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停雲認錯人了。
她這會兒渾身都舒服得快飄起來,連掩飾尷尬都忘了,「哦,任一啊,有事要婆……幫忙嗎?」
險些把婆婆都說出來了。
「沒有。」白夙抬頭看了一眼她頭頂的那帶著淺綠色的靈氣雲,「我在看那個。」
「哦。」蘇停雲笑了一下,依舊樂顛顛地跟著師父他們走,她這會兒很舒服,展魚他們可擔心死了。
蘇停雲瞧著師父滿面愁容,頓時也緊張起來,然她根本無法控制這個戒指,准確來說,不管在任何時候,她都沒有真正控制過它。
蘇漓江一個凡人為何會有這樣的一枚戒指?而他的修煉資質還那麼高,簡直是高到離譜,或許這戒指並未認主吧……
蘇停雲下意識地用手摸了一下戒指,然後不敢再有什麼小動作了,她身體充滿了舒適感,偶爾伴隨著一丁點兒刺痛,但心裡有很苦,臉上的表情一會兒笑一會兒哭,顯得十分糾結。
一直默默觀察她的白夙十分無言,實在沒忍住,移開了眼。
「算了算了別走了,這走哪兒都一樣,還更顯眼。」一行人找了個僻靜地地方坐下,大家圍坐了一個圈,讓蘇停雲坐在圈裡,然後小師叔祭出了一個防御結界,將所有人都罩在了裡頭。
這結界也只能隔絕金丹期,而仙宮之上,修為超過金丹期的不在少數,就連元嬰期,正魔兩道加起來起碼也有幾十位。
「我一直以為會有人來把她帶走呢。」三師伯壓低聲音道。
「肯定上面的達成一致了。」靈霄掌門面沉如水,神情十分凝重。嚴豎長老則是用手裡的劍在蘇停雲身上又拍又打,他這會兒手中拿的是竹劍,被敲著雖然不太疼,但蘇停雲感覺怪異,然對方是長老,她也只能默默忍著了。
「根骨資質一般,身上一點兒靈物寶光都沒,完全不知道為何會這樣。」他頓了一下,「莫非,是這個玉鐲?」
與她手指上的戒指相比,峨長光給她的鐲子顯然看起來要貴重得多。
峨長光的玉鐲裡有她設置的陣法,掩藏了玉鐲的靈性和光輝,看起來平平無奇不說,就連玉質都顯得十分拙劣,上面還有一些裂紋,實在無人能把它跟好東西聯系起來。
偏偏蘇停雲那戒指更奇怪,吸收靈氣之後戒指毫無光澤,之中的那一點火焰顏色跟鐵銹似的,看起來沒有絲毫美感。
兩相比較,大家寧願相信那玉鐲有古怪一些。
一提到玉鐲,蘇停雲心裡就咯登一下,這玉鐲是個儲物法寶,裡面還裝著小眉的肉身,容不得半點兒閃失。
她搖搖頭,表示並不知情,還把帶著玉鐲的手腕拿出來晃了晃,眾人看那玉鐲毫無光澤,靈氣雲也沒什麼反應,頓時又轉移了注意力。
偏偏這個時候,忽然有個聲音道:「這個玉鐲為什麼在你這裡!」
王玄芝本來並不在仙宮,但他聽到仙宮異像的消息立刻趕來,然還沒跟其他幾個渡劫期打招呼,直接看到了那個玉鐲。
他立刻出聲詢問,其余幾個人見有人打破了協議,立刻跟了過來,一時間,數道強大威壓齊齊出現,小師叔嚴玉卿的結界頓時不堪重負,直接破碎了。
他微微後退半步,臉色稍顯蒼白,但人仍舊站得筆直,看著面前突然出現的幾位大能。
在場一共有七位渡劫期。其中正道門派三人,魔道門派三人,散修一人。這七人不管是哪一個,都是一跺腳足以讓整個修真界震動的人物,很多人一生都難見其一,沒承想,現在竟然一次性見了七個。
而早已衰落的拭劍落更沒有與這些龐然大物對話的資格,現在卻被七人圍住,一時間,拭劍樓修士都有些呆了。
他們無形之中散發的威壓,都足以讓拭劍樓修士神魂難受。然拭劍樓修的是浩然正氣,另外一派是以殺止殺,這會兒面對強大威壓雖然難受和緊張,卻也沒人會驚懼。
