大白都顯得高興了許多,亮堂堂的火光映在它身上,使得它都變成了紅色,身上的那些坑坑凹凹,更加明顯了。

神魂恢復之後,天火的火光也強了不少,將銀葉子斷化成了水,蘇停雲索性用神識操控,像煉丹那樣將這金屬液體燒制成了一顆圓球,等到忙活完了把球放地上喘口氣歇歇,就見大白開開心心地滾球玩了。

它沒手沒腳,就用頭頂,蘇停雲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腦門上剛剛冒出點兒小嫩芽,被你又頂禿了可怎麼辦哦!

之後的時間大白都在養傷,蘇停雲每天做的事情都差不多,她如今可以在涯底自由地行走,也會去看看能不能采到采藥,古皓之前煉丹的丹爐是他自個兒用石頭砌的,蘇停雲不敢用古皓的丹爐,怕上面還有毒,就照著古皓丹爐的樣子自個兒重新弄了一個,還讓她煉出了幾粒丹。

她一邊修煉一邊照顧大白和舌蘭草,轉眼已經過去了十年。十年的時間,蘇停雲從凝神期突破到了築基期,為了不讓小眉差得太遠,她還用小眉的殼子修煉過,只不過沒有丹藥輔助,加上蘇停雲真的很怕那種疼到難以忍受的痛苦,而且她還怕把好不容易養回來的經脈再給練壞了,因此進展不快,十年也就堪堪提升了一層修為。

十年的時間,舌蘭草如今遍地都是,在石洞內都鋪了一層肉墊,一開始蘇停雲還沒好意思踩,後來發現踩了也沒事,睡著還舒服之後,她也就把舌蘭草葉子當床用了。

只不過這些舌蘭草最大的也不過一尺高,沒有哪一株,能夠長到她池塘裡的那樣高大。

這十年間,蘇停雲也時不時去水潭探索過,她發現用大白的死皮也不現實,一是大白它娘是它的逆鱗觸不得,二來她不是煉器師,不能將那皮煉制成法寶能將她完全保護其中不漏一絲縫隙,這樣的話,依然是行不通的。

不過活著的大白可以。

它肚子裡像是有一個巨大的神秘空間似的,能夠把所有的東西都吞進去。蘇停雲連哄帶騙的讓它將她包裹過一次,不僅不難受,反而很舒服,就像是上次給她治療雙手時候一樣。

所以讓大白裹著她下水是可行的。然而大白上一次受了驚嚇,怎麼都不肯再次進入水潭之中,若蘇停雲稍微強硬一點兒,大白就會翻臉不認人。凶煞之氣盡顯,讓蘇停雲防不勝防。

然十年之後的這天,曾經受到過巨大驚嚇的大白居然主動要求繼續下水。

原因不是別的,而是它的那粒圓球越滾越小,而它體積越來越大,圓球已經不能滿足它的游戲需求了。它需要下水釣更多的小銀魚,然後讓蘇停雲煉制一個大球。

蘇停雲:「……」

既然大白這麼主動,蘇停雲豈會浪費機會,她把石洞內的東西都收拾了,然後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最終還是從峨前輩的裙子裡選了一條素色的。

本以為裙子會小,但蘇停雲驚愕地發現這裙子還是法寶,能夠按照人的身高體型自動調節,她穿上之後自個兒用神識看了一眼,發現還挺順眼的。

她的修為增加了一個境界,容貌自然也就跟著年輕了一些,如今看起來也就三十多歲的樣子,身材依然很高,但是沒從前那麼壯實了,就顯得挺高挑,是個衣服架子。臉略長,眼睛狹長,以她自己的審美來看當然不漂亮,但也不是丑到難以接受,看得久了也挺順眼的。

不過想到自己那個世界歐洲人的審美,還有那個很出名的國際名模,蘇停雲覺得現在的自己估摸著都可以走走t台,她一個人在禁天涯也算是變著法兒自我安慰自娛自樂,十年的時間,還有只大白陪伴都讓她覺得有些孤獨寂寞,心頭也越發的佩服起峨長光前輩了。

