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選擇

杜雲修在《皇家冒險2》的戲份全部完成,剩下就是主角的戲份和後期的事情了。

好萊塢的大片比較傾向個人英雄主義,所以劇情並不複雜,所有的懸疑總是直指幕後的總Boss,但是特效驚人,張力十足,節奏緊湊。票房越高的片子絕對越是用時間和金錢堆出來的視覺盛宴!

《皇家冒險1》的後期做了兩年多,《皇家冒險2》的時間也不會少。這中間空出來的兩三年,杜雲修應該怎麼發展一下子就成了最重要最關鍵的事情?

如果這一步走得不得當。

那麼如今建立起來的名聲,在這個競爭激烈,永遠有數不清新鮮話題的好萊塢只會迅速湮滅……

「Derek,我給你聯繫了幾個導演,他們過去拍的片子都不錯。當然,比不上Luc的票房。」Louis開口道,「現在他們籌備的電影都想嘗試一些東方元素,我透過人脈關係,向他們推薦了你!看什麼時候你們見個面?試試鏡?」

Louis一邊說,一邊看了封景一眼。

那樣的眼神含有其他的訊息,就好像在說,上次的雜誌是你的僥倖,但是好萊塢不是只憑偶爾的「靈光一閃」,無論在哪裡,交際關係網才是最重要的!

而這一點。

只有在好萊塢闖蕩這麼久的他才擁有,所以這一回,Derek肯定要依賴他。

因為,沒有明星不迷戀好萊塢的。

對於Derek,這個中文名叫「雲修」的傢伙,Louis其實是頗有微詞。

如果換成其他的明星,就算在本國混得很好又怎樣,來到了好萊塢就是另外一個世界,另外一種法則,都會對他這個經紀人言聽計從。

但是Derek卻一直對他淡淡的。

甚至更信賴那個什麼都不懂、連話(指英文)都說不清的東方人!

他搞不明東方人都是怎麼思考的。

他和封景相比,誰能幫助自己最多,誰在好萊塢的人脈最廣,認識的導演製片最多,不是一眼就能看出的嗎?選擇對自己最有幫助的,才是最正確最聰明的做法吧!

但是這群奇怪的東方人卻似乎更看重之前的感情,甚至搭上自己的事業……

實在難以理解。

「劇本是什麼樣的?」這的確是個好消息,剛剛在好萊塢打出一點名氣,杜雲修也想繼續在穩固穩固。

「放心,都是非常適合你的!」Louis學著李小龍的經典pose,揮了揮拳,很是得意,「而且——都會用到的中國功夫!」

但Louis的話說完。

杜雲修眼眸中感興趣的光芒卻立刻淡了很多,只是禮貌的微笑著……

杜雲修看得出,Louis在好萊塢的確待得很久。

或者說,待得太久了。

好萊塢出了一個李小龍,所以Louis拚命按照這個成功的案例去打造他,想要把他打造成功夫巨星……

但是,杜雲修最喜歡的並非打戲。

打戲也許是他演藝生涯中不可缺少的一個環節。也是步入好萊塢的跳板。但是他更想嘗試的是一些內心戲豐富、有挑戰的角色。而不是一個又一個,披著東方武術外殼的臉譜式人物。

「有沒有別的?」杜雲修問道。

Louis一怔,望著對方的眼裡閃過一抹不解。

別的?別的是指什麼?他費了那麼大力氣,跟導演搭上關係,為他挑選為他引薦的這些難道不好嗎?

他再一次覺得很難理解東方人的思維。

若是別的明星聽到自己帶回這些消息,絕對第一時間會問導演是誰,曾經拍過什麼電影,有沒有得過獎項?最後一定是急匆匆的想得知試鏡是什麼時候……

但是這個東方人卻問,有沒有別的?

Louis突然想笑了,眼神有點不屑。

他以為他是誰,好萊塢那些片酬過2千萬美金的那些超級巨星?

要不是Brauchli開出薪水具有絕對的說服力和誘惑,他幹嘛放著其他有潛力的西方演員不顧,來做這個黃種人的經紀人,還想方設法為他建立國際名氣?

*******

「雲修,你有沒有想過……拍劇集?」一旁一直沒有發言的封景突然出聲,細細長長的眼睛望向杜雲修。沒有平日張揚,而是一種很正經、深思熟慮之後的神色。

「劇集?」杜雲修跟著重複了一聲。

「對,劇集。在美國,電視劇都會先試拍幾集,然後給各個電視台試看。如果他們喜歡就可以買下版權,劇組那邊則繼續拍。如果收視率好的話,除了第一季之外,還有第二季、第三季……」

封景說得很仔細,語氣比以往更嚴肅一些。

杜雲修明白了,封景其實是早有主意的。但是這次這個——的確是太冒險!

