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逐漸微弱,蘇停雲急得眼淚都掉下來了。
她的舌蘭草還活著,她想起了當初在無量宗內,那漫山遍野的尖叫,她知道,那些,都是她家舌蘭草和其他舌蘭草們一起發出的聲音。
「我在我在,你在哪兒呢?」
她立刻施展春風化雨訣,又將靈氣輸入小舌蘭草體內,甚至都想給它塞幾顆丹藥了,丹藥拿出來之後蘇停雲愣了一下,隨後她直接扒開淤泥,把丹藥給埋了進去。
任二呆呆道:「難怪大家伙那麼喜歡她,不對,難怪大家伙會變異。」
因為不會有哪個人,會這麼認真呵護一株舌蘭草。
他們只會拔掉它,踐踏它。
他想,如果他是那株舌蘭草,雖然靈智微弱,只會復述別人的語言,但如果有個人天天呵護它,跟它說話,那他那唯一的靈智會告訴他,趁著這股清風,趁著這微暖快點兒長大,長大起來了才能保護那個人。
所以它做到了。
「君上我們去把大家伙帶過來吧,你看她急得都快哭了。」任二道,他轉頭,卻看到君上陰沉著臉。
白夙這會兒異常難受,他沒有帶那個大的出來,但認了主的小的卻是隨身攜帶的,然而此時,那小的在他丹田識海之中,這會兒發出的聲音都讓他神魂受到了震蕩,一時氣血上湧,讓他微微有些頭疼。
然就在這時,他識海內的舌蘭草忽然發出了一個低低的呢喃。
「婆婆!」
那是君上當初的聲音。
任甲和任乙俱都目瞪口呆地看了過去。
白夙:「……」
不是他喊的。
蘇停雲也聽到了,她猛地轉過身去,然而並沒有任何發現,只是她認得那個聲音。
「任一!」
「我知道你在附近,你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在這裡做什麼!」蘇停雲厲聲喝道。
為何會特意關注任家三兄弟,一是上次在試煉島那邊她就起了疑心,二是雖說他們自稱三兄弟,但任二和任三對任一的態度很不一般,這就使得蘇停雲對他有了更多的關注。
任一說話不多,但聲音偏低沉,聲線微微沙啞,低聲說話的時候就撩得人心癢癢,她就一直記得。
此番雖然不知道為何他會跟著喊婆婆,但她第一時間是呵斥出聲,只是等到喊完蘇停雲腦子裡又靈光一閃了。
她身子一顫,「難道你是我的大舌蘭草……」
這種感覺,就跟我在春天種了一顆種子,秋天結出了一個男人有些相似,她緊張兮兮地喊完,就見對面洗劍池邊出現了一圈圈漣漪,任家三兄弟的身形在水面上顯露出來。
她剛剛喊話驚動了拭劍樓的人,此時小師叔等人已經趕了過來。
白夙掃了任甲一眼。
任甲飛身上前,直接將蘇停雲提到了手中。接著任乙已經祭出了桃花扇,四人一同站在了扇面上。
嚴玉卿和展魚的飛劍同時而至,本是想攔下已經升空的桃花扇,卻撞上了無形的牆壁一般,兩柄劍雙雙墜落,展魚的大鐵劍還出現了一個豁口,他本人也是腳步踉蹌,連續後退了數步。
蘇停雲被任家扣著肩膀不能動,她此時已經知道這人肯定不是舌蘭草變的了,身上唯一能攻擊的就是丹火和神識,然神識被壓制得死死的,唯有丹火可以一搏,丹火祭出,卻被任乙直接抬掌壓下。
「哎呀好燙好燙!」任乙臉色大變,捧著手不停哀嚎。他身上有仙器寶劍甲護體,沒承想竟然被那火焰灼穿了。
「別鬧,我帶你去找你的大舌蘭草!」蘇停雲還欲掙扎,一只大手按在了她的肩上。「它現在狀態不好。」
其實那株舌蘭草並不聰明。