若是有機會遇上峨前輩喜歡的那個男人,她肯定會看看他是不是眼睛瞎了。

蘇停雲穿上素色長裙出去的時候,大白已經等得不耐煩了。看到蘇停雲還要換身子,還把自己喜歡的身體扔進手鐲裡,它更加不高興,頭頂上的兩片葉子都耷拉著。

它不情不願地將李馨眉的身子裹起來,隨後跳入水中,蘇停雲感覺不到任何水潭內的壓迫,心裡別提多高興了。她將靈氣匯集到乾坤陣眼當中,打算給大白指路,不過沒隔多久,蘇停雲就知道自己暫時派不上用場。

為了滾球大白也拼了,不要命地往陷阱裡鑽,身上咬了一層又一層地魚。等到蘇停雲連聲喊,「差不多了快離開,不然你娘親該不高興了!」

它才依依不捨地前往了蘇停雲所說的方向。

大白十年的時間也長大了不少,頭上的葉子每一片也有巴掌大,不是以前的嫩綠色,而是變成了深綠,顯然實力比從前增強了不少,這會兒咬了一身的魚葉子也半點兒事都沒,還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看起來雖然難受,但沒有特別痛苦。

「往前游一丈!」

蘇停雲隔著它的身體指揮道。之前她有跟大白說過可以帶著媽媽離開去看外面的世界,在外面的世界滾鐵球跟好玩,所以此時大白也沒抗拒,跟著蘇停雲的指示游,又過了一刻鍾的時間,終於達到了真正的禁天涯封印裂縫處。

大白裹著蘇停雲游進了那處裂縫,它包裹著她被一股巨大的水柱,強大的吸力把它們往上拽了過去,終於可以出去了,蘇停雲臉上露出了笑容,然而片刻後,大白身上的銀魚片片脫落,而它頭上的葉子也發出了尖利的慘叫。

那是真正淒厲的聲音,蘇停雲能感受到大白痛苦的嘶吼。

怎麼回事!

蘇停雲懵了,裹在她身上滑膩的大白被一點兒一點兒的剝落,她很快就要暴露在水柱之中。

然就在這時,一件黑色的皮囊罩在了她身上,將她包裹得嚴嚴實實。蘇停雲的身體從大白體內跌了出來,她轉頭一看,恰好看到大白被水柱沖走,它一直看著她。

明明沒有眼睛,但蘇停雲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它想起來了,它的記憶,它想起來了!否則的話,它不可能拋出它的死皮。它一直以為那是它的娘啊!

禁天涯就是對大白的封印,封印了它上萬年,它已經不記得自己到底在這裡呆了多久了。它總覺得,從出生起,擁有記憶開始,它就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孤獨前行。

若是它能離開,它早就離開了。嘗試了很多次,傷痕累累,它依然只能困在這裡。若非長久的孤寂,若非那些落下懸崖的幸存者的一次次欺騙,它的身上,也不會有那麼凶煞的戾氣。以至於後來,一見到人類,它都會拼了命地主動攻擊。

可是,歲月太漫長,太難捱了啊!

它自己沉睡蛻皮,損失大半修為,就為了遠離那些痛苦和孤獨。

大白一直不會說話,卻能夠用情緒表達它的情感。它看著光柱上披著它的死皮,漸漸離開的蘇停雲,用神識一直鎖定著她。

若它有眼睛,肯定不會眨一下眼。

……

蘇停雲感覺到了憤怒,感覺到了生氣,感覺到了近似於欺騙背叛的滋味,她還感覺到了,離別的傷感。

眼淚瞬間湧出,而這時,那些憤怒好像俱都消失了一樣,只剩下了不捨和留戀。

升騰的水柱將蘇停雲送出了海面,等她收好東西浮出水面的時候,蘇停雲看到了久違的藍天白雲。

她出來了。

而大白,依然留在了禁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