誰會讓一個拍過世界電影票房記錄前幾名的演員,放著其他好萊塢大片不管,去接其他的小螢幕的劇集?

恐怕就是如此。

所以封景才會這麼正式提出——因為,從來沒有演員這樣做過。更因為,這將會是杜雲修演藝生涯中一個最重要的轉捩點,一次至關重要的選擇!

而任何人只要想想。

就會明白,為什麼連一向自信滿滿的封景這次也這麼的不確定,這麼的沒底氣……

因為通常來說,無論是在國內,還是在國外,演小螢幕和大螢幕的都是兩撥人。尤其是演慣了大螢幕再回小銀幕,那不僅僅是「掉身價」,一般的電視劇市上更有價無市,根本請不動。

不然按照什麼標準付片酬?

如果是按照電影那種方式,他們肯定付不起;若是按照電視劇的價格,一旦這次身價降下去,以後的電影酬勞就更不好開高價了……

而這,也是大多數電影演員不肯再回小螢幕的主要原因。

封景如此敏銳,能快速把握大方向的人,應該不會沒有分析過這些……但是,是什麼讓他提出這種在其他人看來完全是「開玩笑」的提議?

無論怎樣,杜雲修明白。

封景是認真的,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並且知道這個風險以及可能引起的後果。

只是這一次,就連封景也不確定。

——因為一旦雲修同意,那將會是破釜沉舟的背水一戰!

「他們在說什麼?」察覺到杜雲修和封景之間的氣氛不對,Brauchli的目光閃了閃,低聲問到旁邊的翻譯。

「啊?」翻譯怔了怔。

他是封景請過來。

顧主應該是封景才對,但是眼前的這個人是美國最大傳媒集團的繼承人……

任何人對地位尊貴、權利極大的人都會有種畏懼感。

小翻譯也是如此,想了想,自己沒有能力得罪Brauchli先生,便把封景的話全部翻譯了過去。

封景轉過頭看了翻譯一眼,狹長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似笑非笑。

翻譯忽然覺得自己像被針刺了一下。

這種刺痛並非來自封景的眼神,而是他突然心生的背叛感,在Brauchli和封景之間,他好像「背叛」了封先生……

然而,封景只是輕輕掃了翻譯一眼,目光就落在了Brauchli的臉上。

Branchli紋絲不動,高貴如藍寶石的眼睛優雅到了極點,面對封景的視線沒有躲避,只是在聽完了翻譯的轉述後,直接對杜雲修說:「子澈,你應該考慮考慮Louis的話。」

子澈……

子澈。

杜雲修的呼吸一屏,突然湧上一種熟悉的感覺。

好像很多年,很多次。

Brauchli都是用這種溫柔語調叫著他的名字,那樣的聲音在他的生命裡溫柔劃下一圈一圈的年輪,陪伴著他的成長……

好像無論是什麼事情,只要Brauchli這樣叫他,只要是Brauchli的話,他都會聽。

全然的仰慕和傾慕……

「雲修——」封景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把杜雲修從那種迷離而恍惚的狀態中拉了出來。杜雲修一驚,剛才那一會,他有種、有種……好像情緒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覺……

就像當時在火場,也是心底的某個聲音催促他跑向Brauchli。

杜雲修又看了看Brauchli。

對方藍寶石般的眼睛也回望著他,含著熟悉而又帶著一點點傷感,這樣的眼神看得杜雲修有些心慌……

分不清,是眷念和牴觸。

******

杜雲修感到手一緊。

低頭一看,旁邊的封景正握住了自己的手,以一種堅定的姿勢。

封景和他的關係……

雖然他們兩人誰也沒有捅破,但封景當然可以這樣做,只是被封景這樣主動的握住,杜雲修心裡升起一種微妙的感覺。

有些驚訝,有些幸福。

有些不好意思……但又覺得,也許,早就應該這樣了。

「雖然讓名聲大噪的電影演員接劇集看上去很離譜,不過我是經過了充分的分析和衡量。」封景看著杜雲修的眼睛,「凡是華人演員到好萊塢,總會出現這樣一個現象——他在國內的人氣會跌得很快。」