至少,它因為成長的年歲太短,靈智根本不夠,否則的話,怎麼會拼命的往大裡長,那樣對它根本不好。然說它不聰明,它卻變異了,還具備了跟小蘭一樣,號令天下舌蘭草的能力。它還能從龐雜的聲音中,清楚准確的分辨出小眉、柳飛舟、我家的大舌蘭草這幾個詞。
拭劍島是有封印的,只是比不上禁天涯。
所以它能捕捉到聲音就已經十分不易,隔著這麼遠,控制那株小的更是難上加難,而最後,它影響了小蘭,更是用盡了全力。
此刻的它,葉片怕是已經完全枯萎,生機也所剩無幾了。
所以,他必須把魏雲,也就是現在的蘇停雲帶回千機閣。
……
白夙說完,看蘇停雲還在發傻,便將識海之中的舌蘭草也取了出來。
他手掌輕輕拍了一下蘇停雲的肩,示意她看過來。
蘇停雲扭頭過去,就看到任一另一只手上有一個小盆兒,盆裡的舌蘭草葉子不過巴掌大,跟翡翠白菜似的,看起來晶瑩剔透,在月光下散發出迷人的輝光。
「婆婆。」小舌蘭草又喚了一聲。
蘇停雲的心瞬間就安定下來。她神情也變得溫柔,就那麼看著任一掌心裡的那一盆舌蘭草,剛剛眼裡的冰瞬間融化,潤了一泓秋水。
她眼睛不大,平時看起來還挺凶悍的,卻沒想到,會有這麼溫柔的模樣。他從未見過,然白夙可以想象,以前她輕輕摸著舌蘭草葉子講故事的時候,大概也是這樣的眼神。
桃花扇已經飛上了萬丈高空,蘇停雲忍不住摸了好幾下草葉子之後才後知後覺地想起,「遭了,師父他們肯定以為我被擄走了,小師叔還需要我的丹藥,小布點他們的丹藥也還不夠。」
「我給了。」任乙樂呵呵地拍了下手,「我剛剛扔了一瓶七品潤脈丹和兩瓶白玉露……」他偷偷瞄了君上一眼,發現他似乎沒有不高興,又接著說了下去,「還剩了一把高階飛劍和兩個防御法寶。」
反正就一股腦扔下去的,到底有些什麼,還是剛剛才弄清楚的。
這三個到底是什麼人,竟然這麼土豪!隨手丟下去的東西,拿出去外面的修士都會搶破頭。
「那麼多東西了,他們肯定不會覺得你是被擄走了,擄走了也值不了這麼多嘛。」任乙樂呵呵地做了最後總結。
蘇停雲:「……」
任甲並沒有對任乙的話有任何反應,他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著蘇停雲不斷摸著小家伙的手。
他手心裡都捏了一把汗。
那株小的認了君上做主啊!他們神魂相連啊!君上他,他被這個女的摸了無數遍啊!
君上他是不是臉紅了?戴著面具看不出來吧……任甲此刻的內心很崩潰,他不敢再看了,默默地垂下了頭。
而拭劍樓,所有人都驚醒了。
大家披著衣服出來,把最先追出來的展魚和嚴玉卿團團圍住。
「給了這麼多東西,天啊!好大的手筆!」三師伯眼睛都看直了。
「玉卿你的傷馬上就能復原了。」嚴豎常年冰塊臉上也有了一絲笑容。嚴玉卿依然還是老樣子,薄唇微抿,不發一言。
「他們是過了洗劍池考驗的,品行應該還行吧。」展魚也道,「帶走小雲應該沒什麼大不了,過幾天就回來了。」
「早叫你給他們買傳音符了。」二師伯道。
「靈石你出?」展魚反問。
「呵呵……」所有人都笑了。
卻在這時,小布點驚道:「師姐走了,誰做飯啊!」
龍鳳胎同時道:「對啊!」
於是,此時此刻,拭劍樓全體修士唯一擔心的,不是蘇停雲會不會有危險,而是她走了,誰來當廚子了。
這真是個悲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