蘇停雲還未養浩然正氣,她又處於風暴中心,這會兒別提多難受了。
白夙三個人若是氣定神閒就太顯眼了一些,不過他們三個能夠將自己的氣息減到最低,這會兒竟完全無人注意到他們,更不用說他們臉上的表情了。
「為何這玉鐲在你身上?」王玄芝問完之後,其余六個渡劫期修士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蘇停雲手腕上的玉鐲上。
「莫非是這玉鐲的緣故,我們都看走了眼?」皓月宗老祖斷破天首先道。
「這麼說來,這玉鐲看著是有些眼熟。」馭獸宗老祖素君華略一沉思,隨後抬眼看了一下王玄芝,接著又搖了搖頭。
……
蘇停雲被所有人盯著,只覺得身上壓了千萬重山,她氣都快喘不過來了,身子被壓得彎曲,偏偏她發現自己的師父師伯們都撐著,她便覺得自己也不能丟了門派臉面,故而強撐著站穩,牙齒都咬得咯吱咯吱響。
這會戒指倒失了動靜,那些匯聚在一起的靈氣也漸漸散開,仙宮恢復了原貌。
這個人,肯定認識峨前輩。
蘇停雲艱難開口,「是峨前輩贈予我的。」
「難道是峨長光?」皓月宗斷破天語氣驚異,聲音裡還帶著一絲喜悅,「難不成,峨長光最後收你為徒,你有沒有繼承她的乾坤陣眼?」
他們久久勘不破這仙宮陣法,曾感歎,若是峨長光在,這陣法沒准就破解了。偏偏她隕落了……
就連無量宗陣符殿都整個消失了,這實在叫人難以接受。
「她送你的?」王玄芝再次看了一眼,隨後手一抬,蘇停雲的手就不受控制地僵直伸到身前,那玉鐲就這麼暴露在眾人眼前。
若不是峨長光認可的人,哪怕機緣巧合拾到玉鐲,也不可能讓玉鐲認主,王玄芝微微歎息,他施加在蘇停雲身上的威壓消失,同時揮了揮手,算是將其他人的威壓也隔絕在外,緩解了蘇停雲身上的壓力。
「她走之前,有沒有說過什麼?」
這話讓不少人都莫名其妙,卻也有人眼神稍稍一黯,想來是知曉些什麼。
旁邊一直站在沒吭聲的魔道大能號稱血魔的張恨天陰測測的笑了起來,「這人不過八十多歲骨齡,峨長光三千年前就化成灰了,能給她帶什麼話?」
這個人,莫非是峨前輩當初喜歡過的那個人。
峨長光最後的話是讓她把衣服拿去穿,接著是哈哈大笑,根本沒提及其他人,那笑聲被舌蘭草學了之後,經常笑個不停,充滿了魔性,因此蘇停雲的第一反應只有幾個哈哈哈哈了。
她只能搖搖頭,「峨前輩笑著離開的。」
蘇停雲伸手比劃了一下,「她化作了漫天藍色星光。」
「喲,峨長光難不成不是三千年前死的,在哪兒藏了那麼久呢?是不是覺得熹光沒了元神被你們所有人惦記,她也學著想讓某人注意,結果……」說話的是另外一個女魔修,她容貌美艷,穿得十分暴露,身上就幾根絲帶繞起來勉強遮住關鍵部位,且還坐在一頭風生獸身上,看起來極妖異又霸氣。
「玉兒,別戳人脊梁骨啊。」張恨天瞄了王玄芝一樣,意有所指地道。
「王玄芝,你的事兒問完了,就該我們了吧?」女魔修自己取了個名字叫玉女,這會兒說完之後,手中甩出一截長鞭,啪地一下落在蘇停雲腳底,「身上藏了什麼好東西,直接交出來,省得老娘找,若要我來搜,可是要剝皮拆骨頭的。」
就在她話音落下之際,周圍響起無數聲驚呼。
只見仙宮附近出現了大大小小好多處靈氣雲,而那靈氣雲中,竟有祥瑞寶光。
「有仙器出世了。」
仙器出世,幾位渡劫期大能都按捺不住,這會兒幾道光芒閃開,唯有王玄芝一人留了下來。
他神色略顯淒苦,「她,當真什麼都沒說?」
蘇停雲仔細回想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