「謝頤就是一個例子。」

「當初天王一樣的人物,粉絲那麼多,然而這幾年重心放在國外後,國內幾乎看不到他的身影,他的電影,他的新聞。」

「演員是一種需要曝光率的職業,無論是電影電視劇的曝光,還是緋聞醜聞的曝光。只有時而不時的出現在大眾視線之下,才能保持住人氣。」

「好萊塢的電影當然是我們最大的王牌。」

「但它的缺陷也很明顯——製作週期太長。一個系列拍第二部,相隔六年,拍第三步,則相隔九年,我們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去耗這個週期。利用不可把握在手中的東西去維持的名氣和人氣。」

「所以,我的建議是,參與美劇拍攝。」

「雖然小螢幕可能比不上大螢幕,但是它拍攝時間比較好控制,製作週期短。每一季和每一季之間還有可以調控休息的時間段,這個期間我們可以選擇拍電影或是回國。而最最重要的是,美劇面對的是小家庭,數以萬計的小家庭。」

「看電影畢竟要進影院。不是每個人都對電影狂熱,並且可以通過九十分鐘到一百二十分鐘的電影記住你的角色。但是美劇就不一樣,它覆蓋的是廣大家庭。如果想穩固人氣的話,我覺得參與美劇是更穩妥的做法。」

「尤其是現在網路這麼發達。即使你在美國拍美劇,國內的觀眾說不定可以通過網路看到。週期短,覆蓋的普通家庭廣,國內國外都兼顧——這是我建議你接美劇的理由。」

封景狹長的眼睛緊緊盯著杜雲修。

他知道這個要冒很多的風險,但是他更想杜雲修能再相信他一次!

而杜雲修也回望著封景。

「我不同意。」

但是,Brauchli的一句話就敲碎了封景和杜雲修兩人之間的氣氛。

「在好萊塢,沒有這種做法。」

「況且你的這些想法是按照一切進行得罪順利的方向去思考的。如果子澈美劇的收視率不高被砍,那他不僅錯過了其他大片的拍攝,並且電影那邊的身價也會跟著降。一旦無法趁熱打鐵,中途又出現人氣下滑或是收視率票房下降的事情,其他的導演對子澈的信心也會動搖。」

「況且,很多美劇的版權都是無法輸出的。想利用美劇維持在國外和國內的人氣……」Brauchli看著封景慢慢的說道,「是不行的。」

Brauchli和封景的視線在空中碰撞,蔚藍色的眼珠對著細細長長的黑色眼眸。

這一次,無論是優雅的Brauchli和妖孽的封景都沒有一絲想要偽裝和睦的意味。比起和Louis,他和Brauchli之間那種違和感才是更深的!

「雲修,你怎麼看。」

「我建議你跟Louis多商量,他更有經驗,對你進入好萊塢這個圈子更有幫助。畢竟這裡不是你的國家,有很多規則在那裡用得過去,這裡卻未必行得通。」

一旁的Louis目光有些得意將手叉在褲帶中,而翻譯則緊張的看看封景,又緊張的看看Brauchli。

封景狹長的眼睛望著杜雲修。

是那種很堅定,只要雲修同意,兩人就一定能克服任何難關的眼神。

杜雲修正準備做出選擇。

「子澈……」Brauchli蔚藍色的眼珠好像充滿著嘆息,「你以前……都會站在我這邊,什麼都聽我的……」

杜雲修的心一跳。

一種又酸又澀的心情充斥在胸膛。堵堵的,難以言喻。

是啊,那麼溫柔的人,所以不想讓他傷心。只要是他說的,他都相信,因為他想看那雙漂亮高貴的藍色眼珠流露出讚賞的光芒……

就連對方最後拒絕他,他也只能一個人默默的承受……

「雲修。」看著對方恍惚的樣子,封景突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好像有種快要失去兩人之間的默契,失去兩人之間相互依賴、相互信任的感覺。

眼前的雲修,一下子讓他覺得非常的遙遠……

封景一陣心慌。

他轉過頭看了看Brauchli。

Brauchli仍然用那雙漂亮高雅的眼眸,淡淡哀傷的看著杜雲修。彷彿指責雲修,為什麼現在寧可跟一個陌生人站在一起,也不願聽從他的建議……

而那樣的眼神,似乎令杜雲修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雲修!」封景有些著急了。

對方微微一怔,然而神情還是很恍惚,眼神像沒有焦距一樣。

杜雲修看了眼封景之後,又轉過頭,看向Brauchli。

「……我、我聽Brauchli的。」

封景一震,彷彿被盆冷水一頭澆下,涼得透骨。

——他簡直不敢相信他聽到的!

杜雲修的聲音,一瞬間,陌生得好像另外一個人。

杜雲修拒絕了他。