王玄芝也哈哈大笑起來,只是這笑容有幾分癲狂,看著頗有些淒涼,他的笑聲無形之中散發出神魂威壓,感染到了周圍所有的人,讓大家都心情悵然,總覺得像是丟失了什麼重要東西一般失落得很。
王玄芝也不搶仙器,失魂落魄的往前走,可蘇停雲同情不起來,聯系峨前輩說的話,還有之前那張恨天和女魔修的話,蘇停雲覺得,王玄芝肯定負過峨長光。
還是因為那個天下第一美人熹光。
若他沒有負她,峨長輩最後那段歲月裡那麼愛說話,怎麼會只用短短一句話,揭過了這麼一個人。
有些人,得到的時候總是不珍惜,等到失去了,才去追悔莫及。
「騰龍柱快要消失了。」展魚密切關注著騰龍柱的動靜,這會兒小聲提醒道。騰龍柱一消失,不管是渡劫期還是築基期,都會被甩下仙宮,到時候,他們就腳底抹油跑路了。
只是沒想到在騰龍柱還未完全消失之前,那幾個渡劫期大能已經一人撈了一件仙器回來了。
拿了仙器,他們仍沒打算放過蘇停雲。
任甲:「蠢貨,你沒事恰好丟五件做什麼,現在一人一件剛剛好,都不用搶的。」
任乙又委屈了,「我怎麼知道有一個根本不搶啊。」
白夙忍不住扶額,他當初明明是選中任甲的,為何經不住對方哀求,把任乙這個拖油瓶也帶著了。
那些所謂的仙器在他所在的那一界根本什麼都不算,但到了這裡,因為靈氣濃郁鍛煉手法高明的緣故,都成了仙器,他多的是,一把一把亂扔都無所謂。對方好幾個渡劫期,任甲和任乙要對付也要費不少功夫,肯定會暴露身份,他不覺得現在需要,或者說值得那麼做。
能夠扔幾件不重要的東西就能解決問題的話,他自然願意那麼做。本以為他們會好一陣爭搶,沒想到……
「為何你出現之後仙宮就有異像,還有仙器出世?」皓月宗斷破天若有所思,「莫非你身上攜帶仙宮秘匙!」
「問那麼多幹什麼?直接搜!」魔道玉女冷笑一聲,五指成爪,搶先一步欲將蘇停雲直接抓過去。
卻在這時,一道劍光突兀出現,那劍芒威力驚人,讓她都一陣心悸,直接縮回了手,怎麼回事?
卻見小師叔執劍攔在蘇停雲身前,他雪亮的劍尖上已經有了血跡,蜿蜒而下,形成了一道血線。
那是他自己的血。
「止殺劍!」
平素裡看起來只有築基期的展魚,在握劍之後,修為能陡然變到金丹期。而以血祭劍的止殺劍,此時使得嚴玉卿修為攀升到了元嬰期。
「敵強我強,以殺止殺!」此刻的他黑袍隨風而動,氣息節節攀升,讓幾個渡劫期都有些忌憚了。
「若我以身祭劍,必能重創一位渡劫期大能,使得他再無飛升可能,誰想一試?」劍鋒殺意畢露,竟然將拭劍樓其余修士籠罩其中。
幾位渡劫期修士都面色一滯,他們知道,對方說的是事實。那劍的殺氣,連他們都有些心悸。
這是自從修為突破渡劫之後,很久沒有體驗過的心悸了。
在嚴玉卿祭劍的時候,展魚和其他人也同時出劍,形成劍陣。
「引天地浩然正氣,滅四方諸天邪魔。誅邪劍陣!」
蘇停雲被圍在中央,這一刻,她忽然覺得,加入拭劍樓,大概是她一生中,做的最正確的選擇了。
她還沒有劍。
但她會跟他們一樣,為了同門,不顧一切地亮劍。
「嗌,兄弟,你有沒覺得我師父好厲害啊,能夠假裝成他的弟子,我突然覺得好欣慰!」任乙看著前面持劍而立的嚴玉卿,忽然出聲道。
其實任甲也有些感動,他很久沒看到這樣的人了,為了門中微不足道的小弟子,整個門派都拼盡了全力。然任乙的話,瞬間把所有氛圍都破壞掉了。
任甲:「呵呵。」
君上你拍死他吧,我不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